第86章
作者:大熹呱      更新:2025-10-13 12:20      字数:3514
  孙氏担心丈夫饮酒过量伤了身子,小声抱怨道:大白天的喝这么多酒,以后少喝点。
  王昀昆昏昏沉沉,一把拽过被子盖在身上,嘟囔道:妇道人家,说了你也不懂。过几天新科进士回乡,还少不了作陪呢。
  孙氏生在富庶之地,王昀昆上一任又在东阳,两地皆是鱼米之乡,十分繁华。如今来到宛平,感觉街道都灰突突的,与江南水乡一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听丈夫说宛平出了个进士,不由大为惊奇,这破地方居然出了个文曲星。孙氏追问道:宛平还能有进士?
  王昀昆这几日赶路十分辛苦,吃不好、睡不好的,整个人都快累瘫了。他又喝了酒眼皮打架,半梦半醒道:吃饭的时候听太爷提了一句,好像是个二甲。说完,鼾声响起,沉沉睡去。
  乙丑年正科共取士二百六十四名,一甲三人,二甲五十六人,三甲二百零五人。
  郭谨晏,江苏射阳县人,得中二甲最后一名,赐进士出身。他颇有才学,考进了翰林院,做了庶吉士。
  郭谨晏今年二十五岁,父母早亡,寒窗苦读多年,不曾婚配。高中龙虎榜后,被礼部郎中张大人看中,将小女儿嫁给了他。
  张家原籍在宛平,张氏的祖父、祖母一直住在老家,未随子进京。郭谨晏入职翰林院前,得了一个月的假期,可以回家祭祖。
  郭谨晏在老家已无亲人,他今后的仕途全赖岳家的帮衬,因此陪妻子回了宛平。
  郭氏夫妻的马车来到张府门外,郭谨晏先跳下马车,然后将妻子扶了下来。
  郭谨晏一脸柔情地看着爱妻,体贴道:慢着些,坐了这么久的车,腿都麻了,小心摔跤。
  张氏见丈夫这般在意自己,心里格外甜蜜,只是家中奴仆们都在左右,她不禁脸上一红,害羞地低下头,声音细若蚊呐:快去见过祖父、父母。
  郭谨晏微微一笑,握着妻子的手去了后堂。
  夫妻二人给张家老太爷、老太太磕了头。二老看郭谨晏生的芝兰玉树,与孙女感情甚笃,心中甚慰,笑得合不拢嘴。
  郭谨晏进了翰林院,当上了庶吉士,在外界看来他前途一片光明。但他心里清楚,一辈子不曾出头的庶吉士并不少见,不少人止步于七品官衔。
  郭谨晏深韵为官之道,又为人谨慎,因此不敢张狂。送妻子回内院休息后,他便前往县衙拜见本县的县令。
  周讷请了胡教谕、王昀昆、黄举人、张端,以及孙秀才作陪。众人在县衙摆了个小宴,为郭谨晏接风。
  初夏时分,湖中的荷花盛开,正是赏荷的好时候。黄举人家境富裕,在湖边的芙蓉楼定了个邻水的大包间,还请了几个歌姬、娘子作陪,邀请众人晚上去赏荷饮酒。
  周讷想到裘智有密奏之权,忍不住眼角抽搐了几下,忙婉拒了。
  虽然周讷觉得皇上没有闲情逸致管官员的私生活,何况自己又不是去堂子,也不留宿,不犯律条,不过毕竟瓜田李下,容易让人误会。他本身也不喜风月,没必要羊肉没吃到,还惹得一身骚。
  张端洁身自好,认识王三两以前,从不去烟花之地。但他并非一味地清高,朋友之间聚会,若只请清倌作陪,他并不会拒绝参加。
  现在他满心满眼只有王三两一人,听黄举人说请了姑娘来弹琴唱曲,哪怕是清倌也不愿去了,于是推脱家中有事,无法参加。
  黄举人听说周讷不去,正觉得少了一人不够热闹呢,又听张端拒绝,脸立刻耷拉了下来。
  他不敢强迫县令,还不敢强迫一个秀才吗。黄举人不满道:张兄一个光棍,家里能有什么事。莫非是看不起小弟,故意找借口不去?
