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作者:小新茶      更新:2025-10-13 12:32      字数:4219
  
  她的眼里沾着泪花,死死抓住谢鸢,孤注一掷的目光朝她投来,“你是不是也嫌弃我,嫌弃我是我爹的女儿,你也不要我了,是不是?”
  她的眼泪堵得谢鸢心慌,可是谢鸢没有办法,“阿崚,娘会让禁军护送你,不会有人能伤你。”
  “这件事娘也考虑了很久,让你就藩,是考虑到京中不安定了,你今日被人刺杀绝非偶然,朝中声讨你的声音不在少数,如果你继续留在京城,这样的刺杀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阿娘不知道那一次就护不住你来。”
  “等京城风波过去后,娘接你回来。”
  谢鸢的语气温柔,如同商量一般,可是谢崚并不买账,抬手将书案上的文书全部推到,撒泼打滚一般嚷嚷道:“我不去,我不去!”
  “娘,我不想去!”
  她不想死,她还是不想死。
  她故意发泄着情绪,将茶杯全部都摔碎在地,“我不要,娘,我离不开你。”
  谢鸢并没有阻拦,任由她将所有的东西都砸了稀巴烂。或许这样做,能够让她心里好受一些。
  之后,再从一地的碎片中抱起她,带着她迈过大殿,将她放在床上,擦干净她的眼泪,道:“阿崚,听话。”
  “娘如今尚且自身难保,这都是为了你好。”
  她当日不想逼谢崚去不想去的地方,可是这世上哪来那么多随心所欲。
  谢崚泪水噎在了眼眶中,她自己的命运好像就在谢鸢的弹指一挥间。
  这个世界,手握权势者可以随意左右他人的命运,譬如谢鸢,譬如慕容徽。
  这一瞬,谢崚忽而觉得,她和那些在她爹娘手中挣扎求生的蝼蚁,没什么区别。
  因为弱小,她连决定自己去留的权利都没有。
  撒娇打感情牌,终究是没有用的。
  她的想法和意愿,从来不被重视,从来不被在乎,命运永远要受人支配。
  “娘,”谢崚哽咽的许久,喉咙沙哑,“你一直觉得,我是你养的一只小猫、一只小狗对吗?”
  她眼神倦怠,说这话的时候,还吸了吸鼻子,眼睛里充满了失望。
  小猫和小狗,就只是宠物,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阿崚,娘只是……”谢鸢轻声呼唤她的名字,谢崚却赌气地挥开了她的手,转身下了床,摇摇晃晃地朝屋外走去,彻底不理她了。
  谢鸢看着她的背影,双唇紧抿,垂下眼眸没有再说话,可是片刻以后,谢崚又转身跑了回来,小猫似的轻轻爬了上床,紧紧地抱住谢鸢。
  “娘,”她潸然泪下,“我只是担心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又哭了,“你再抱抱我,你再抱一下我好不好。”
  她再一次将嗓音都哭哑了,“娘亲。”
  谢鸢的眼泪掉了下来,将她圈在怀里,“阿崚,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娘一定会去接你的,娘……不会骗你。”
  ……
  将谢崚送回了屋子,谢鸢让宫女进屋,将谢崚摔碎的东西全部清理出去,随即提笔写了一封信。
  已经拖到了秋天,荆州战乱,是时候该结束了。
  ……
  谢崚的就藩,大抵是谢鸢对世家的妥协,做出了退让。
  让谢崚去封地,明面上是“惩戒”了谢崚,但是她实际上又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谢崚哭过一场之后,再也没有说过半句反对的话。
  苏蘅止来找她的时候,她看着蓝色的天空出神,一行征雁朝南飞去,排成整齐划一的“一”字型。
  没等苏蘅止开口,谢崚就猜出了他是来做什么的。
  “我和你一起去会稽。”苏蘅止道,“我已经和陛下递了自荐书,我与你一起出发。”
  谢崚回头,笑:“为什么呀,皇宫不好吗?为什么要和我一起?”
  “为什么不和你一起,”苏蘅止眸理所以当地道,“我的家人在燕国,现如今楚国,我就只有你一个亲友,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苏家人并不是全部人都和苏令安一样有骨气,苏蘅止的几个叔父在燕国为官作宰,连林夫人也受到了礼遇,留在楚国的苏蘅止,当真只是孤家寡人一个。
  “殿下以前不是说过吗,我是你的谋士,主公去哪里,自然也要跟去哪里,为你出谋划策,”苏蘅止道,“你去会稽后,开门立府,肯定有很多东西忙不过来,我可以帮你呀。”
  “就算帮不上你什么忙,也能陪着你,两个人总会比一个人好一些。”和亲人分离并不好受,这种割肉之痛他已经切身体会过了。
  苏蘅止轻轻玩弄着谢崚的头发,他留在皇宫,是孤零零一个人,谢崚去会稽也是孤零零一个人,要是两个人凑在一起,那他们他们还能抱团取暖。
  谢崚笑容渐渐收敛,愣了愣,问道:“我娘同意了?”
