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作者:
折枝鸟 更新:2025-10-13 12:37 字数:3839
他主子晏回南持什么心态了。
这全是因为谢韵自幼便是古灵精怪的,晏回南身边这几个贴身的侍卫,无有不被她耍着玩过的。
谢韵见他有所动摇,更加变本加厉:“我知道你们都不拿我当主子看,只不过是不敢违抗你们家将军的意思。但……司文,我不过是一个女子,又能做些什么呢?只不过是想知道新婚夜自己的丈夫去了哪里,万一我刚嫁过来便成了弃妇……我,我还是早些自我了断罢了!省得心里酸苦。”
她这委曲求全的三言两语,漂亮眼睛里滴落的几滴晶莹泪珠,真把浣衣的丫鬟们、寒真和司文全都唬住了,众人皆是满眼的惊诧。
怪道将军即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娶这位夫人,原来是有这一层隐情呢?想不到竟然是谢韵对晏回南情根深种吗?
司文屏退了其余人,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对谢韵谨言慎行。他宁肯违背夫人的意愿,也不能被骗。谢韵太狡猾了。只好为难地对谢韵说:“……属下,真的不知。”
谢韵:“……”
真是白洒这几滴泪了!
她悻悻地甩了甩袖子,擦干净眼泪上了马车。原本还想打探一下晏回南的行踪,或是掌握一点他现在在做什么事也好啊。万一将来对她有用呢。
司文望着谢韵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奈跟上。满脑子都是昨夜将军冒雨策马去晏氏的祖坟,在雨里跪了整整一夜。
司文被晏回南责令在客栈等他,回来时,晏回南整个人被雨兜头浇透,脸色发白。司文又急又气,“将军,你身上的伤口尚未痊愈,这样折腾,就算是铁人的身体也会吃不消的。”
若是让他随晏回南暴雨夜袭敌军,或是如何拼死厮杀,他都不会有任何犹豫与无用担忧。但将军不能这样这样折腾自己的身体。
晏回南面无表情道:“无妨。”
司文看着他踽踽独行的背影,忽然心生悲痛。这条双亲惨死、却年少封狼居胥的道路,当时年仅13的晏回南辛苦地走了很远,一直走到了今天。
纵使他被淋湿彻底,但他的脊骨依旧笔挺骄傲。他从始至终没有辱没晏氏门楣,他没有辜负任何一个人。唯独太过苛待自己。
司文不知将军究竟为何坚持这样做,但如果将来有一天谢韵背叛将军,司文将会是晏回南最快最不留情面的一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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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晏回南的意思,谢韵需在每日午后去祠堂跪一个时辰用来赎罪。
全府上下,只有祠堂是最用心修缮过的,日日香烛不断。
司文下午有事去了军营,但府上处处都是看谢韵不顺眼的公主府旧人。司文虽然不在了,但是晏回南的奶妈在。
“夫人,将军吩咐过了,老奴会一直盯着你的。”晏回南的奶母子是长公主宫中的贴身宫女,当初晏氏遭难,只有长公主和晏回南因为都是皇家人,连带着公主府一众人皆幸免于难。
因此这奶妈怀绣姑姑,谢韵从前是见过的。
怀绣姑姑从前便认为谢韵的言行举止乖张、粗鄙难看,与千金小姐简直相去甚远,向来是不喜欢谢韵的。如今她更恨谢韵了。
自公主死后,怀绣几乎把全部的心思都给了晏回南,她一生未嫁,一心一意照顾晏回南。她简直把晏回南当自己的亲生孩子,她原本得知晏回南要娶妻时,满心欢喜。
她跪在祠堂,在公主牌位前哭了一天一夜,同公主将晏回南的不容易尽数说了。
但当她得知他要娶的人就是谢青云的女儿时,她直接气得晕了过去。她万般阻拦无果,现在只能变本加厉地把一切都报复到谢韵身上。
“起初我还不明白,公子为何会娶你。但现在我才看出来公子的用意,他是要你永生永世都做晏家的鬼,一辈子在公主和侯爷面前赎罪!杀了你倒是便宜你了,只有一直将你留在身边,才能一直折磨你。让你好好体会,公子当初受过的罪!”怀绣冷着一张脸,毫不掩饰满眼恨意。
她说的没错,晏回南娶她的各种理由当中,必定有一条是这个。谢韵自走入这个肃穆的祠堂,看见熠熠烛光映照下的牌位,故旧记忆便涌入脑海,公主和侯爷……他们是那样好的人……
她无心理会怀绣。
“可是姑姑,这祠堂里原先的软垫呢?”寒真问,晏回南每每得胜归来,都会在祠堂里待上一天一夜。
怀绣担心晏回南把膝盖跪坏了,选用了最珍稀最软和的料子,亲手缝制了好几个垫子放在这祠堂内。但今日这软和垫子一个也没看见。
怀绣:“既然是赎罪,还想用软垫?这点诚意都没有,何谈赎罪?”
