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作者:知有玖      更新:2025-10-13 12:46      字数:3893
  
  纪怀光迎上她的视线,先是一怔,很快耳尖着火一般。
  滴她在想什么!
  拿惯了重剑的手此刻托着一盏轻灯,却微微有些颤抖,偏偏子桑还抬起手臂伸出手指,醉眼朦胧地似乎想戳一戳这盏暴露他特殊癖好的灯。
  鬼使神差地,纪怀光收拢五指放下手臂,将定魂灯紧紧握在手心。
  仿佛一旦被子桑触碰到,她的醉言醉语真的就成了他身上挥之不去的印章。
  灯没碰到,子桑有些疑惑,仿佛不理解小小的东西怎么还会跑。
  她伸长手去够纪怀光垂在身侧的手腕,没想到一个失去平衡,身子朝前载倒下去。
  纪怀光眼疾手快捞住她。
  软绵绵的身子、带着酒香的呼吸,透过肢体接触与耳畔的呼吸疯狂滋长,抽走他气力一般让他浑身灼烧。
  像是抱着一块烙铁,纪怀光迅速将人扶稳坐好,后退两步站开。
  呼吸变得不可靠,急促且沉重。明知小题大做,酒醉的人对此毫无意识,却仍旧无法说服自己平复呼吸。
  子桑坐稳后手臂再度搭上酒坛,扯起嘴角扭身抱起酒坛,准备继续开灌。
  纪怀光瞧见她仰起头,疾步上前夺过酒坛,封好坛口放进芥子袋。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有条不紊。
  子桑手里落了空,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纪怀光抓着她手腕,将定魂灯塞进她的手心,并再度退开。
  浅金色光亮熄灭一瞬,很快重新亮起。
  魂体一致亮浅金色,不一致亮乌黑色。
  纪怀光睁大眼睛,定魂灯幽幽亮着浅金色,魂体一致!没有夺舍!
  心仿佛平白空了一块,隐约的失落感向空掉的那块四周蔓延,些微泛麻。
  好像有什么让他在意的东西瞬间远去,从来没有抓住。
  明明师娘未被夺舍更好,他却没有感到放松。
  会不会出错?
  有可能。
  纪怀光从子桑手中取过定魂灯,置于妄生剑柄。
  剑灵无生体,约相当于游魂,并没有魂体一致之说。因此
  乌黑色的光将透明莲花灯台照得如墨般诡异。
  纪怀光仍旧不信,将莲花灯重新放回子桑手心。
  浅金色的光重新亮起,明晃晃照着子桑白皙的手掌。
  没有出错,容不得不信,魂体一致,没有夺舍。
  她一直是她。
  纪怀光取回定魂灯放进芥子袋,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如此,便也不用寻找夺舍之人,倒也省下一桩事。
  他视线扫过子桑随意扔在枕旁的芥子锦囊,弯腰伸手取来,将里面余下的两坛酒收入自己的芥子袋,转身准备去卓轩那里取醒酒的药。
  让她喝成这样,确是他的失职。
  子桑盯着他的背影,前前后后都没有弄明白,纪怀光怎这么坏?
  拿小玩意在她面前显摆却不给她玩,塞给她以后又抢回去,抢回去、塞给她又收走,反反复复,戏耍她么?
  Big胆!
  眼看扰她的罪魁祸首就要离开,子桑起身上前欲虎扑过去,然而脚下一软,反而直直朝地面栽过去。
  一双结实的手臂适时伸过来,稳稳将她架住,以至于子桑有种受到冲击的错觉。
  痛!她皱着脸,心里恨纪怀光处处管着她还每每害她。这人属实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子桑仰头,蹙眉盯着纪怀光。
  四目相对,对面仍然是一张万年不变的冷漠脸。
  本就愤恼的她酒气上头,直接张嘴朝纪怀光的下巴咬下去。
  必须教训!
  她咬死他!
  皮肉之下就是骨,一口下去软中带硬,不痛快!
