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病弱将军后(双重生) 第8节
作者:
宁占竹 更新:2025-10-13 12:47 字数:5044
第11章
“长姐。”李青一施了一礼,宝华公主低了低头,然后露出了一个笑意,“这是本宫带来的贺礼,”她拿着团扇的手,施施地指了指宫人们带着的红色礼盒,“晚上为了妹妹的册封礼,父皇和母后在丽春园摆了宴席,一会守一也过来,我们姐妹三个一起过去怎么样?”
“一切都有姐姐做主。”李青一低着头说,“题红,给宝华公主看茶。”
上一世李青一就和宝华公主不太熟悉,宝华公主似乎和她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她们的生活并不会有什么交集,宝华公主读书进学办诗会,十里红妆嫁给镇国公世子,万千宠爱于一身,是全天下女子艳羡的对方,然而她对李青一来说就如看到的海市蜃楼一样,美则美矣,却没有什么真情实感。
而如今她坐在自己的身侧,李青一忍不住偷眼看了一眼她精致的侧脸,雪白纤细的脖颈,和头上静静垂着的步摇。
她坐在那里,就像是古画里精心描摹的贵人一样,好似月中嫦娥赐广寒,瑶池王母别昆仑,漂亮的有几分不真实。
“妹妹这茶不好。”宝华公主浅浅尝了一口,说道,“不如让伺候妹妹的人去嬷嬷那里学学手艺。”
“哪里不好,请姐姐提点。”李青一端起茶盏来喝一口,“我没有尝出来呢。”
“水是用的铜瓮里的新井水,这沾了地气的水用来烹茶未免有些俗套,我们久居深宫之中,名泉之水未免兴师动众,只能下雨落雪的时候,存些无根之水,也算好些。”宝华公主说道,李青一眨了眨眼睛,她想说她似乎从来没有品出什么高低,但是若是杜毓文的话。
铜瓮里的倒是不打紧,别人赠过些烹茶的好水,但是他喝了吐了半夜,险些连命都折腾掉了半条。
所以李青一对这些东西有了几分戒心。
“这样。”李青一说,“题红倒是给我喝过那种,但是我自己没福分,喝了就不舒服。”
“所以她之后也就没有准备过了。”她笑了笑,“不是题红她们俗气没手艺,的确是我受不得那份风雅。”
题红闻言垂下了头,这时候她也不能插嘴什么,虽然她也从来不了解李青一,但是却也时时会有一种对这个少女捉摸不定的困惑。
就比方说此时此刻,她到底是开脱于自己想要收买人心呢,还是不希望自己的宫女被带走呢,或者是,她只是单纯这么以为的。
若是在淑妃宫里时,她定然绝对不会想有这第三种可能,但是她的直觉却告诉她,对于李青一来说,可能性最大的反而就是这第三个。
宝华公主浅浅的笑了一声,她轻轻地摇着手中的团扇,“什么风雅不风雅的,妹妹自己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下嫁过去,夫家未免贪得个公主的名头,”宝华公主徐徐地说,“就是奔着这架子来的,若是没了架子,凤凰也变了鸡了。”
李青一点了点头,“长姐说的是。”
宝华公主从来不与任何人交恶,不拘见了谁,都是一团和气,殷勤帮忙,宫里众人无不说这才是中宫公主的做派,断不是别的公主能比得上的。
“我们都是父皇亲封的公主,怎么会落了架呢,不管容止如何,他们要是器重,坏的也说成好的,若是有心违逆天家,好的也是坏的。”李青一听到了一声笑声,知道是李守一到了,那明艳活泼的少女扶着宫人走了进来,步伐轻快地很,宫人不像是搀着她,倒像是被她扯着往前走了。
李守一进了屋里,给两位姐姐见了礼,坐在了一边,接过茶碗来,兀自喝了一大口,“姐姐这里我可是走了半天,这么热的天气,能喝到这么一口,还真是快哉美哉。”
“我也给姐姐带了贺礼。”李守一指了指门外,“我寻思武成侯的梅园在整个京城贵胄中都赫赫有名,但是有花无鸟,好像少了点意思,所以给姐姐带了些在园子里养的东西,那对梅花鹿还是我去年秋狩的亲手套的呢。”
李青一略微张大了眼睛,“妹妹居然能自己套的了梅花鹿。”
“若不是怕吓到他们,熊罴之类的也想去试试。”李守一拿起茶碗来,又喝了一口,“长姐,晚宴上有什么好吃的,能不能泄漏一二啊。”
宝华公主端着茶碗,笑了笑,“按前朝规格,八凉八热。”
