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作者:
折枝鸟 更新:2025-10-13 12:37 字数:3834
“将军可否容我看一看伤势?”
谢韵的声音一出,周围人皆以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看向这位清瘦单薄的女子,张恪原本死寂的瞳孔中仿佛一瞬间被注入活水,清明起来。声音带着惊喜与感激,“万万拜托女医师了。”
谢韵略一福身,“将军还是不要说话了。我也不是女医师,只是略懂一些,治不治得了将军还未可知。但请将军放心,我会尽力。”
“有劳,姑娘尽管治。无论如何,张恪都感激不尽。”
张恪屏退了剩余女眷,众目睽睽之下,谢韵用刀划开了张恪伤口周围的衣服,检查伤口之后她先用消毒后的刀刃帮他把箭拔了出来,又将毒素已经侵袭到的部位小小地划开了口子,将毒血放出来。
箭上面的毒药味道十分明显,是只有大梁嶲州才会生长的一种毒草的味道。但是这种毒之前并不寻常,应当是最新研制出来的。
不过大周的人也许一时之间难以寻到解毒的方子,但她在大梁生活多年,曾随大梁皇宫中太医学过一些医术,对于这种毒草十分熟悉。
解毒的方子她很快写好了,她将方子递给张恪的手下让他去寻上面的药材,“这上面有一味药材难寻,是大梁才有的。但青州与大梁常年有贸易往来,应当能寻到。”
她又对张恪说:“你可派人去寻,我先用客栈中有的药材帮你减缓毒素的流动,拖延些时间。”
手下得令之后,便快马加鞭赶回青州去取药材。
处理完所有已经到了后半夜,张恪吩咐几位将士守卫在谢韵的客房外面,并对谢韵说:“多谢云姑娘,还请姑娘今夜好好休息,待明早药材取来我再派人来唤姑娘。”
谢韵并未以真名示人,只说自己姓云。
现下这张恪的性命都牵系在她的手中,张恪此人看上去也算良善忠义之辈,在这群人当中深得人心,这群兵莽应当不会伤害她。
她终于能安心睡一觉了。
梦中她梦见了粉墙黛瓦,清水绕城。那是她梦寐以求、心向往之的江南。那里她有着一段深刻的记忆,那里也葬着她的母亲。
梦极短,她尚未来得及跟上母亲的脚步,便被一阵晃动吵醒。
睁眼时天色仍是深湖一般的青蓝色,一轮残月高悬枝头。飞镜神色不明地站在窗边,身上背着两人的行李。
见她醒过来,连忙皱着眉头给她打手语:我去青州城内探查过了,如今坐镇青州的人是晏回南。
!!
谢韵顿时眼前一黑,青州距离京城三千里路,如今周梁的主要战场在陇西,与这里也隔得很远,纵使是快马也要跑上半月才能赶到。
她让飞镜去打探时,虽然心存疑惑,但更多的是笃定了晏回南不在此地。
他一个统帅,几十万士兵等着他指挥坐镇,他闲出屁了吗?居然跑到青州这个易守难攻的小山城。
飞镜继续打手语:小姐,外面全是大周士兵,跑吧。从窗户走比较快。
谢韵点点头,她决不能让晏回南抓到自己,那就是死路一条。
但正当她踩着飞镜的手要翻窗时,门被敲响了。
“云姑娘,药材取来了。”
她如果现在跑了,尚未跑远就会被张恪的人找到。眼下只能硬着头皮下楼,她如果救活了张恪,再扮做寻常人让张恪放行,只要过了青州,就能躲过晏回南。
她将自己的想法用手语告诉了飞镜。之后便迅速戴上面纱,去开了门。
为了方便她治疗,也为了防止张恪体内的毒素流动加速,张恪一整夜几乎一动不动地待在她的客房隔壁。
将士推开门后,昏暗的屋子里竟然只点了几支蜡烛,什么都看不清。而且屋子里还乌泱泱站了一圈人。
谢韵:“你们一个个人高马大的,都杵在这里,碍事又挡光,不是无故妨碍治疗么?”
说完她随便在屋子里找了个看上去秀气机敏、能给她打下手的,抬手一指:“你去打盆热水来,其余人都出去。”
屋子里的人仿佛一瞬间听不懂人话了一般,全都愣在当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谢韵也疑惑不解地看着大家,她眉头微蹙,认真起来时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都愣着做什么,不救人?”
被谢韵看中的那人倒是淡定从容地起身,沉着声道:“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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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久没见加天太黑之没认出竹马,并且使唤他给自己干活,包冷漠的!
