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作者:
羊笔笔羊 更新:2025-10-13 12:28 字数:3293
看着史蒂夫在巨大的痛苦之中勉力支撑,这使得每个人都惊慌失措。甚至连迪恩都难以掩饰心中的焦急。
心神不宁之中,我再次感受到了把我们五人维系起来的那道看不见的绳索。之前仿佛是在休眠,复苏之后却远比在寂静岭时更要强大。
联结缺一不可。
这个想法不知何时在我心中牢牢生根。我因此生出一种不理智的恐惧:史蒂夫也是联结的一环,就像我们每一个人那样。而现在,我几乎能感到他那一环正在衰弱下去,像是因为电量将尽而微弱下来的灯光。
我内心深处隐隐明白,我愿意做任何事。为了史蒂夫。
为了我们每一个人。
“队长怎么样?”迪恩低声问托尼。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史蒂夫,看上去沉着冷静。但他与我一样,也感受到了我们所受的威胁。
对此,我很确定。
黑暗中,我能感觉到史蒂夫的眼睛仍旧紧闭,他低垂着头,但仍在呼吸,喉音听上去十分浊重。
托尼用两只手轻轻托着史蒂夫的下巴,听到迪恩的问题,他一边用大拇指擦掉史蒂夫脸上的血迹,一边阴郁地回答:“不好。你看不出来吗?”
“没事。”史蒂夫口齿不清地说道。
我吓了一跳,同时心头一喜,接着又为那种纯粹的喜悦而头晕目眩了几秒。
史蒂夫仍旧没有睁开眼睛,但他的眼皮轻轻翕动,仿佛正在做梦一样。他没事。
他会没事的。
我不禁长长出了口气。
托尼翻了个白眼,但他明显放松下来的神情和我们每个人都相去无几。托尼让史蒂夫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然后扭头看了我们三个一眼,扯了扯嘴角,说道:“他会好起来的,给他点时间。”
“是直升机驱赶虫子的声波。”萨姆刚才舒展开的眉头再次紧皱起来。
“这还用说?”迪恩哼了一声,“这哥们儿看上去就跟被天使电台轰炸了一样。”
然后,突然之间,他把那双浅绿色的眼睛转向我,仿佛要直直看穿我的灵魂一样盯着不放。
“你又是怎么回事?”迪恩问我,目光在我和萨姆之间打了个转,“直升机飞过去的时候,你就跟活见鬼了似的。萨姆的手没有骨折还真是个奇迹。”
喔哦。
我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说起天使,”我迟疑地开口说道,抬头看了看迪恩,又看了看萨姆,“你们还记得娜欧米吗?”
“娜欧米?你是问我们还记得娜欧米吗?”迪恩看上去被冒犯了似的,“不好意思,你是说那个让我最好的朋友杀了我成千上万次的长着翅膀的老鼠吗?哦,是啊,我记得她,挺难忘记的。你见鬼的提起她做什么?”
“她……我……”我张开嘴,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要说什么。
萨姆严肃地审视着我。他问道:“乐乐,你认识娜欧米?”
“不是。”我立刻回答,“我只是在电视剧里看到过她。”
“那你为什么突然提起她?”萨姆一针见血地问。
我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眼角,看着萨姆。
“刚才直升机飞过去的时候,我产生了幻觉,”我慢慢地用自己能找到的最合适的词说出当时的情景,“娜欧米曾经给卡斯迪奥洗脑,对不对?在一张椅子上,用……用针头一样的东西刺进他的眼睛里。”
迪恩和萨姆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看向我。
我耸了耸肩,说道:“飞机飞过去的时候,我看到我爸。”
“你爸?”迪恩语气古怪地重复,“你看到你爸……怎样?”
我深吸了一口气,因为离谱的这就来了。
“我看到他用那种类似的针头,刺进我的眼睛里。”我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就算对于幻觉或者噩梦来说,这也太过荒诞了。”
“你爸爸不是个车工吗?”迪恩问道,但他听上去并不像是觉得我疯了。
我点了点头,然后不自在地补充说道:“那个场景不存在于现实世界里,肯定是这个地方扰乱了我的脑子。我只是担心这个幻觉会意味着什么。”
“能意味着什么?你又不是天使。”迪恩说道,然后顿了顿,“你不是天使,对吧?”