  王昀昆看着张端的表情,以为他是担心惹上麻烦,于是劝道:今晚请的都是清倌,而且我和胡教谕都会去,黄举人做东,又有新科进士作陪。裘县丞再铁面无私,也不会与咱们为难。
  王昀昆来了三四天,已经搞清楚了县内的基本情况。裘智主管本县刑名,官员狎妓在他的管理范围内。
  周讷听了王昀昆的话,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心中暗道:那你是真不了解裘智,他可是有靠山的,连荣国公的后人都没放眼里。
  郭谨晏听王昀昆提起裘智,不觉眉心一动,略一思忖,问道:听说裘大人是上届榜眼,不知是否有幸请来赴宴。
  王昀昆和郭谨晏初来乍到,和裘智不熟,其他几位都是县里老人,知道裘智的性取向。何况他家那个陈安乐一向看裘智看得紧,要是能他到场才有鬼呢。再者人家是皇帝的宠臣,谁敢硬请。
  几人面面相觑,最后胡教谕干笑了几声,道:裘县丞身体不好,一直养病,很难请到他。
  王昀昆赴任当天见了裘智一面,看他形容清瘦,一脸病容,还听他提起每天都要服药,并未怀疑胡教谕说的是推托之词。
  郭谨晏听后心中暗暗惋惜,裘智可是上届恩科的风云人物,他们这一榜的进士几乎都听过他的大名。郭谨晏自是希望与他结识,讨教一二。不说同裘智一样简在帝心,让当今多看一眼也是好的。
  胡教谕、王昀昆、黄举人和孙秀才四人,又劝了张端半天。张端禁不住众人的劝说,只能应下晚上的饭局。
  他怕三两知道了不高兴,离开县衙后便去了描香阁,和三两报备。
  三两听说张端晚上去芙蓉楼赴宴,微微一笑道:这不是巧了,今晚黄举人也请了我去。
  张端回家休息片刻,换了身衣裳,骑了马去了芙蓉楼。
  芙蓉楼内只有跑堂的伙计,一个丫鬟也没有。黄举人怕伙计们笨手笨脚伺候不好,他又财大气粗,不光请了描香阁的姑娘作陪,连阁里的丫鬟都请来了七八个。
  小丫鬟看客人到了,先将张端引进次间稍坐,又端了洗手水,服侍他洗手。
  张端见洗手盆里飘着五颜六色细长的花瓣,香气芬芳馥郁,不由深吸一口气,问道:这是什么花,这么香。
  小丫鬟笑笑道:就是普通的干花,用香料熏过,才会有这样的香气。
  黄举人定的包间是一间面阔五间的屋子,正中为明间,东西两侧各有一稍间和一次间。从明间的后门出去,经过一条蜿蜒的走廊,就能来到水榭,可以在亭中赏荷用餐。
  胡训导和王昀昆直到星月高悬才抵达芙蓉楼。众人先在西稍间里小坐了片刻,品茶聊天,然后才移步到水榭用餐。
  黄举人中午喝了不少的酒,酒劲尚未消散,晚上又喝了几杯,更加酒气冲头。他拽了一个叫蕴香的女子,让她坐在自己的膝上,手脚不老实地摸来摸去。
  孙秀才则和一个名叫十七娘的女子眉来眼去。
  张端看到此情此景,还有什么不明白,清倌人哪有这般行事的。他脸色大变,结结巴巴质问黄举人:你不是说都是清倌吗?
  黄举人哈哈一笑,捏了捏蕴香的脸,道:有几个姑娘今晚有事不能来了,换了别人来。
  张端一听便知这是黄举人的借口,举人老爷定下的人,谁敢轻易毁约。他一向守身如玉,看到黄举人那色欲熏心的样,不觉头大。
  他对王三两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出去和自己说说话。王三两的思绪却漂浮在别处,全然没有注意到张端的示意。
  张端又轻咳了一声,王三两依旧神游天外,不曾回神。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对几人抱拳道:失陪了,我去屋里休息一下。
  张端暗恨黄举人哄骗自己,也不打算给他留面子了,直接离席。他若早知道今晚有红倌参加,说什么都不会来。
  郭谨晏并非好色之人,看陪坐在周围的莺莺燕燕,打扮得分外妖娆,不禁皱眉,不悦道:我跟张兄去别处坐坐。
  胡教谕、王昀昆以及孙秀才自诩风流才子,私底下没少踏足烟花柳巷。今日黄举人做东,他们焉有不享受之理。胡教谕和王昀昆有官职在身,不敢放肆,只叫了清倌人来陪。
  黄举人正在兴头上,顾不上旁人,头也不抬一下,根本不在意是否有人离席。
  小丫鬟知道郭谨晏是今年的新科进士,黄举人今日设宴就是为了款待他。
  见张端和郭谨晏离开座位,小丫鬟忙去找了芙蓉楼的伙计,让他们另外准备一桌酒宴,给俩人送去。反正黄举人有的是钱,不在乎这一桌子席面,难道还要饿着二人不成。
  伙计很快将酒菜送到前厅,屋里只剩郭谨晏一人,张端已不知去向。
  伙计知道郭谨晏是新科进士,又是县里张老太爷家的乘龙快婿,打了个千,堆笑道:见过文曲星老爷。您的名头小人在宛平都听说了,才高八斗,文章又是这个。
  伙计说着伸出了大拇指,比划了一下。
  伙计虽然没读过书,但在芙蓉楼里做了好几年,学了不少的吉祥话,如今像连珠炮一样滔滔不绝地说出来,听得郭谨晏心花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