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们什么也不能做?”迪恩的眉毛压得很低,“你才是那个天才,结果你要告诉我,我们忙活了一通,结果反倒把自己搭进去了?”
“我从没说过我们能全身而退。”托尼抬起头看着迪恩。
迪恩沉默片刻,撇撇嘴,耸了耸肩,“这倒是。”他转头看了萨姆一眼。
“除非,”我开口。
托尼打断我。“没有除非。”他看了我一眼,眼神清醒得可怕,“我要给你另一个任务,乐乐,因为你曾是系统的一部分,所以在仪式中你是唯一可能幸存下来的。只有你能确保我们的仪式顺利结束,明白?”
“除非引入新的参数。”我继续说下去,直视托尼的双眼,“你所谓的‘仪式’,无非是定靶的求解函数。细分变异源头,确定真正的目标。”
托尼说:“如果你是在建议自己跳下去,我要先打断你一下。”我张开嘴,但他在我能说任何话之前就飞快地说道,“我相信即使在仪式过后,我们四个也仍能以某种形式在某个世界——我们自己的世界——得以重生。我们不会记得这一切,但灵魂,核心意识?也许仍能保留。但你就不一样了,乐乐,你……”
“你不知道。”我打断他,“你不知道你们是否能以某种形式在自己的世界得以重生,没人知道。”
“至少值得一试。”托尼冲我露出坏笑,“谁知道呢,也许我会成为世界第一大反派。”
我说道:“我不希望你们忘记。”
托尼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然后渐渐消失。他看了一眼史蒂夫,神情有一瞬变得悲哀。
史蒂夫对我说:“我们做了这么多,目的无非是让你存活下去。如果你这样做,我们的一切努力都将是零。”
“我的父亲才是导致变异的真正源头。”我说道,一瞬间,我仿佛既站在烈焰深渊旁边,又身处自己变异的沙箱之内。那本破已完成,如今躺在地板上的日志在我头脑中闪烁着。
我转向托尼,“但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早就知道,我父亲不是拿一段变异度极高的代码感染了我、感染了整个系统。”
托尼张开嘴,又闭上。
“他在死前把自己上传进了系统里,”我用一根冰凉的手指抵住太阳穴,“这里,永永远远整合进来。”这个认知宛如溺水般短促地吞没了我,但我很快挣扎出来,深深呼吸。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问托尼,“真正的变异源就在我的头脑之中,有了这个,我们根本不用跑那么多世界,收集那么多能量信号。”
托尼回答:“因为就像队长说的那样。”
“为什么?”我问,因为我真的不理解,“在这之前,你们都不认识我。我甚至不是人类。你们为什么在意为了拯救世界是否摧毁某台故障的机器?”
史蒂夫回答:“因为机器不会害怕被摧毁。”
我呆呆地看着史蒂夫。
萨姆这时说道:“要做的话,我们就做吧。”他拍了拍迪恩的肩膀,微笑起来,“又不是第一次了。”
“家常便饭。”迪恩回以更加灿烂的笑容,大大的,满不在乎。
我转过头,凝视着赤色深渊,然后转头望着他们。
“我的确害怕被摧毁。害怕死亡,我想。”我缓缓说道,脑海中清晰浮现出曾在卡姆斯基家遇到的那个叫做格蕾丝的仿生人的形象来,“但如果你不能经历死亡,也就不能算是活着。”
我朝他们一笑,尽管微笑是如此困难。“请记住我,这是我唯一的请求。”
然后我转过身,张开双臂迎接不可避免的结局,然后在心里祈求好运。
第306章
我睁开眼睛,先看到洁白的天花板,还有弧形吊灯。床铺的右手边,米色的窗帘不断被风吹起,宛如海浪般涌动不止。
房间里摆着双人床,而我躺在靠窗的那一张上面。旁边的床上有人沉沉睡着,是个小女孩。
我最初以为这是个梦,是无尽长眠来临之前的梦。
但不是梦。
这里是浣熊市,阿克雷山区的某栋消夏别墅,一九八八年。这一年,保护伞公司在此地刚刚购买地皮,准备在制药行业大展身手。奥斯威尔史班瑟在此地建造洋馆的打算还未付诸实践,但那只是个时间问题。
一九八八年,里昂S肯尼迪还会在暑假来到浣熊市探望尚在人世的外公,以慢节奏度过漫长的暑假。只是这一年的他,和过去、和未来的他都不尽相同。
这一年,我重返人间。
这一年,我开始遗忘。
而这一年,以及未来的许多年,是里昂对抗现实与遗忘的开始和结束。这艰难的对抗结束于一九九六年的春天,结束于我们的重逢。
或者,重逢只是相对于他而言的,因为如同遗忘是个缓慢的过程一样,重新记忆也是个缓慢的过程。
但那无所谓,因为我有一生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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