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作者:
六块蛋挞 更新:2025-10-13 12:24 字数:3329
话到这里,算命先生抬声咳嗽了一下,他的声音虽不响亮,可这一声带着内力,足以穿透隔墙,向隔间内的二人作出示意,提醒对方佛堂的隔墙并不完全隔音,以他们的耳力能够听见对话,明人不窥暗室,他们虽然想知道李寻欢的去向,却不屑于偷听。
听到咳嗽声,女子的叙话一顿,又缓缓道:“那他们是冲着什么来的?”
男子回道:“冲着李寻欢身边的人。”
女子纳闷道:“老甲?他们找老甲做什么?”
男子问:“你可知道那‘老甲’的来历?”
女子道:“我对他们外面的事很少过问,但我记得老甲第一次来到家里,那时姨父还在,表哥说他是个耿直忠诚的人,为了报恩留下,姨父和表哥都十分信任他,所以表哥走时,也只带上了他。”
佛堂内,一众人或是冷哼嗤笑、或是沉默不语,更有气急而起的,被身边人按下,算命先生豁然大笑起来,每笑一下,整个身躯都在颤动,好似要把胸中积压了七年的气都笑出来:“好一个‘耿直忠诚’、知恩图报的忠仆,哈哈哈哈哈哈,好得很!”
他冷冷说道:“小李飞刀的威名咱们兄弟都听过,但他看人的眼光未必准。”
隔间内的男子竟也笑了起来:“说得好!好极了!为你这句话,我答你三个问题,知无不言。”
算命先生恍若未闻,继续道:“我们兄弟要做的事没什么好隐瞒的,我们兄弟的身份也无不可说,这位小姐,咱们不强求于你,只说说你口中的‘老甲’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咱们为什么要杀他。”
幽幽的语音未绝,回荡在简陋的佛堂中,早已按耐不住的麻子道:“二哥,何必说这么多?他做的事本就该死,还需要问别人吗?!”
“要说!我们寻仇杀人,光明磊落!就是要让人知道,他铁传甲是为什么死的!”来人嗓音洪亮,一个江湖豪客背着梨花大枪,一身积雪地走了进来。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坐在门外看雪的抱酒汉子,这人朗声道:“好教林小姐知道,我们结义兄弟原本有八人,承蒙江湖朋友看得起,称咱们为‘中原八义’,当然,这些都是虚名——”
算命先生截住了他的叙话,冷声道:“名声是虚,称号却不假!中原八义,自然是义气当先,虽然咱们都是些平庸俗人,不似李家高门显贵,可为了心中道义,可以将生死置之度外。”
豪客沉声应道:“是,二哥说的对。这位说话的就是我二哥易明湖,因他能明察秋毫,外号‘神目如电’。”
算命先生道:“这名声是假的,称号更是可笑至极!如今我已瞎了双眼,自号‘有眼无珠’。”
豪客惨笑道:“有眼无珠的是我,我排行第三,名叫边浩。”
野郎中叹道:“三哥当年人称‘宝马神枪’,而我行四,姓金,金风白,这是我五弟张承勋,本是万牲园张老善人的公子,江湖人称‘安乐公子’。”
抱着酒坛的高瘦汉子淡淡道:“南阳一帖堂金家的少东都做了游方郎中,我又算什么?”
野郎中又指向坐在门边的樵夫道:“这是我六弟,人称‘力劈华山’——”
麻脸汉子性子急躁,不耐这样一一絮叨,抢道:“我是老七公孙雨,这是我八弟赴汤蹈火西门烈,我们追铁传甲,是为了我大哥翁天杰的仇!他做下的事,有我大嫂作证!”
那独眼的高壮妇人道:“是,‘义薄云天’翁天杰,是他们七个的大哥,我的男人。我的名号不似他们这样好听,他们都叫我‘女屠户’翁大娘。”
“翁天杰与他们七个情同手足,每年中秋他们都会到我们住的庄子上聚会、饮酒,直到那一年,老三来时,还带了一个人!”
翁大娘猛地看向边浩,边浩低头不语,不敢看向翁大娘,金风白见状接口道:“是,我三哥带了朋友来,翁大哥又最好朋友,他是个为了朋友能不要命的人,见那姓铁的与他脾气相投,就把他当自己的朋友看,中秋过后,咱们兄弟七个都散去了,他还硬留铁传甲多住两个月,没料到,这两个月酿成了大祸!”
公孙雨恨道:“可笑咱们都以为他为人不错,就这么走了,没想到这个畜生竟勾结了我大哥的死对头,半夜三更摸进了庄内,纵火行凶,杀了我大哥!他们还以为杀人放火,毫无痕迹,没想到我大嫂未死,她亲眼看见了那些人和赶来的铁传甲说话,未曾动手就双双离去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大哥就因为错信了铁传甲,满门被杀!”