“那岂不是鸡鸭鱼肉管够么。”李守一笑道,“那我今晚就多吃饭,少说话了。”
“父皇最喜欢听妹妹说话了,妹妹若是不说话,怎么可以。”宝华公主笑着说,李守一闻言也笑了一声,“哪里的事,是宫里都太聪明了,所以我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权搏大家一笑了。”
李青一也笑了笑,然而想到晚宴上皇上不知道要挑自己什么毛病,就感觉胃里好像坠了块石头,沉甸甸的,难受的很x。
她低下了头,看着宝华公主鞋上的云纹和龙树公主鞋上的明珠,轻轻地出了口气。
她收回了目光,看向了自己没有一丝一毫花样的,前朝公主遗物改的鞋子。
这场宴会本来就不是为了自己办的,她想,是为了那些后妃有机会得见天颜,是为了皇上享受一下众星捧月的感觉。
并不是为了庆祝她的成年,和即将开始的新的生活。
她对这点心知肚明。
所以她也不打算打扮的多么隆重,对于她的父皇,她从来都想着设法做个识趣的人,但是依旧总是惹他不快。
“淑妃娘娘的贺礼到了。”拾翠通报道,“礼单在这里。”
题红接了过来,“字画,藏书,古玩。”她轻轻地说,宝华公主摇着团扇的手微微顿了顿,众所周知,珈善公主不识字,淑妃素来是最擅长揣摩天子心意的,却堂而皇之地送了这些过来,看来晚上还得有一场大戏啊。
李青一笑了笑,“多谢淑妃娘娘用心。”
“揽月,”宝华公主叫了自己的宫人过来,“代珈善公主给他们赏钱。”
三个人坐了一会,讲了些闲话,又收了些贺礼,看着日头西沉,便动身往丽春园去了。
宫中家宴素来在丽春园的燕禧厅办,李青一整个宫里,最怕的地方莫过这个燕禧厅,它坐落在一片奇花异草之中,黑黢黢的影子罩在这些花木上,没来由地总是让李青一感觉几分心里发寒。
而如今她又站在了燕禧厅前的石板路上,想着今天这样的日子里,父皇应该不至于打自己的手板或者罚跪。
熬过了今天,下一次宴会,自己就可以和那个人坐在一起了。
李青一想起上一世的时候,杜毓文被囚禁了四年,每日一餐吊着命,胃早就坏了,只能吃些汤汤水水,略微不软烂一点的就吐,直到吐的只剩下清水,吐的满头冷汗,最后脱了力只能依在她的身上,她用帕子帮他擦着脸,无意间看到不知道是咳出来的,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他长长的睫毛上挂着几滴泪珠,将落不落的,青年很快眨了眨眼睛,让它们消失了。
杜毓文从来没抱怨过一句。
无论是冬日里清晨听见习武之人来山中闭关操演的声音,还是看到有年轻才俊一箭射下南归雁,他都只是不声不响地看着。
然后一步步地挪回屋里去,静静地把苦涩黑稠的汤药一口口地喝下去。
他从来不发脾气,只是有时候坐在那里,睫毛上会如那次一样沾上一点水光。
然而也从来没有眼泪真的落下来。
他不肯。
“我不想喜怒无常,也不想怨天尤人,也不想把气撒到什么别的上。”杜毓文轻声说,安静地看着檐下的雨珠和一片青葱的山林,李青一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一起看着连天的雨幕,“如果难过的话,流眼泪也是没什么的吧。”
杜毓文轻轻地摇了摇头。
“虽然陛下不会再以国士待我了。”他低声说,声音几乎朦胧在了雨水之中,“若是我自己也不这么以为了。”
他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垂下了头,然后笑了一声,“殿下知道为什么要写惊风乱飐芙蓉水么?”
“不知道唉。”李青一提起了兴致,“是指水里有芙蓉花么?”
杜毓文摇了摇头,他伸出手来指了指眼前小小的水坑,在骤雨之中白雨跳珠,一片飘摇,“殿下你看,雨若是下得又大又急的话,入水的时候会溅起一圈水幕,像不像一朵盛开的芙蓉花。”
“像。”李青一张大了眼睛,认真地看着水面,“的确写的好厉害啊。”
“这就是他们在宴会上行令的时候写的么?”李青一问道。
杜毓文笑了一声。
“当然不是,”他笑了笑,“这位诗人写这篇诗的时候,被谪居了柳州,那些公子王孙可不会请这种罪臣共饮。”
李青一笑了笑,“那岂不是那些公子王孙的损失?”
