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作者:
小新茶 更新:2025-10-13 12:33 字数:4220
曹不敏将眼眸压低,目光不经意间落在酒坛子上,他怎么还不喝?
王伦颓废地说:“如果你想要劝我,那就别白费力气了,快滚!”
为了不引起怀疑,曹不敏只好唯唯诺诺,往屋外退去。可他还没有走到门口,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回来。”
曹不敏心叫不妙,硬着头皮回头。
王伦眯着眼睛,酒意似乎已经消散,眼睛迸发出锐利的光芒,他举着酒杯,往里面倒了一杯,放在曹不敏面前。
“陪我喝!”
曹不敏汗颜,“这是献给将军的美酒,臣这样做不好吧?”
“那么多废话干什么,让你喝你就喝。”王伦非常不耐烦。
他是伤心,不是傻了。
曹不敏绕过他的侍从给他送酒,单单是这个行为,都已经非常可疑了。
曹不敏只好上前去,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王伦问道:“如何?”
曹不敏打了个哈哈,“滋味甜美,将军也来一杯?”
还好公主殿下把解药也给了他,他提前服用,根本就不用担心中毒。
王伦却又给他满上了,继续道:“喝!”
曹不敏又喝。
王伦又倒。
曹不敏继续喝,王伦继续倒,一来一回,曹不敏喝了三大杯。
曹不敏摆手,“将军,我真的喝不下了,我酒量本来就不行,何况我喝完了,你喝什么?”
王伦于是转身叫来侍从,命令道:“你来喝!”
曹不敏惊诧,连忙阻拦,“这是献给将军的酒,别人喝完了,那你喝什么?”
王伦晃着酒杯,“既然是献给我的酒,我想要给谁喝,就给谁喝!”
曹不敏看着侍从就要接过酒,咬咬牙,还是不愿意伤及无辜,只好去接那个酒杯,“还是微臣喝吧。”
手没有碰到酒杯,王伦又轻轻抬手,避开了他的触碰。
王伦目光凌然,寒光毕露。
对峙的片刻间,曹不敏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威压,王伦的目光像一只手,攥住了他的喉咙。
“告诉我,为什么要怎么
做,是谁指使的?”
曹不敏额头一滴汗珠淌过,王伦将酒壶砸到了他的面前,就在这时候,黑衣人破窗而出,朝王伦发出数支箭矢。
曹不敏慌张躲在角落,这就是他的后招。
王伦翻身提刀,砍向黑衣人,双方缠斗在一起。
退到安全地带,曹不敏总算敢开口,“王伦,这是你应得的,我只忠于大楚,忠于陛下,是陛下要你死的,你怪不了别人!”
听见“陛下”的时候,王伦恍惚了一下,被一刀砍中腹部。
她还活着?
她还没死?
两个消息在他心里炸开,他想要扑向曹不敏,却被无数的拦下,黑衣人源源不断,杀了一个还有一个,然而外面的侍卫好像没听见里面的打斗声,迟迟没赶来增援。
他们都倒戈向曹不敏了,莫不是这真的是谢鸢的旨意。
她没死,哪怕要她死,他也心甘情愿。
他死死盯着曹不敏,期望他拿出点证据来,证明谢鸢没死,这样他就能心甘情愿赴死。然而曹不敏却道:“陛下乃先帝唯一血脉,会稽公主谢崚,如今陛下罹难,公主重返楚国,登基为帝,陛下掌燕楚两国,天下归心,下旨铲除叛徒,你还不束手就擒!”
是……谢崚?那个孩子。
王伦一点点陷入绝望,提刀要砍了曹不敏,然而前面的交战对他体力消耗太大了,一道剑穿透了他的胸口。
源源不断的鲜血涌了出来,他意识恍惚,仿佛看到谢鸢站在他的面前,冷漠地指责他为什么要不听她女儿的命令,为什么要伤害她的女儿。
王伦呕出了一口血,生命最后尽头,松开了手中刀,扑向那个虚影。
没有谢鸢,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曹不敏看着王伦一点一点倒下,终于松了口气,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王伦兴兵讨伐燕国,本就遭众人反对,早就有人想要反了。之所以没有闹起来,不过是王伦势大,戒心重且武功高强,不论是明里起兵还是暗杀,都很难将他干倒。
所以当曹不敏拿着谢崚的手书和燕国的援兵,那些幕僚们纷纷倒戈,让曹不敏光明正大在王伦府邸安排刺客。
他派人砍下王伦的脑袋,抱着荆州刺史的印玺走出来,召集荆州官员,派人宣读谢崚的手书。
那是任命他为荆州刺史的手书。
“现如今国都危急,敢问诸君愿与我同救建康?”