“可是……日日都跪,夫人的膝盖就算是铁打的,也要跪坏的!”寒真辩驳道。
谢韵却沉默着抬手阻止了寒真。她庄重庄严地点燃了香插在牌位前,径直跪在了石砖地上,一声怨怼都无。
怀绣冷眼看着,但她心底有一闪而过的震惊。谢韵居然没有一丝反驳。她不是最会回嘴的么?
但她很快猜测,谢韵如今这样改性,肯定是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犯了天大的罪过,对公主与侯爷心生愧疚!
哼!罪过之人自然是不配在亡者牌位前站着的。
谢韵向来问心无愧,但在见到晏回南父母牌位的那一刻。过去的记忆如同泉涌,她不是没有良心的白眼狼,公主侯爷从前待她好过,即便是陌生人,滴水之恩都当涌泉相报。
更何况是在她生命攸关时,救过她的人。她至今都记得自己晕过去之前那一眼,是长公主含着眼泪,微微带着安慰的笑意,对她说:“韵儿,好孩子,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而后公主眼神坚定地推开她,命人带她先逃。
自己的父亲害得人家家破人亡,谢韵从不曾觉得自己问心无愧。她流的血是热的,却也是脏的。她知道。
她身体里流淌着的热血,让谢韵能够成为她自己。但她骨血里肮脏罪恶的一部分,她也不会否认。只是她现在内心带着一股强烈的不安。
父亲带她叛逃大梁的那一年,是丙申年十一月。
可她刚刚注意到公主的牌位,也是丙申年十一月立的。
“怀绣姑姑,公主是……如何亡故的?”
谢韵在看清那几个字之后,心几乎坠到了谷底,她被强烈的恐惧包围。如果公主是因为那一晚,为了保护她而……
晏回南知道是因为她吗?可是当初她给公主送那封信时,明明她做了万全的准备,不可能被人知晓。
第10章 往事暗沉不可追(2)
怀绣姑姑听不得谢韵谈论公主,公主待她有恩。她却连公主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她猝一听谢韵提到公主亡故的事,便心生怨恨与愤怒:
“若非你谢家,公主怎会求告无门,最后含恨病逝。你竟然还问?”
“病逝?”谢韵在思考,因此语气和神色有些过分冷静了。
若公主是病逝,那便说明那一夜,公主真的如她所言,顺利逃脱了刺杀。
若公主真的死在那夜,谢韵一生一世都不会原谅自己。
但谢韵此刻的冷静在怀绣姑姑眼中就是毫无愧疚,她不允许谢韵有这样的心理。谢韵没有资格审视公主的死!
她愤怒地上前用力一推,谢韵被猛地推倒在地,原本就跪着,现在额头重重地磕碰在地上。
怀绣恶狠狠道:“夫人跪着却没有任何思过,看来只是跪着无法让夫人意识到自己的罪过。那便给公主和侯爷磕头吧!一个时辰内,磕够九九八十一下。”
寒真简直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姑姑,将军可没有说磕这么多下头。你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寒真听到这个数字,心尖都不禁发颤,替谢韵感到胆寒。
怀绣:“还需将军吩咐得如此细致才知道做吗?即是赎罪,那磕头便是必不可少的。往常祭奠先祖,都须磕头,你怎就磕不得?是你打量自己比谁尊贵吗?”
谢韵淡淡地瞥了一眼怀绣,阻止寒真:“寒真,住口。”
因为是老侯爷和长公主她才磕的。
她本该祭拜,但从前身不由己,如今她愿意补上从前缺的那些。
刚刚那猛得一摔,谢韵的额角擦破了皮,此刻正丝丝渗血。寒真只能拿来帕子,替她细细擦去。
谢韵自幼便比其他女子要强许多,她倔强得甚至有些血
性。这点并不能打到她。
纵使是怀绣姑姑毒辣刁钻的眼神,紧紧盯了一个时辰,都不曾从谢韵磕头跪拜的动作中挑出一丝错来。
她只要想做一件事,必定会妥妥帖帖地做到最好。
只是从祠堂出来时,谢韵的额头已经破皮红肿,破了的地方起了血痂,一丁点儿都碰不得。膝盖也肿得跟馒头一般。
她是在寒真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回曲川苑的。其余下人都在一旁看着,无人来搭把手。
寒真气得怒斥:“你们都是死人吗?只会在一旁看着,不知道抬轿椅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