杜毓文闻言也笑了笑,“毕竟肉食者鄙,未能远谋。”
肉食者鄙,未能远谋,李青一在心里念着这八个字,而如今她又一次站在了这个令她从小到大瑟瑟发抖的燕禧厅前。
没什么好害怕的,李青一想,她微微地抬起了头,心无旁骛地欣赏着夕阳留下的千里落霞,万丈霞光红得摄人心魄,昭告着明天是个远行的好日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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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陛下。”杜毓文出了声,才听到自己的嗓子已经哑的不成样子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发了热,浑浑噩噩,时梦时醒地躺了一天,夜里惊醒的时候却不知道是不是做梦,竟然看到了灯光,然而他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他试着起身,然而实在没有力气。
皇帝抬起了一只手,宽容地表示他不必勉强。
当朝天子今年三十八岁,完全算得上年富力强,他这样坐在床边垂着眼睛看着自己,一团深而巨大的影子罩在他的身上,没来由地让杜毓文有几分喘不过气来。
他闭了闭眼睛,然后又睁开了,避开了对方的目光,看着墙角一团意义不明的污渍,“陛下为何深夜来寻臣呢?”
“太医说你病的厉害,来看看你。”皇帝说,“既然醒了,就把药喝了再睡吧。”
杜毓文靠着他的手,也反抗不得,只能慢慢地把药吃了,他心里只觉得恶心,用力地咽了一下,把最后一口药吞了下去,然后聚起些力气来谢恩。
“待朕把公主许配与你,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谈什么谢恩呢。”皇帝笑着说,他闲闲地盘玩着手中的佛珠,“想必你也听说了,检举与你的是简东山的门生。”
“但是他先后在太学,翰林院,吏部做事,大半年轻人都是他的门生,朕也不好因此惩处他,所以打发他去礼部养老了,没法严惩于他,是朕对不起武成侯了。”
“陛下也说了,大半后进都和简东山有故,只是他的一个门生而已,臣只求冤有头债有主,不愿株连。”杜毓文说,抬起手捂住嘴,竭力忍着咳嗽,“陛下已经处死了他,也杖毙了那几个奴才,只可惜臣没亲眼看着。”
“也是,该让你看看才对,以解心头之恨。”皇帝说道,“是朕疏忽了。”
“朕知道你受了委屈。”中年男人慢慢地说,“朕有三个公主,珈善公主虽然说不出众,但是好在百依百顺,朕知道,公主多少要摆些架子,但是朕这个公主是最和顺听话的。”
“臣谢过陛下费心。”杜毓文低声说,他知道当今圣上在位十七年,一贯天心难测,对所谓的帝王之术不可说不精通,最善驯人。
他也不愿去想,这一世,他到底是要驯服自己,还是废掉自己,他只知道他不是那种弃置十年一朝天恩浩荡还能泪如雨下的人。
但是他现在必须表现出感恩来。
“臣日日夜夜都盼着皇上能来。”他轻声说,“每一日都在数着这里的房梁和砖石,想着自己一生的事,最后总觉得臣还是太狷介了些,当时只想着陛下应该知臣一片忠心,为何要听信于人。”
“如今知道陛下这一年多一直记挂着臣,一直在查清此事。”他微微低下了头,含上了几分泪意,“那臣也纵死无憾了。”
皇帝的脸上闻言也动了动,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杜卿可知,朕也不知道该怎么样,一面是朕委任的大将军,一面是朕朝夕相处的近臣,朕实在不知道该信谁,该怎么做。”
“幸而苍天有眼,朕还是查清了。”他说,“只是委屈了武成侯。”
“朕已经派人整饬了侯府,添派了人手,你的病听太医说,若是好好养着,将来不无希望,你先不要想别的,养好身子要紧。”皇帝说,伸出手来在杜毓文的手臂上拍了拍。
杜毓文谢了恩,静静地看着皇帝离开的背影,等到那明黄色的最后一抹也消失在无尽的黑夜之中的时候,他才扶着床塌站了起来,然后靠在了床上。
天恩圣眷,他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想起人说,皇上既然觉得有愧于你,大概是保住你后半生的荣宠了。
什么后半生的荣宠,杜毓文只感觉荒唐。
他合上了眼睛,不管皇帝是真愧疚还是装模作样,只要让他表现就够了,他听人说珈善公主的嫁妆不多,大概今夜和自己谈过之后,明日里就会给她添上了。
他微微地转了过身,身上的伤口开始结痂了,一阵一阵地发痒,可是若是不小心蹭到了,又是鲜血一片,他有时醒来会发现身上的里衣尽是血迹。
他大概希望我以后若是余生还有什么精力就去咬简东山吧,朝臣打得越激烈,他这个做皇帝的就越快意,他素来觉得这很高明。
杜毓文只觉得这是损伤国体,所以他从来不与他x们争。
如今他打算争了,他静静地想,不过从其他朝臣那里争那么一口半口的残羹冷炙,他没有兴趣,要争就就从天子嘴里抢。
天子富有四海,能得到的肯定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