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作者:伊北      更新:2025-10-13 12:42      字数:3552
  
  我背过脸,让自己沉静三秒钟,我告诫自己,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舞出个样子来。我慢慢晃动着屁股和腰肢,就像我在无数次小电影中看到的那样,我举起胳膊,闭上眼睛,做出很享受的样子,谁知道我看上去像不像便秘,我也管不了,台下的声音越来越大。我一只手拉住那根钢管,绕了一圈,又绕了一圈,天知道我怎么有这么强的旋转能力……有观众开始吹口哨,我舞得一身汗,开始脱衬衫,少不了许多尖叫。老实讲,我得意极了,虽然没有绝好的身材,但放肆的表演居然也可以让人自信心爆棚。我像骑马一样疯狂地对着钢管跳动着,很有些收不住,我疯狂甩头,结果一个不小心,面具被甩到了台下。
  台下轰然一声,我想我的庐山真面目或许让大家失望了。
  我浑身不自在,跌跌撞撞跑下了台,撞到一个人。
  我抬起头,一个女人戴着面具,青面獠牙式的。
  “是你,你还会跳钢管舞?”她的语气充满了不可思议。
  我心想可能是碰到哪个熟人了,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说。那女人缓缓摘掉面具,我看到面具背后那一张说不清道不明的脸,那么模糊,又那么清晰,仿佛早已忘记,却又刻骨铭心。
  “是你。”我喃喃道。
  史文婧回来了。
  第5章 三十岁前最后的疯狂
  遇见一个人,如果你没有任何改变,那么你等于没有遇见过这个人。这是一句励志的话,但遇见一个人,然后改变,却分为变好和变坏两种。
  遇见一个人,如果你没有任何改变,那么你等于没有遇见过这个人。这是一句励志的话,但遇见一个人,然后改变,却分为变好和变坏两种。我和史文婧,显然是后一种。自然界每一个物种都有天敌,史文婧就是我的天敌。她柔情似水,又勇敢坚毅,她明明是一副小家碧玉的长相,但常常心狠手辣,是个做大事的人。从初中到高中,史文婧都稳居我心中女神排行榜第一名,她确确实实也长期稳居年级第一名。在很多人心中,史文婧都是遥不可及的,我们都叫史文婧霸主。
  “你在那种场合跟霸主见面?”蜜妮最近靠美色力压了二秘,心情不是一般地好,“那你还有形象不?”
  形象,我一向最在乎的东西,却在一瞬间毁坏得跟被火烧似的。“可不就是那种地方,我还刚跳过……钢管舞……”
  大麦正剔着牙呢,听了我的话,差点没把牙签喷出来。“你?跳钢管舞?你体重合适吗你?”
  老林把椅子拉出来,说来来来,现在就来一段。我苦笑,纹丝不动,出了那个场子,那个氛围,我又变成一个木讷的宅男。
  “史文婧现在过得怎么样?在干吗?有没有男朋友,有没有结婚?搞不好是二婚。”大麦连珠炮一样。“美吗?”蜜妮关心这个问题。“搞不好是有钱人。”老林总是关心钱。
  史文婧这些年过得怎么样,现在是不是单身,有没有钱,或者甚至是不是已经二婚,千头万绪种种细节还来不及我去思考、判断,史文婧突然闯进我的世界中,而且还一下就占满了。我多年来隐隐约约断断续续的等待,一秒钟内,在最狼狈的情形下,居然成了现实。我瞬间凌乱。
  “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兴奋又沮丧。
  “留了联系方式?”蜜妮问。
  “没有。”事实上是我落荒而逃。
  “不打算联系?”大麦朝后靠,跷着腿,豪放得很,“不能重新开始也可以约个炮嘛。”老林和蜜妮骇笑。好了,我的私人生活终于又可以被死党们拿来取笑了。而忘记留史文婧的电话,又是那场聚会中我最为懊悔的一件事。晚上回家,我搜了微博,上了人人网,甚至还翻墙去国外网站看什么“非死不可”,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再度发现史文婧的踪影。可是她像是童话故事里林中闪着光的小精灵似的,刷一下来了,刷一下又隐没了,无可追寻。我打电话给我妈,因为上次来北京的时候,她老人家提到过史文婧,我想问问具体情况,但话到嘴边我又咽下去了。问老妈我过去暗恋对象的近期情况,显然是不切实际的。
  星期一我到公司。公司所有人都异样地看着我,我大概知道又出岔子了。没过多久,牛姐果然把我叫去办公室。
  “你周末干吗去了?”牛姐问。我有点摸不准她的脉,“周末?休息呢。”
  “我听人说你去了一个假面舞会。”
  我警觉:“听人说?听谁说的?”