当然不会有人不愿意。
一片沉默下,曹不敏接任荆州刺史。
曹不敏东望,看向扬州的方向。
荆州路遥,希望谢崚能够撑到他抵达的时候。
……
北风萧瑟,明月如钩,漆黑的城墙映入眼帘。
谢崚忍不住掀起车帘,金色的眼眸泛着异样的光彩,贪婪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建康城,她出生和长大的地方。在北方生活多年,一直魂牵梦绕的故乡。
她一直期待着重返故乡,却从来没有想过,这天会以这样的方式降临。
多年前一个细雪纷纷的夜晚,慕容徽逃出建康的那个夜晚,就是在此地,将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和谢鸢对峙。
那日之后,她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往事如烟,化作风中的尘埃,在她眼前掠过,没有片刻停留。
马车缓缓驶过城门,苏蘅止拉了拉她的衣角,轻声劝道:“阿崚,要进城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谢崚依然打算秘密进城,在见到谢芸之前,她不想那么快公布自己的身份。
谢崚已经有八年没有回过建康,但是参照谢灵则认出她的时间,这张酷似谢鸢的脸还是太过显眼了,她藏着些好。
谢崚降下了车帘,扑向苏蘅止怀中,紧紧将他拥住,抿紧了双唇,发出隐忍的声音。
苏蘅止轻轻地按住她的后脑,知道她想谢鸢了。
苏蘅止摸着她的头发,喃喃道:“是的,阿崚,我们回来了。”
……
建康城门戒严。
但是有了谢灵则的亲笔信,她出入城门就方便很多了。
城门卫见了谢灵则的信,也知道车内是一位尊贵女郎,于是二话不说敞开了城门,“女郎请进。”
车内的谢崚全程没有发话,就进了城门,谢崚不敢再掀起车帘,她端坐车内,听着车轱辘转过地面的声音,根据车马的位置,判断现在她位于建康的那个位置。
昔日建康乃楚国国都,闹市中车马喧嚣,戒严之后的夜晚,百姓闭户不出,只有少数权贵的马车出没。
马车慢行,从宫门到谢府,大概有半个时辰的距离,谢崚心里慢慢数着时间,忽而听见了对面传来一阵马蹄声。
谢崚正疑惑着来人是谁,忽然间,马车停了下来。
谢崚从苏蘅止怀中起来,将兜帽戴上。
外面沉默了片刻,传来一个声音——“我们主子问,大晚上的,谁在街上行驶。”
随后是马夫的声音,“这是我谢家的女郎,刚从京口返回建康,要去面见家主,奉劝安乐王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别以为运气好,从高塔中出来了,就真的是个王爷!”
这个马夫是谢灵则留下的,为了帮助谢崚应对建康城突发状况。
听到“安乐王”三个字从马夫口中说出的时候,谢崚和苏蘅止对视一眼,皆是一惊。
马车外,虞兰骑着马,凝视着那辆宽大的马车。
谢家的女郎吗?
他于是对士兵摇了摇头,骑着马将路让了出来。
马夫刚松了一口气,驾车离开,忽然间虞兰打了个回马枪,抬手射出袖箭。
车厢内破空声响起,谢崚被一阵巨大的力气按倒在地上,几缕断发落下,借着车内微弱光芒,她看见苏蘅止额头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流淌下来,遮住了那枚明艳的朱砂。
她的心像是被一只巨手抓在掌心,骤然收缩。
正颤抖着手,要去碰苏蘅止的时候,苏蘅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脱下了她的大氅。
“虞兰你怎敢,女郎没事吧——”
“打开。”
一个喑哑的少年音。
没有手语,是真真切切从虞兰口中发出的,他的袖箭下一刻对准了车夫,“本王不愿意说第二次。”
他带的侍从远比谢崚的护卫多,真打起来,完全没有胜算。
“让他看!”
车厢中传出一个清冷的声音,如松上雪,自带疏离感。
下一刻,纤白的手拉开车帘,染血的面容出现在月光下,那人漆瞳朱唇,发髻被打散,墨发在夜色下飞舞。
裹着织金的大氅,裙摆在马车上层层叠叠铺展开,目光极其不善地落在虞兰身上,“安乐王想看,就看个够。”
虞兰提着煤油灯扫了过来,照进车厢内,除了这位“谢家女郎”,别无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