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 第13节
作者:Shim97      更新:2025-10-13 12:40      字数:4577
  齐王殿下在正中八仙桌的主位落座:“我看悬,这小子眼光高得不得了,母后给他牵线金家的公子,他都瞧不上。”
  秦舒瞪了他一眼,秦般正要开口,戏台上铜锣一响,开场了。
  众人登时望向台上,只见帘幕一掀,一名高大乾君带着坤君走出来:“夫人,近来匪患猖狂,城中时不时有人家遭殃,我不在家时,你可要小心。”
  第一个亮相的便是主演,苏如是一看,这人却不是自家小儿子,意外道:“今年阿故不是主演?”
  靖远侯秦昱坐在主位,喝了一口茶:“不是主演也好,总不能风头都让他出了。”
  台上那位演夫人的,众人却认得,乃是金家的小公子金意水,他一张脸比锅底还黑,仿佛有人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才不得不勉勉强强说出台词:“知道了,我一定小心。”
  秦舒扑哧笑了一声,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脚祝彦齐:“这就是母后牵线的金家小公子,如何?气性可大着呢。”
  祝彦齐讪讪道:“这等出身的小公子,哪有脾气不大的。”
  正说着,戏台上第一幕结束,第二幕开场,上来一个满脸络腮胡的黝黑大高个,单手抓着个娇滴滴的坤君,那坤君不肯从他,一个劲儿挣扎。
  苏如是疑惑道:“这当是那个土匪头子了,怎么还不见阿故出场?”
  祝彦齐笑嘻嘻道:“母亲,说不准这小子今年疏于练功,连个配角也没混上。”
  秦舒在桌子底下狠狠踩了他一脚:“闭嘴。”
  正当此时,台上的络腮胡开口:“今晚这房你是圆也得圆,不圆也得圆!乖乖的从了我,我还能叫你舒服点儿。”
  这熟悉的声音一出来,祝彦齐登时一口茶全喷了出来,苏如是也惊讶地捂住嘴,扯扯秦昱的袖子:“这竟然是阿故!”
  秦昱也愣了愣,看了老半天,才一笑:“肯扮丑角,放下身段,这是好事。”
  秦般也道:“是好事。人总不会一直风光。”
  只有被茶水呛住的祝彦齐在旁边桌上疯狂咳嗽,一边咳一边笑,秦舒在桌子底下猛踩他的脚:“不许笑!”
  祝彦齐只能拼命咬住嘴,整个人憋得脸色发红,秦舒看不下去,掏出把折扇展开给他挡住了。
  台上的坤君娇滴滴的,假意哭泣:“我从了你就是了,你不要打我。”
  满脸涂黑粘着络腮胡的土匪头子秦故道:“爷才不舍得打你,爷好好疼你。”
  这下连苏如是也忍不住笑了:“谁想的主意,让阿故演土匪头子?倒真是比以前有趣得多。”
  秦昱也笑:“说不准是他自己要演的。以这小子的脾气,他要是自己不肯,谁说的动他?”
  台上,土匪头子一把抱起良家子去洞房,秦故却走反了方向,在台上绕了一圈才下去,引得他抱着的那坤君偷偷拿手掐他胳膊,台边等着上场的二当家三当家也急得不停小声叫唤:“这边!这边!走错了!”
  台下众人发出善意的哄笑,苏如是笑着喝了一口茶:“阿故抱着的那个孩子是谁?”
  秦般道:“阿故说是一个朋友,我特地叫人去查,万宝楼阮老板的侄儿,老家扬州,家中是开镖局的,只是前些年被人劫镖,父亲被杀,欠下了那批货款,老宅和铺子被官府暂封,他才和母亲来京城讨生活了。”
  苏如是点点头:“看起来倒是很机灵。”
  “阿故前阵子自己偷偷跑去盘州,进入黑市失去行踪,泉生大半夜跑回来求救那回,便是他帮着阿故逃出来的。”秦般给母亲续上茶水,“机灵是很机灵,要是肯吃点儿苦,踏踏实实的,就更好了。”
  一家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台上大戏继续上演,郑方带着的人马到土匪的山头上剿匪,双方开始交手,这一段是武打戏的看点,然而在真刀真枪上过战场的侯府众人看来,就有些不够意思了,秦舒无聊地四下张望,居然看见演压寨夫人那名坤君在戏台边的幕布后找了个小凳坐着,一边抱着盒子吃点心,一边也在看戏。
  他倒是会享受,一点儿也不亏待自己。
  秦舒微微一笑,正要同隔壁桌的母亲说话,就见那金小公子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从后猛地将那坤君一推。
  “哎哟!”阮玉抱着点心盒子往前扑倒,台上正打得酣畅的秦故恰好余光瞥见,飞身一扑,垫在阮玉身下,阮玉扑倒在他背上。
  秦故这一个飞扑实在反应太快动作太利落,台下众人还以为是戏本,纷纷为他喝彩,台上一众演出的公子们却都愣住了。
  戏本里没这出啊!