  “这个你别管,你是不是去了?”牛姐严肃又狰狞,好像牛魔王的妹妹。
  “是,”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不过是陪朋友,也算市场调研。”
  “但客户私下见面不符合我们这一行的规矩。”牛姐单刀直入。
  “我没有啊。”我比窦娥还冤,“牛姐,这是污蔑,得有证据的。”
  牛姐一个鼻孔重重喷出气,弯下腰,点击鼠标,一段感天动地的钢管舞表演,我简直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纯属私人行为。”我知道肯定是胡丽又在搞鬼了,不行,我要反攻,“胡丽不也去了吗?她还做主持。”
  牛姐一拍桌子:“她那是卧底。”
  我抬头看看站在屋子外面的胡丽,她趾高气扬地瞪了我一眼,俨然一种胜利者的姿态。
  “我们开公司是要赚钱的,不是来讲私人感情的,这事怎么善后,你看着办。”牛姐用手指关节重重地敲着桌子。
  我也不知道哪来的火气,脱口而出:“牛姐,我们开这公司的目的是什么?我们公司的宗旨又是什么?难道就因为两个会员私下联系了一下,我们就要阻断吗?当初我来公司做爱情顾问的时候,是你告诉我,我们做爱情顾问做红娘就是要让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现在呢?整个公司都在胡丽的恶性竞争下弄得乌烟瘴气。牛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牛姐一拍桌子,气得脸上的肉乱抖,我一转头,夺门而出,公司的女人们都看着我。我冲到我的座位,拿起我的包,冲着胡丽吼了一句,“你赢了”,便冲出了办公室。我挤进电梯轿厢,看着门框上的计层器一点一点往下降,越发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还没走出办公大楼我就后悔了,我不是那种决绝的人,我敢保证,只要牛姐给我打个电话我就会立刻回去。可是我的电话沉闷得好像一个失聪的人一样。
  我给蜜妮打电话,她正在陪老板。我跟大麦联络,她正在陪最新一任男朋友。我找老林,他的孩子病了,他和老婆正陪着在医院急诊科。而我成了一个没人陪,也无法陪伴别人的人。走在夜色四起的城市街头,我忽然无比感伤,想大醉一场。
  醉也是一个人醉。算了,还是回家找我的黑眼豆豆和苍井空老师寻求安慰吧,世界再变,人再变,他们总是那么坚贞地陪在我身边。
  我走到家门口,掏钥匙,一个黑影从楼梯间闪出来。
  “到底搞什么,电话不接?”又是祈使句,我大概听出来是谁了。
  马龙珠捧着一块蛋糕,难得地扎着马尾,人好像年轻了五六岁。
  “哦,”我从屁股口袋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静音了。”
  “被抢劫了,还是被强暴了?”马龙珠歪着头看我。
  “没有……”我提不起劲,有气无力。
  “不问我来干吗的?”
  “你还不是想干吗就干吗。”我累极了,懒得应付这个女人。
  “不请我进去?这么没礼貌?”
  我把钥匙插进去,扭开门,黑眼豆豆站在沙发扶手上。“凑合坐。”我招呼了一声,跑去洗脸去了。我对着洗手间的镜子,看我那张即将老去的脸,感到一阵忧伤。马龙珠也是,每次都在我最狼狈的时候来,存心看我笑话?好像也不是,但我对她实在有些猜不透。牛姐怪我让她跟皮特取得了单线联系,丧失了公司的生意。我总觉得与马龙珠之间,似乎还有着一种类似江湖情义的东西。我把脸埋在面盆里,却听见背后传来一个声音,“你怎么还没弄完,家里有什么喝的吗?你就这么招待客人?”
  我没好气:“自己不会去冰箱拿啊。”
  马龙珠也来劲了:“可笑,你家的东西我哪知道在哪,我们还没熟到那个地步吧?”
  “没熟到那个地步你就不该来。”
  “徐浩你什么意思!我把你当朋友我才来。”马龙珠撂下一句话,走了。我也犯贱,她一走,我的恻隐之心又浮上来了,会不会话说得太重?会不会太不近人情?她还是个女孩子,天还黑了。我大脑短路,把她会跆拳道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我拽起一件风衣就冲了出去。
  “你先别走。”我一只手拉住马龙珠的胳膊。马龙珠伶俐地一个反抓,再一发力,我疼得嗷嗷直叫。马龙珠松开手,叉着腰,又踢了我一脚。我倒在地上,叫了几下,后来索性装死。马龙珠用脚尖拨了一下我的胳膊,“嘿。”
  我还是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