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病弱将军后(双重生) 第24节
作者:
宁占竹 更新:2025-10-13 12:47 字数:4910
如果他没有见过武成侯的话,他当然会直接说武成侯,这样显得自己直率而客观,也没有那么多心眼。
毕竟满朝文武都知道,宁南侯不及武成侯远矣。
“若是武成侯没有抱恙,自然是武成侯好,”杨文秀动作轻柔地为皇帝续着茶,“但是奴婢也曾去探望过武成侯,他称病不朝的确是身体抱恙,今天听说来朝了一次,也不知道身体如何了。”
“那件事若不是下人实在闹起来,大概也不会多管。”杨文秀说,“听说佃农都拦了公主的轿辇,这件事没个说法也不成。”
“你说的对。”皇帝说,他一双眼睛在杨文秀的脸上停留了一会,然后又移开了,“朕毕竟是舍不得武成侯的。”
若是没有用到武成侯的地方,杨文秀毫不怀疑皇帝会把武成侯x关到死的,甚至是无比残忍地把他一点点折磨死。
他扶武成侯喝药的时候,曾看到了那青年的手腕从中衣里露了出来,一圈深色的疤痕盘踞在他苍白的皮肤上,杨文秀毫不费力就能拼凑出一副枷锁加身关押许久的样子。
当时杨文秀默默地拽了拽他的袖子,拉了下来,将这狰狞的伤疤给盖住了,以免被其他人看去了。
然而如今,皇帝估计又害怕武成侯会怀恨在心,于是用药控制着他,但是这天下名医千千万万,若是纵武成侯出了京城,他又怕他挣脱了。
“武成侯身体不好,”皇帝叹了口气,“朕也没办法,而如今武成侯的旧部也大多荣升了,要么就解甲归田安享富贵了,想给他派个稳妥的人帮衬着,小事就不用劳动他,却也竟想不出还能派谁。”
“不如派宁南侯去?”杨文秀说,他知道这绝对是一步臭棋,但是他大多数时候只需要愚笨就够了。
皇帝果然抬起手来,在他头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宁南侯去,岂不是觉得朕作践与他,他本来就看不惯武成侯,两个人牵扯起来,边事还做不做了。”
“现在京中赋闲年纪又轻的,奴婢也只能想到宁南侯了。”杨文秀委屈地说,“那陛下心中可有什么人选。”
“朕想让你去。”皇帝挑起了一根眉毛。
杨文秀心里略微沉了沉,他静静地在心里感叹着事情不妙,也不知道皇上是存着什么心,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怎么的,不想离开京城?”皇帝问道。
“奴婢能为陛下效犬马之劳,是奴婢的荣幸,只是奴婢素不知兵,该如何做事,一概不通,恐怕还不如好好劝劝宁南侯来的方便。”杨文秀说。
皇帝笑了一声,他将手中的朱笔戳了戳一份折子,“杨文秀,你我认识也十几年了,你的能力朕是记在心里的,也知道你非池中之物,朕一直以来也是很欣赏你的,只是若是想要提拔你,总得有些由头,也省的外面说闲话不是?”
杨文秀知道当今圣上其他的能力也许并非什么人中龙凤,但是操纵摆弄身边的本事,每每流露出来都让他不由得毛骨悚然。
他知道自己多少事了。
还是说他在等自己。
等自己表态,等自己暴露出来,等自己明确自己想要的东西,然后被他当作棋子摆在棋盘上。
杨文秀感觉浑身发冷,好似分开八瓣顶阳骨,浇下一瓢冰冷水一般,他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然而面上看起来依旧不动,毕恭毕敬地深深地弯着腰,摆出了一副恭顺而温顺的样子。
“朕本来也想调位将军来的,毕竟非要说的话,总是有人可以用的。”皇帝慢慢地说,“但是想起武成侯现在的身子,若是没有个细心懂事的人维护着,只怕传出去了影响军心。”
“陛下如此周全,武成侯定然感念在心。”杨文秀说,“只是武成侯新婚燕尔,就要去西北赴任,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
“朕的女儿不是那种不识大体的女人。”皇帝冷淡地说,将手中的笔重重的搁下了,“更何况君父有急,国家有难,就算是和亲抑或是赴死她也该主动请命才是。”
“既然陛下都这么说,奴婢也只得从命就是了。”杨文秀答道,“只待陛下下旨了。”
皇上这番话说的冠冕堂皇,但是却冰冷无比,杨文秀知道从前的和亲大多也是从宗室中挑一位贵女,有几个父亲真的愿意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吃这个苦的。
但是他不怀疑皇帝对青一公主完全做得出来。
他不止不喜欢这位公主,简直是恨她。
皇帝并非不疼惜子女的人,他对宝华公主和守一公主可以说宠爱备至,宝华公主年幼时发了烧,他连夜从南巡的路上赶回来,生怕她出什么事自己不在身边,而守一公主喜欢的字帖,他每次出去巡游,遇到古碑名帖都会命人拓下来,带回来给守一公主临摹。
对除却废后所出的这些皇子的赏赐也颇为丰厚,他更是亲自教习,时常抽查功课,教习骑射,凡事带在身边。
即使对废后所出的皇子,皇帝也不过是例行公事,少有往来,赏银财物倒也从来不会短缺。
所以他对这位公主的确不正常。
其中必然有隐情,而且是个很大的秘密。
杨文秀好奇其中的隐秘,但是他也知道如果被皇帝知道了这份好奇,他就会人头落地。
但是这不意味着他不会查。
他不止要查,还要查清楚,这样他手里才不会错过这张可能存在的王牌。
他未来会爬得很高的,他想,然后他该做什么呢?