  子桑展臂环住纪怀光的腰,闭上眼更加用力阖紧牙齿。
  纪怀光本来不过下意识扶人,没想到被扶的人竟然踮脚朝他靠近,张嘴直接咬过来。
  起先是下巴刺痛,很快刺痛被情绪上的震撼掩盖。纪怀光凝住呼吸。
  不知道酒香从何而来,竟然持续漫溢,从四面八方渗透进肌理,浸入五脏六腑,让他由内而外泛起逐渐脱力的热涌。
  腰际被手臂用力环住,柔软尽数贴上心膛,就在眼前,就在怀里。他突然生出一股将人揉碎的冲动。
  眼前女子像衔住食物不肯松口的小鸟,没什么杀伤力,还不服气般哼哼两声。
  纪怀光长睫轻颤。
  竟然咬他闭上眼睛,喉头数次滚过。
  下巴传来的刺痛逐渐转变成麻意。几个呼吸间,他睁开眼,语调无波道,还请师娘松开。
  嘴里的肉骨头不安分,一上一下动得她脑袋疼。
  子桑觉得牙齿酸,松口后有些不甘心,又意犹未尽地嘬上一小口,这才满意。
  察觉到那两瓣软到不可思议的唇做了什么,纪怀光丹凤眼点点瞪大,眼里流露出无辜的错愕。
  呼吸间耳根与脖子热力升腾,烧得全身如针扎。
  她确实松口了,可是唇与舌却在他的下巴处勾勒。柔软与灵活,温热与潮湿,叼啄后的安抚。
  没等他落败般推开她,子桑已经松开手臂,摇摇晃晃站立。
  唇角向上的弧度微醺、甜美。醉了的她情绪变化如风,刚才还发狠咬他,这会儿竟然眯起双眼,笑得如两弯新月。
  眼睛与耳后根仍被火烘着般发烫,纪怀光盯着她,不错过任何一点表情变化。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子桑身子晃了晃,竟然微微嘟着双唇,闭眼仰起头,将自己的脸完整送到他眼前。
  刚亲吮过他下巴的唇,水润、红艳,眼尾两抹飞红与唇角微笑的弧度一起,灼烫了纪怀光的眼睛。
  呼吸骤然止住,他僵在原地,盯着子桑的脸,脑中陷入一片空白。
  当然明白这个姿势的意思,醉了的人没有道理,或许把他当成师尊,或许没有认错人。
  无声的邀请最致命,他猛然转身。
  弟子寻二师弟取醒酒的药。纪怀光丢下这句,长腿迈得飞快,转眼消失在门外。
  子桑原地立上一会儿后睁开眼睛,已经看不到纪怀光的身影。
  跑得倒快。
  她摇摇晃晃转身勾起芥子锦囊,又踩棉花般来到前院。
  丁香树下,子桑靠在树干上,先是划掉与沙文瑞的传讯记录,后给陈敏儿发去消息,[敏儿,在议事厅门口等我。]
  发完这个,她将玉简随意扔在脚边,朝东一步、两步、三步
  修士的底子就是好,喝了好几坛都没能彻底醉倒。
  早知道纪怀光会给她添堵,没想到真这么会坏事。
  还好她早有准备。
  子桑找准地方,捡起隐藏在草丛里的花锄,蹲下来刨土。没花多少功夫就挖出几坛藏在土里的酒坛。
  狡兔三窟,这样的藏酒点,她还有两个。
  纪怀光这么会给她找不痛快,不请自来还站在门口不走,想必是狗鼻子闻见酒味了。
  眼看着避不开,她索性把人请进来。
  她就是喝酒了,而且醉得一塌糊涂,所以他要拿她怎么样?
  完全可以做得更绝,不过她刻意收着,没一上来就直接放大招。目前看来,吓唬吓唬就能把人吓走。
  不要太简单。
  将坑填回去,又给沾了泥的酒坛用完除尘诀,子桑将几坛子酒连同花锄一起收进锦囊,还留了一坛酒在手中。
  松语阁不能待了,回头又被纪怀光搅了好事。现在就换个安全的地方继续不醉不休。
  故意把人引开,议事厅的方向确定不能去,哪里好呢?
  她环顾四周,视线落在不远不近处一只红嘴黑羽小鸟身上。
  小鸟一动不动立在半人高的枯枝上,两只眼睛漆凌凌。
  不是乌鸦的黑色小鸟,稀罕。
  子桑举起酒坛,仰头喝下一大口,目光落在小鸟身上。
  许是一心两用,这一口辛辣下去竟然呛到气管。
  她忍不住低头咳嗽,动静大到能清楚感觉到心腔震动。视线无意间瞥向黑色小鸟,对面仍然是同样的姿势,只脑袋稍稍转了转。
  这小家伙,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些。
  随便了,走到哪里算哪,能隐蔽就行。
  她的视线仍旧定在小鸟身上。
  咳嗽这么大的动静都惊不走,颇有几分虎胆。就小鸟的方向了。
  子桑朝红嘴小鸟的方向走过去,晕晕乎乎想着小家伙什么时候会飞走。然而走到近前,小鸟也不过随她移动转头而已。
  一人一鸟目光落在彼此身上,子桑觉得有意思。
  她在看鸟的时候,鸟也在看她。
  酒劲上来,心血来潮,她朝小鸟微笑询问,我们俩这算不算看对眼?
  王八看绿豆,她是绿豆,谁是王八?
  云逸轩。
  银霜写字的笔顿住,浅淡瞳色下神情平静,视线落在虚处。
  纪怀光怀疑自己的师娘魂体分离,有什么根据?青涛的夫人在弟子面前装醉,又意欲何为?而且她竟然问一只鸟是不是看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