“这样卖友求荣的小人,他难道不该死吗?!”
【作者有话说】
之前把这段分为两个视角写了,我自己看了一遍,觉得整个气随着转视角断了,所以又删了重写_(:з」∠)_
第11章
经年累月的焚香礼佛,使得佛堂内始终缭绕着一股香灰的味道,清贫小庙里当然烧不起名贵的香,但岁月和坚持,让这股香火气变得比任何名香都悠长,即便风雪从开着的半扇门里闯进来,也驱不散已经浸入一砖一瓦中的气息。
一如这七年来无时无刻不在燃烧的仇恨煎熬,已经渗入了人的骨血。
小隔间内,男子回道:“这算你们问我的第一个问题,我的回答是,他不该死。”
问话的公孙雨几乎跳起来:“狗屁!你他娘的聋了吗?居然说这样猪狗不如的畜生不该死!”
中原八义的其他人也缓过劲来,怒不可遏道:“他与人勾结,杀了我大哥,死不足惜!”
“他若是无辜的,怎么会为了逃避咱们,一躲就是七年!”
“我大嫂亲眼得见,那些人说来找我大哥寻仇,他若和那些人没有关系,怎么会和领头的说话,态度熟悉,还放任他们杀人后离开!”
“你与铁传甲相熟,竟能为了包庇他,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说他不该死,你算老几!”
隔间内的女子忽然道:“他说老甲不该死,那就一定不是老甲的错。”
只是她的内力浅,声音低,被众人一句高似一句的诘问声压了下去,直到易明湖开口,依旧是那冷冷淡淡,不知是恭维还是嘲讽的语气,将满堂的杂声压下:“哦?那敢问阁下,凭什么说他不该死?”
那男子笑道:“哈,你看,武功不够,你连话都说不出来,更不会有人听。”
未等中原八义追问,他又悠悠道:“这是第二个问题。”
这句话虽短,但每一字都带着雄浑的内力,落在听者的耳中,如有千斤的重量压在身上,气血随之一阵翻腾,说不出话来,心中更是惊骇万分,没想到这男子年纪轻轻,内力竟如此惊世骇俗!
那人却在压下这片喧闹后,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这是你们所经历的事情始末,说的很清楚,那我也说说铁传甲的经历。多年前中原一带曾发生了多起大案,有人劫掠财物后逃之夭夭,被劫的都是富商权贵,这些人有权有钱有势,安能咽下这口气,便让手下去查,可下手的人始终不知身份,终于这桩连环案惊动了公门里的人,专门派人来查此案。”
佛堂里的人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扯起不相干的事来,只是被他那一句震得调息回气,不能开口,唯有易明湖短促地冷笑了一声。
男子当然不是闲来讲古,很快他就提到了这桩旧事里最重要的人:“经过他们的搜寻查找,心中有了怀疑的人选,只是他们没有证据,此人的名声又极好,为了不打草惊蛇,领头的人便找来了自己的朋友,也就是你们口中该死的铁传甲。”
“他想要铁传甲去接近此人,搜查出他家中藏匿的被盗珠宝,作为证据,铁传甲只知朋友要查一个江洋大盗,便一口应下了此事,到了那人身边查证。”
易明湖转过气来,嘶声道:“你是说,那铁传甲本就是为了查案,才故意接近翁老大,但翁老大怎么会是江洋大盗?!”
男子“嗯”了一声,道:“你这个问题可以算在第二个问题里,但你若肯细想,这便不算个问题。翁天杰的确是个为了朋友仗义疏财的人物,他好朋友,也好面子,又不忌往来,你们兄弟几个有家有业,自然不会向他伸手,但别人就不一样了,如你所说,翁天杰又不是李家这样的高门显户、有累世积蓄,像他这样过于讲义气的人也做不了大生意,他哪里来的钱财招待八方来客呢?”
“义薄云天这四个字,可不是那么好来的。”
众人中,对钱财经营最为敏锐的金风白和张承勋都脸色骤变,金风白更是面露痛苦之色,垂下了头颅,边浩凄然惨笑,他没想到当初铁传甲竟是为了这个和自己结交,其余人都默然无言。
公孙雨道:“你是说,你是说大哥他为了维持花销,去做了无本的买卖?!”
金风白断然道:“但我相信大哥的为人!他一定挑的都是那些个为富不仁的恶人,绝不会伤害好人的!”
易明湖陡然转头看向金风白,厉声道:“你也知道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