“若是你有朝一日坐上了贵妃,皇贵妃,你要做什么?”他想起了自己的问题,范才人显然对这个问题吃了一惊,少女眨了眨眼睛,思索了一会。
“报复欺负过我的人,然后报答帮助过我的人。”她认真地说。
“然后呢?”杨文秀问,他看着女子容华无双的侧颜,“如果你恨的人都死了,恩人都报答了,之后呢?”
“就安静本分的活着。”范才人答道。
“那有了新入宫的女子呢?”杨文秀说,他很好奇这个问题,细长白皙的手指玩着手腕上笼着的菩提子,“你要如何对她们呢?”
“若是不来害我,我就不害他们,若是来害我,我定然不会留情。”范才人说。
“这样就行了。”杨文秀笑了笑,他也不知道自己对这个答案是否满意,他知道他也没有资格去品评别人是不是对的。
“从此之后,你就叫言思,愿言思子,中心养养。”他轻声说,“陛下能文善武,不喜欢卖弄的女子,也不喜欢愚笨的女子。”
“最好多读些书。”他慢慢地说,“你年纪正轻,凡事不可操之过久,如今让天子看到了你的外貌和一颗诚心。”
“然而维系住天子,还得有意思。”他说,“如何有意思,咱家就难教你了,而且咱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了新差事,到时候不能时时见到才人了。”
“师父领进门,修行看个人。”范才人轻声应道,“能得到师父提点,已经是我的荣幸了。”
“那就先祝贺师父步步高升,一世荣华了。”她温婉地说,杨文秀在心里微微出了口气,若他不是已经不再是男人了,这样的美人如此温柔和顺地莺言软语,他自认都难以招架。
看来自己真的得了个好苗子啊。
“那你我就各凭本事,各赴前程了。”他淡淡地说,“可别坏了为师的招牌,拖了为师的后腿。”
“也祝才人富贵如山,子孙满堂。”
第33章
“朝会上真是有很多人都不认识了啊。”杜毓文笑了笑, 朝会上生面孔多得很,他听到有人交头接耳, 向老官员询问自己的名字,“有些人觉得应该已经致仕回家了,但是没想到还在。”
“有些人却被调走了,有人高升了,还有不少新人。”他说着,“不过大概两年的功夫没见,居然变化就这么大了。”
还真是到乡翻似烂柯人啊。
简东山因为上次的功劳,入了阁,如今内阁中共有四个人,和杜毓文的记忆比起来, 退休了两个人, 但是算上简东山也补了两个进去, 所以还是四个人。
首辅依旧是何瑛华, 兼任着吏部尚书,他是皇上用了十年的老人了, 从下面一步步地被提拔上来,自打老阁佬许庆春告老还乡后, 就被提拔做了首辅,如今应该也有三四年了, 更何况皇上还把工部给了他的同期死党, 来巩固他的羽翼, 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估计他致仕还乡之前,都会是本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大权在握的首辅了。
而如今内阁的四个人,分别是吏部尚书, 户部尚书,太子太傅和礼部尚书,这么看简东山将来的路也不是一马平川。
他明显不打算给何瑛华当党人,此人才华过人但是也绝对的野心勃勃。
否则他也不会试着拉拢自己了,杜毓文想,拉拢自己怎么说都是一步险棋,而心甘情愿走这步险棋的,大概正在期待着一次富贵险中求。
若论起才华,杜毓文对简东山心悦诚服,从前不知深浅,这次天狩也能看出几分,而且上一世貌似自己死前,也听闻他入了阁,只是不知道他的命数如何,到底能不能担得住滔天的富贵。
如今杜毓文回来上朝了,朝会上有几个人看他的目光x里他能读出些隐晦的意思来,不过从前坚定不移地支持他的几位老臣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杜毓文知道自己从来都是个孤臣,可以随时被杀掉的孤臣。
