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作者:
小新茶 更新:2025-10-13 12:33 字数:4227
幸好他留有后手,否则让谢崚活着回到长安,就算慕容徽没了,恐怕这盘棋也很难下赢。
刘玿正在沉思,有将领拿了一瓶药过来,“殿下,这是金疮药。”
刘玿说道:“不用给我,我的伤并不致命,留着以后用。”
他们现在物资不足,金疮药难寻,用了就没有了,不如留给以后受致命伤的时候再用。
刘玿挥手让人下去,他今日的心情极为烦躁,尤其是看到军帐床前那一个虎皮枕的时候,眼眸暗淡了下去。
将领察觉到了他的失落,于是说道:“都怪属下无能,若是能够及时拦截谢崚,就
不用公主牺牲……”
刘玿沉默片刻,说道:“或许,这也是她自己的选择,从北邙山上下来后,她就一直很痛苦,亲手杀掉慕容徽最疼爱的女儿,她大概也解脱了。”
“我还记得当初在北邙山下的尸山血海里挖出她的时候,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那时候,刘家人的尸首填满了深坑,侥幸没有伤到要害的刘玿爬以来,一具一具地翻着尸首,想要寻找同类,看到的只有冷冰冰的尸体。
直到他看见了躺在血泊中,衣不蔽体的刘瑾,依然睁着空洞而麻木的眼睛。
慕容氏纵燕军屠戮百姓,杀红了眼的士兵将女眷拖到一边发泄,这在战场上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被逮住的女眷除了自尽,无一例外都会遭遇此等不测。
……
刘玿从前和刘瑾并不相熟,赵皇的孩子有很多,刘玿只是不起眼的庶子,被丢到一边,随意生长。
但是刘瑾是先皇最小的女儿,又是宠妃所出,一出生就备受疼爱。同年南朝女帝诞下女儿,封为会稽公主,先皇不愿女儿输于对方,以弘农郡相赠,封刘瑾为弘农公主。
每年各郡国朝纳的岁贡,也是刘瑾先挑,为了哄女儿开心,先皇还曾在女儿五岁生辰那日,送给女儿一只幼虎,让她学着驯养长大,那只虎和她一起长大,是她亲密的好友。
那只猛虎被燕军逮住,后来被带到了骊山猎场,她伪装成侍女,亲自给昔日的爱宠喂下促使猛虎发疯的药,用来设局杀谢崚。
因为自小和她一起长大,那只虎与她亲近,在她靠近喂药的时候,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从而瞒过巡逻的守卫。
后来,她又循着线索抓住了季怀渊。
严刑拷打,让他将关于沈川的消息吐了出来,将人杀了,直接女扮男装用从季怀渊那里套出来的消息换取留在谢崚身边。
被识破后,她随机应变,将自己的身份变成了季怀渊不存在的“妹妹”。
她要复仇,向燕国复仇,向楚国复仇。
……
想当初,他们兄妹两人,一个因为不起眼,另一个是女儿身,对皇位没有威胁,在先皇故去之后,走马灯般来了又去的几个皇帝也没有为难他们。
在燕军去后,冬夜的北邙山,他们两个,倒是成了唯一的亲人。
刘玿想象不到,曾经娇生惯养,不谙世事的女孩,究竟受到了什么样的折磨。
她眼睛失去了往日的神采,目不转睛盯着不远处燕军留下的的短刀,燕国某个士兵用这把刀砍杀了太多的人,刀口已经断了,刀片翻卷。
似乎是认出了刘玿,她张了张口,没有声音,只有嘴型——
“杀了我。”
那一刻,她似乎就已经失去了生的希望。
刘玿给她穿好衣裳,将她背下山。
他告诉她,“只有活着,才有复仇的机会。”
“活下去。”
他们要等,等到一击必胜的时机。
慕容徽,燕国……
后来她的一生,都在复仇。
刘玿亦是如此。
一滴水划过刘玿的下颌,滴落在虎皮枕上。
“殿下,你这是……”
刘玿面无表情地拂去泪水,冷冷地道:“慕容家的命数,到此为止。”
……
谢崚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回到了四岁那年。
那时候她没有恢复记忆,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孩子,刚刚被母亲送入太学学习。
阳光透过窗缝落在书案上,满屋都是墨香气。
尚是牙牙学语的小孩,已经要听学堂夫子传授十三州局势。
谢崚无聊极了,推了推身边听得认真的小姑娘,“君齐呀,你说为什么这些人总是喜欢打来打去,杀来杀去的?大家就不能和谐相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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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解释一下前面的一些事情
第132章 消失的信
身边的女孩没有说话。
“君齐君齐,你怎么不理我呀!”谢崚不满地挥舞着自己的小手,摇着身边的小姑娘,嘴里嘟嘟囔囔。
小孩子没有太大的烦恼,朋友没有及时理自己,就已经是天大的事情了。
可她拽着拽着,梦境中的场景飞速发生着转变,天空从晴空万里缓缓变成布满乌云,她轻轻一掰,女孩的手就被她掰断下来。鲜血流淌了下来。
孟君齐转过头,只见她七窍流血,鲜血顺着她的面颊,一滴一滴,落在了地上。
谢崚心悚然,往后退了两步,抵住了书案。
“君齐……”
她想起来了,她全部都想起来了。
君齐已经死了,被谢鸢逼死的,孟氏满门,死在了楚国内斗之中。
那么她眼前这个又是谁?