我忍不住一笑,“迪恩,我都没有宗教信仰。就算是天使要附身,至少也要找个虔诚的信徒。”
“也许你堕天了。”萨姆半是玩笑,半是若有所思地说。
我摇着头,“怎么可能?就算抛开宗教信仰不提,我可从没听到过天使电台,更别提《邪恶力量》在我的世界里只是一部电视剧。这根本说不通。”
“说的也是。”迪恩撇了撇嘴,然后对我说道:“但如果你再出现类似的幻觉,或者你看到了一个西装革履还喜欢装逼,就像屁股里插了根棍子似的母狗天使,你务必告诉我。听见了吗?”
托尼哼了一声。
“你听见了吧?”他说着用手把史蒂夫额头垂下的金发拂开,“队长,我知道你心里正对这帮小伙子糟糕的用词发表不满,但你至少得睁开眼睛,把自己的观点发表出来,不管这观点有多令人无语。”
史蒂夫吃力地抬手拍开托尼。后者把手缩回去,脸上露出得逞的微笑。
迪恩用带着怀疑的审慎目光看着两人,但什么都没有说。萨姆则长长叹了口气,对所有人说道:“你们都休息吧,我来守剩下的夜……”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突然听到——我们所有人都突然听到——一阵尖锐的哨声似的呼啸,拖得长长的,音调先是升高,然后又迅速降低。
与此同时,史蒂夫的身体猛地颤了一下。我还以为是那声音让他更不舒服了,但他猛地睁开了眼睛,左侧蓝色的瞳仁旁边有斑点状的淤血。
“空袭!”史蒂夫的吼声压过刺耳的噪音,传进我们每个人的耳朵里,“卧倒!”
空气仿佛在突然之间变得太过炙热滚烫,使得裸露在外的皮肤一阵刺痒。
我看到史蒂夫一个翻身,猛地把托尼压在自己下面,伸手护住两人的脑袋。我看到迪恩的嘴巴动着,在说什么——吼什么。
但我什么都没听到,因为突然之间,那呼啸声成了我唯一能听到的声音。我觉得自己像是聋了一样,只有耳鼓之间回荡着的呼啸声填满一切。
我无法呼吸,一颗字面意义上的炮弹正朝我们飞过来的事实以惊人的压迫力夺走了我的呼吸。
下一秒,萨姆用力按倒了我,他结实的胸口紧压着我的后背。
有很短的一瞬间,我以为炮弹会落到我们身上,炸得我们粉身碎骨。因为那声音是如此尖锐刺耳,因为空气中的味道突然间令人难以忍受,像是硫磺,还有烧焦的头发。
但是炮声片刻之后传了过来,火光在树林外遥远的地方如同绽放的烟花。
炮弹是落在我们来时的方向。
落在战地之中。
我听到自己牙关咯咯作响的声音,在余韵般的嗡嗡耳鸣中像是一段晦涩难懂的摩斯密码。
萨姆的一只手放在我的脖子后面,他说话时的呼吸使我脖子上的汗毛竖了起来。我听不到他说了些什么。
但那感觉充满安抚的意味,温暖、可靠。我感到一种劫后余生的轻松,仿佛连内脏都融化成了果冻似的。
然而,这种喜悦还没能生根发芽,第二枚炮弹就落了下来,不如第一颗那样让我们措手不及,可那令人窒息的气势丝毫不减,仍旧铺天盖地而来。
窝棚下方,不止一根支撑用的木头齐齐折断。
我没有听到断裂的声音,但感觉到了那短促、不祥的振动。
地吸引力只留给我们极短的反应时间。有人大叫着什么,而萨姆正从我身上爬起来,伸手去抓什么东西。
下方,撑着我们的柔韧的窝棚突然倾斜下去,害得我也跟着向一旁滚去。我立刻伸手死死抓住那些夹带着树叶、交织在一起的纤细树枝。那些树枝撑住了我,但很多都被我惊慌之余给用力拉断了。想必剩下的断掉也只是时间问题。
半空之中,我的胃就像做了个侧手翻一样,引发一连的串心惊肉跳。
与此同时,窝棚还在继续倾斜,而这时,我逐渐恢复的听力已经捕捉到了下面木头断裂的清脆噼啪声。
“萨姆!”我喊道,两腿蹬了一下就不敢再乱动,因为那动作害我又下滑了好几厘米。
吃力地抬起头来,我看到萨姆正咬紧牙关把自己的重量从窝棚上移开。他的一只脚已经搭在了一旁的树枝上,但一只手仍旧抓着下方的窝棚。
我发现,如果萨姆松手的话,窝棚原本堪堪维持住的倾斜角度就会立刻向九十度逼近。
毫无疑问,我会掉下去。
“乐乐。”萨姆听上去气喘吁吁,“抓住我的手。我需要你抓住我的手。”
我也想抓住他的手,但我相当确定,如果我松开自己的任何一只手,我就会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