他有时候会想,自己有没有后悔这样,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会怎么做。
但是现在想来,如果自己忙着汲汲营营,大概燕云的事情拖到现在也打不完,到时候举国上下要供着那么大一个战场,不知道要多花多少钱粮人力。
虽然他自己是不必担惊受怕了,说不定还可以借机培植些党羽,在朝中站稳脚跟。
就不会有这么繁华的三街六巷了。
他也买不到这么精致的点心了。
他低下了眼睛,看着木盒上的漆花,深红色的漆面上是漂亮的粉白色折枝桃花,好似一派灼灼的盛世景象,然后他笑了笑,将盒盖打开了。
李青一看着青年推开了盒盖,露出了里面的点心,少女的眼睛一瞬间被点亮了。
她在宫中的时候,家宴从来没有呆到最后过,但是点心从来都是最后才上的,所以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点心。
有做成荷花的,有做成桃花的,也有做成兔子的,林林总总,漂亮的很,少女尖着手指,小心翼翼地拿起了一个,捧在了手心里,左右看着。
这是一只大概是用豆沙做的白色小兔子,白豆沙厚厚的包了一层红豆沙在里面,用筷子用力一下压出耳朵,正好让耳朵的部分透出些粉红色来,又点了两只红眼睛,整个是一个圆滚滚的球形,看上去玉雪可爱,李青一捧在手里看了半天,竟然不忍心吃,又放下了。
这些糕点虽说精美,定然能讨小女生欢心,杜毓文想,但是若是说让一国公主露出这样的神情,怕是说出去都没有人信,他知道李青一过得委屈,但是每每看到这些事,还是觉得心里像是被人刺了一下的疼痛。
凭什么,他想,无论是谁应该都很想问一句,凭什么?
虎毒尚不食子,杜毓文微微叹了口气,而他一直都觉得,李青一和当今圣上,是生的有几分相似的,虽然难以说出五官到底哪里像,气质也大相径庭,但是两个人站在一起,即使是不知情的人,也觉得这是一对父女。
可能就是这个原因,皇帝才留了她一条性命吧。
不管中间有什么波折,到底是自己的血脉,无论如何也只能养着了,总不能背上杀女的恶名。
“怎么了?”李青一抬起手碰了碰侧脸,“我脸上可是沾了什么东西。”
青年笑了笑,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殿下今日里穿的很好看。”
李青一低下了头,然后笑了笑,她伸出手来拿出了点心放在了小碟上,手腕上的金镯子晃了晃,在灯光下闪着柔和的光。
而她看到了这闪光,突然想起了什么。
“说起来我今天看到了个东西。”少女兴致勃勃地说,她从手帕里将那粒银杏果拿了出来,在灯光下沾着一层白粉的果子看着灰仆仆的,很是平淡无奇。
“你看。”少女拽着他的袖子,走到了水盆边上,然后将手中的银杏果扔了进去,“你看,居然真的变成像是银子做的一样了。”
杜毓文垂下了眼睛,这件事他年幼的时候就发现了,平平无奇的银杏果,入了水却是惊艳万分,当时他也拿着叫左邻右舍,自己的玩伴们都来看看。
然后不论见过的,还是没见过的,都会发出一声不可思议的附和。
“唉,居然是这样的么?”
他笑了笑,“居然这样么?”
“是啊,”李青一兴致盎然地说,“果然名字是没有叫错的,我从前还想,它虽然叫着银杏,但是树也不是银色的,叶子也不是银色的,果子也不是银色的,到底为什么就得了这么个名头呢。”
杜毓文垂下眼睛,看着那银色的果子,在水中散发着神秘而优美的光泽,“是啊,什么东西看着再寻常,总归还是有别的东西没有的好处。”
“总有它自己的去处。”他轻声说。
他本不是什么伤春悲秋的人,杜毓文想,但是他很想说,各花入各眼,即使世人眼里你再平淡无奇,也总有发光的地方。
所以他的确是喜欢李青一的。
不是因为她是他在那种地方遇到的唯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