  摔趴在秦故背上的阮玉一动都不敢动,冷汗都出来了,极小声问:“怎么办?”
  秦故冷冷瞪了幕布后的金意水一眼,而后迅速起身,抱住阮玉,朗声念词:“夫人,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阮玉收到他的眼神,立刻闭眼装死。
  秦故假意去试他的鼻息,而后勃然大怒:“你们居然害我夫人!我和你们拼了!”
  那边郑方反应也算快,立刻道:“你的人马死的死,伤的伤,我劝你莫要负隅顽抗!”
  秦故横抱起阮玉,环顾四周,见二当家三当家都被打成“重伤”,自己这边颓势难挡,便高声一呼:“他日我定东山再起,报今日之仇!我们走!”
  话毕,抱着阮玉从高高的戏台上一跃而下!
  第17章 年年秋猎因缘际会
  台上的二当家三当家连忙也跟着跳下来,早就在旁急得团团转的宋执院连忙抢过鼓槌一敲锣鼓,大戏落幕。
  戏台底下响起掌声,跳下来的众人正好就在观众席前,秦故更是直接同父母哥哥们打了个照面。他这会儿还涂着满脸炭粉,粘着络腮胡,形象实在称不上好看,祝彦齐一看见他,就赶紧把折扇打开挡住脸笑。
  秦故一时有些讷讷,把怀里抱着的阮玉放在地上,老老实实向长辈们打招呼。
  苏如是笑盈盈望着他:“这次演得不错,比以前有趣多了。”
  阮玉在旁,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位是秦故的亲生母亲——因为这位坤君夫人真是风姿动人漂亮极了,秦故这长相有一多半是继承了他的样貌。
  苏如是留意到他的目光,略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四目相对时,阮玉居然害羞了,低着头小声打招呼:“夫人好,我是阮玉。”
  苏如是微微一笑:“听阿般说,上回是你帮阿故逃出生天,多谢你了。”
  他从手腕上捋下来一串红珊瑚链,亲自给阮玉戴在了手上,阮玉有些受宠若惊,连连道谢,秦舒见了,也给了一份见面礼,乃是从祝彦齐身上薅下来的海珠项链,齐王殿下出门总是穿金戴银花枝招展的,秦舒作为王妃都没他首饰戴得多。
  秦般在旁道:“来武院也有一阵子了,功夫练得如何?要是秋猎进不了前二百名,阿故的含章刀可没戏。”
  阮玉连忙说:“我每天都在好好练功。”
  又期期艾艾道:“可是,世子爷,我功夫实在疏浅,练上十天半个月是没什么用的,能不能放松一点儿,进个前三百名如何?”
  秦般背着手微笑:“二百零一名都不行。”
  阮玉:“……”
  这兄弟俩真是一母同胞亲生的!
  不过,听了秦般这句话,阮玉算是彻底放弃了求饶通融的幻想,之后的几天里老老实实发奋练功,倒让秦故刮目相看。
  十来天眨眼而过,很快,秋猎大会的日子就到了。
  秦故一早便带着小厮侍从出发去京郊的猎场入口,他换上灰色猎装,戴好臂缚,革带束着一把笔挺的好腰,两条长腿踩着新制的鹿皮靴,精神得不得了,伺候他穿衣裳的泉生都连连赞叹:“爷,您穿这身新猎装真俊。”
  秦故一笑,将挑好的长弓拉了拉,又问:“去接了人没有?”
  “您放心,人已经接来了,这会儿应当在马车上等着您呢。”
  秦故点点头,也不再耽搁,叫泉生把弓和长刀短刀带上,大步跨出门去。
  掀开马车门帘时,阮玉正坐在车里吃点心呢,秦故往主位一坐:“你怎么老爱吃这些甜得掉牙的东西。”
  “你管的真宽。”阮玉哼了一声,扭过身继续吃。
  外间泉生吩咐车夫出发,马车摇摇晃晃向前,阮玉忽而想起一事,道:“李知霖他们说要和我们一起,可是这么多人一起,猎物算谁的?”