  苏蘅止是虞氏皇族的血脉,她娘怎么可能放人?
  苏蘅止点头,“同意了。”
  谢崚一时有些难以置信,谢鸢居然愿意让苏蘅止陪着她。
  可是得知这个消息,谢崚却并不是很高兴,她的结局如果是感染瘟疫而死,那苏蘅止跟着她,也会被殃及。
  苏蘅止已经开始憧憬外来去到会稽郡以后的日子,“据说,三吴地区,有一道佳肴,名叫“莼羹”,其味鲜美,等来年春天,我们可以去采莼菜作羹汤……”
  正说着,苏蘅止察觉到了谢崚的情绪,停顿下来,有些小心翼翼:“阿崚,你不高兴?”
  谢崚道:“我不需要你陪我。”
  她恹恹不乐的眉眼中,“你留在皇宫里吧。”
  苏蘅止疑惑:“怎么了?”
  谢崚忽而用力甩开他的手,拉高了声音道:“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和我有婚约,我有接受你是我未婚夫吗?我有提出要你和我一起去会稽吗?你以为我需要你吗?”
  “你凭什么没问过我就擅自决定,我要你在皇宫给我好好呆着,我才不要你陪我去封地?”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谢崚心脏怦怦乱跳。
  苏蘅止一动不动,有些不知所措,似乎被谢崚的话给唬住了。
  话毕,谢崚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扭头就走。
  ……
  得知谢崚拒绝了苏蘅止的随侍,谢鸢略感惊讶,特地把她叫了过来,问她为什么。
  彼时,阳光透过琉璃窗,落在地上,将谢崚的影子拉长。
  “那孩子也是一片好心,有他在,你在路途上也不会那么孤单。”
  谢鸢调着香,“是他惹你生气了?”
  谢崚沉默许久,最后来到谢鸢身边,靠在她身侧,小声道:“娘,我去了封地,你要好好对待他。”
  谢鸢垂眸看向她,知道她有些话不愿意说。
  谢崚又道:“蘅止是个好人,阿崚很喜欢他,阿崚没办法将他带走,你要帮阿崚照顾好他。”
  谢鸢默然片刻,道:“他是忠烈之子,就算阿崚不说,朕也不会亏待他。”
  苏蘅止是谢崚最放心不下的人,将他托付给谢鸢之后,谢崚便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启程。
  但实际上谢崚封地里有府邸,里面的家具、服饰一应俱全,好像也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她就好像平常出城游玩一样,看着宫女们给她将她喜欢的衣服和珠宝装箱,一些大件的物品就不带了,轻装上阵。
  期间,苏蘅止来过几次,想要见谢崚一面,被谢崚拦在了外面,苏蘅止只能对着门喊道:“殿下,我不知道你自己是哪里做错了,或许,在你心里,我的位置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重要到可以和你永远并肩而立的程度,算我自作主张,希望你能原谅我,我留在宫里。”
  “但是……”他说道,“我们还是朋友,你记得给我写信,我也会给你写信的。”
  隔着纸窗,谢崚蜷曲着身子,身子颤抖着,小声抽泣,捂住自己的嘴,强忍着不发出声音。
  ……
  谢崚这几天总是失眠,睡眠很浅,总是做这一些光怪陆离的梦,梦见自己以各种方式惨死,梦见自己被推进深坑,被乱箭刺穿,远处兵戈铁马,身前刀光剑影……然后她就惊醒了,宛如涸辙之鱼一般拼命张开大嘴呼吸。
  离开京城这一日,江南飞雪朦胧。
  细碎的雪花随风乱舞,将黄泥路铺成白茫茫一片,谢崚穿着红色斗篷,坐上了远行的马车。
  谢崚终于明白,为什么谢鸢这么笃定她不会在路上出事,因为随行的人中,有一个人——谢渲。
  “以后,微臣就是殿下的长史兼太傅,以后殿下的课业,由微臣照管。”
  谢崚昨天没睡好,恹恹地看着谢崚,伴随着嘴角冷笑,“负有盛名的谢太傅居然会愿意屈尊做我一个公主的长史,陪我远离京城,想必我娘没少求你。”
  她红斗篷垂落在车内白色软垫上,手中抱着手炉,长发用一根金簪松松垮垮绾起,珠翠满头,加上神色中的淡漠,颇有几分清贵美人的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