眼前的身影压了下来,扼住她的脖子,孟君齐的面容是模糊的。
那么多年过去了,谢崚却早已经忘了她的容貌,只有一团模糊的五官。
她喉咙里“咔咔”地发出声响,如兽类一样嘶吼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你母亲害死了我,为什么你还不死!”
“谢崚,为什么你不死?”
窒息的感觉传来,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恍惚中,孟君齐的面容变换,又转成了季怀瑾的模样。
她掐得更用力了。
谢崚金色的眼眸瞪大,这一刻,她还看到了很多人,那些死在她面前的人,被她母亲下令处死的同窗,慕容徽杀死的宇文家小姐,洛阳城外北邙山下埋葬的上万匈奴士兵,在眼前回放。
她们一个个都满身鲜血,鬼哭狼嚎,从地狱里爬起来,缠住她的四肢,来朝她索命。
她父母掠过十三州,积累下尸山血海,顷刻间压在她的身上。
无边的罪孽如洪水将她吞噬,拉着她堕落无边深渊。
寒冷蔓延四肢。
梦境消散的那一刻,万籁俱寂。
她眼前再次浮现出孟君齐的脸。
那天她躲在苏蘅止的伞下哭泣,她就站在假山另一边,还是七八岁的模样,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眼神里带着冷漠和嘲讽。
笑她的虚情假意,笑她假惺惺。
孟君齐都已经死在了她母亲的刀下,她却只能躲在角落里哭泣,甚至没有在谢鸢面前为她求情,为她说话。
哭又有什么用?
让自己好受一点吗?
谢崚的眼角流淌下一行眼泪。
……
宣室殿中,赶回来贺兰絮推开了门前的宫女,和沈川走进了屋中。
谢崚倒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白得像纸,呼吸好似悬着的丝线,随时都会消失。乍一看,躺在床上的好像不是一个活人,而是已经死去的尸首。
杏桃跪在床前哭泣。
“怎么回事?”
贺兰絮咬着牙,“你们干什么的,这么多人都保护不住公主!”
贺兰絮接到慕容徽调令,立刻从荆州赶回来,带兵拦截前往并州的谢崚。
不料谢崚的速度比他想象中的要快,不仅真的让她找回了解药,还把解药带回了长安。
贺兰絮没有和谢崚碰面,而是碰上了沈川带领的队伍。
两人汇合之后立刻赶回长安,抵达长安后,谢崚已经遭遇了不测。
感受到贺兰絮的怒火,众人齐齐跪下。
沈川来到床前,他尚且保持住了一贯的冷静,问道:“公主如何了?”
太医们犹犹豫豫。
贺兰絮将茶盏砸在地上,再次问:“公主如何了?”
感受到贺兰絮的怒火,太医才开口说:“臣等已经第一时间为殿下止血,这次的伤差一分就没入心脏,伤及心脉,殿下怕是凶多吉少……”
还没说完,贺兰絮就已经抽出了佩剑,抵在他的后颈。
“再给你机会说一次,治不好殿下,你们都不用活了。”
就算贺兰絮不杀他们,等慕容徽回来,看见谢崚变成了这副样子,谢崚身边的人也必然会被迁怒,包括贺兰絮。
贺兰絮想起信中慕容徽的嘱托,死死咬紧牙关。
慕容徽将谢崚托付给她,可是谢崚却成了这副样子。
寒光照影下,太医们恐惧地跪下。
屋内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候,床上传来了一声轻咳,打破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