第2章 金风玉露再相逢(2)
伤者优先,谢韵无暇顾及其他人究竟有什么反应。她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了为张恪治疗伤口上面。
在取药材的时间里,张恪身上的毒素已经蔓延开来,谢韵将原先临时敷在伤处的药材取下来,又和之前一样用淬过火的刀刃将被毒素侵袭的烂肉剜了出来。
待熬煮好的药材拿过来之后,她预备将药喂他服下。却被刚刚被她指使去打热水的人阻止了。
他示意身旁的人对药检查过之后,才让人喂给张恪。
谢韵自然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没过多在意他对自己的提防,而是细致地嘱咐了之后要依照她给的方子抓药,外用的药如何用,内服的药如何煮,都一一交代清楚了。
最后才从容不迫道:“医者仁心,我虽不是医者,但好歹学过一点皮毛,我只会用自己的技艺救人,不会害你们将军的。”
昏暗光线中她看向那人,莫名觉得他周身满是肃杀之气,真叫她不寒而栗。一直到此刻脱离了危急关头之后,她才关注到此人:
他整个人仿佛都紧绷着,冷漠疏离的皮相之下藏着一个更深的内心。行伍之人,尤其是青州这战乱频出的地界,将士都杀过人
,见过血,粗鄙野蛮,有杀伐之气是很常见的事情。
但眼前之人与之前叫嚣着威胁大家的人并不相同。他身姿挺拔,仪态端正,举止之间都透露出他必定是生长于富庶之家,想必是受到过良好的教养。
只可惜,也许是落魄的富贵子弟,现在只能在这危险的地方讨生活。
“这里并不在青州城内,还望姑娘谅解。”张恪强撑着病体向她致歉,“云姑娘救命之恩,张恪没齿难忘,如若姑娘有用得着张恪的地方,尽管开口。”
可算是点题了!
谢韵和飞镜此刻的处境艰难,她只想尽快离开青州城,也毫不客气:“还请将军给我两匹好马与一些盘缠,让我与同伴离开青州。”
张恪正要开口。
谁知一直沉默不语的男人开口道:“云姑娘要去哪?若是顺路,我可一道带你去,也安全些。”
谢韵:“张将军,你们军营里你说话算不得数么?”
“算啊。”
谢韵:“那为何我与你说话,你的手下插嘴?”
她说完,似乎觉得那人轻笑了一声。但他一直站在墙壁的阴影处,她看不分明他的神情。
张恪解释道:“云姑娘误会了,此人乃是我大周的镇国大将军——晏回南。在下不过无名小卒,万万不敢让他给我做手下的。”
那一瞬间,谢韵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冷了,后背有无数只白蚁攀爬撕咬。她耳畔一片死寂,什么声音都听不进去,身体也仿佛被抛进了无底洞,心脏持续往下坠,几乎要窒息了。
她眼前站着的哪是人,分明是阎王。
天光较之刚才又亮了一些,她的视线已经适应了此刻的光源,能看清眼前人的面孔了。
那不是晏回南还能是谁?
只是时隔多年,晏回南与幼时有了许多变化。
褪去了青涩稚气,曾经稍显圆润的脸此刻也仿佛被残酷的岁月刻画雕琢出了分明凌厉的棱角;从前圆溜溜总是追着她的眼睛,也变得狭长冷漠,眸中满是戾气。
她从前从未正视过的虎头虎脑的京城小霸王,此刻只是凛然淡漠地站在她的面前,带着打量的目光看着她,就仿佛将她钉死在原地,逼得她不得不看向他。
她戴着面纱,声音也与少女时期有了变化。他应该没认出她,否则一定不会是这幅平安祥和的场景。
晏回南向来是睚眦必报的人。从前只是有人捉弄谢韵,将她吓得掉了几滴眼泪。晏回南便连着一个月日日去那人家中,拿他当沙包一样练拳。
全京城没人管得了他。
谢韵惊恐万分,不禁颤抖。她只好用力掐自己的掌心,逼着自己恢复冷静,不要露出破绽:“失礼,民女眼拙,竟没认出将军来。既然是晏将军,那民女更加不敢麻烦,我与同伴自行离开即可。”
晏回南却一抬手,不容置喙道:“不麻烦。姑娘只消说自己要去哪,我再做定夺。”
谢韵再推辞下去,就显得有问题了。她既然想避开晏回南,就不能说自己的真实目的地,所以她随便说了一个地方。
谁知晏回南想也不想便说:“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