  “谁射中第一箭,就算谁的,这是不成文的规定,一般也不会有人硬抢。”
  阮玉点点头,给自己打气:“只是二百名,肯定可以的。”
  秦故看他这副紧张的模样,笑了笑,摇摇头。
  到了秋猎入口处,侯府的帐篷已经扎起来了,这是下人们往来送补给的地方,前几年世子爷秦般参加秋猎的时候,吃穿并不算很讲究,只是要吃新鲜的、要吃得饱,但到了秦故这里,他爱干净,每日都得换衣裳,一路跟着他的小厮们就得来回拿补给,帐篷里的东西也就备得十分充裕。
  “你看看有什么用得上的,你也挑一些,挑好了我们便去入口登记。”秦故道。
  阮玉抓抓脑袋:“我也没参加过秋猎,能带些什么?”
  秦故回头将他上下一扫,见他穿的还是自己十四岁穿过的旧骑射服——这些衣裳他有不少,泉生都拿来给阮玉了,在武院十几天居然也没觉出什么不妥。
  但是秋猎毕竟是大场合,乾君坤君按照规定要穿不同颜色的猎装,未婚乾君是灰色,已婚的是藏青色,坤君则都是正红色,秦故便叫了泉生:“给他做的新猎装呢?叫他换上。”
  阮玉得了新衣裳,两眼放光进屏风后去换,就在这时,帐篷外居然响起了郑方的声音:“秦故,你在么?我有事儿找你。”
  秦故掀开门帘,就见郑方站在门口,身旁还跟着板着脸的金意水。
  “……”秦故的嘴角拉了下来,“你不会是想带上他一起罢?”
  郑方抓抓脑袋:“金公子第一次参加秋猎,一个人很危险的,反正咱们人那么多……”
  “带谁都可以,就不带他。”秦故打断他,半分面子都不给,“大戏那日他故意把阮玉推倒在台上,你没看见吗?!就因为他没演上他想要的角色,就要把整台戏都毁了,我秦故就不爱跟这种人沾边!”
  金意水的脸色唰的变了,郑方也有些尴尬,挠了半天脑袋,说:“要不然,就带一两天呗,反正到后面大家也都各自分头行动了。”
  秦故冷着脸道:“你想带他是你的事,不要凑到我跟前来。”
  郑方脸上也挂不住了,粗声道:“秦故,你话也不能说的这么绝啊……”
  看他这副鬼迷心窍的模样,秦故根本不想再搭理,转身就进了帐篷。
  泉生跟着进来,给他倒了杯凉茶:“爷,消消气。”
  “怎么了?刚刚郑方说什么?”阮玉换好衣裳,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这个脑子进了水的,说……”秦故抬起头来,视线一落到他身上,登时消音。
  阮玉在武院天天穿着他黑不溜秋的骑射服,整个人□□练得灰头土脸的,这下好好收拾整齐,换上鲜艳的大红猎装,真是明眸皓齿、顾盼生辉,秦故一时看呆了。
  泉生也呆住了,不过他不像某些人嘴硬,立马就夸:“您穿这红色的衣裳真好看!”
  阮玉高兴了:“真的吗?”
  又期待地看向秦故,秦故轻咳一声:“还行罢。”
  他站起身:“好了,去入口登记。”
  一行七八个猎童,两名小厮,四名侍从,跟着主子们一块儿入场,在入口处同李知霖等人会合。阮玉看见郑方带着金意水也缀在队尾,但秦故只扫了一眼,就当作没看见,扬起马鞭:“驾——”
  骏马一声嘶鸣,带头奔入莽莽山林,秋猎大会正式拉开序幕。
  七月夏日炎炎,山林中倒很凉快,到了夜里甚至有几分凉意,众人走了整整一天,终于接近了老林子边缘,天黑时便在一处山谷中暂时歇下脚来。
  “小玉儿,吃这个,这个烤野兔好吃。”李知霖把香喷喷的烤兔递给阮玉,“这个抹了油和蜂蜜,香得不得了。”
  “谢谢霖哥,你手艺真好。”阮玉嘴巴甜,逗得李知霖乐呵呵的,秦故在旁阴飕飕道:“李知霖,一整天就猎了这么几只山鸡野兔,够吃么?”
  “你猎得多,可你猎的是鹿,今年陛下要鹿,所有鹿都得留着,你敢吃么?还不是要吃山鸡野兔。”李知霖嗤了一声。
  两人正拌嘴,忽然不远处传来金意水的一声大叫:“有狼!有狼!”
  众公子登时全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