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个傻子做夫郎 第5节
作者:野海袭风      更新:2025-10-17 19:29      字数:4640
  事关自己终身大事,沈鱼听着无比认真仔细,只觉得对方哪里都好,再想想自己家里的情况,有些不安问:“大娘说得都好,只是我没什么钱财,做的又是抛头露面的营生,人家会不会介意。”
  邓大娘“呷”了一声,“女郎生得可人儿,又有一身照料人的好本事,他喜欢还来不及,再说,等俺那侄儿高中了秀才,女郎你就是秀才娘子了,再也不用这般抛头露脸的。”
  秀才娘子?
  沈鱼不禁幻想出一个风流翩翩的书生在眼前,悄然红了脸。
  邓大娘见沈鱼已然意动,便当场要她将八字写来好拿回去与人合一合。
  沈鱼颇不好意思道:“现在就看八字会不会太快了?我还没见过那人呢,他……他叫什么名字?”
  “这有什么快的,都是先看了八字,再论别的,女郎是姑娘家不知道这里头的门道,听大娘的一准没错。”
  邓大娘推着沈鱼去写八字,又补道:“大娘那侄儿叫邓墨,是家里的长子,相貌算得端正,要是女郎实在想先看一眼,后头瞅着时间,女郎来大娘家,大娘给你安排。”
  邓墨……
  沈鱼默念一遍这人名字,在邓大娘的催促下取来纸笔,这厢才写好八字交给邓大娘,外头却突然响起两个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怎么了这是!”
  邓大娘收了纸条急匆匆往院里跑,沈鱼也提裙在后头跟着。
  二人一起冲到院子里,只见方才还齐整利落的小院此时柴火散落一片。
  水井边儿,方才还在劈柴的男人正与邓大娘的两个儿子拧打在一块儿!
  第4章
  那两个皮小子仗着人多,一个死死箍住男人的腿,另一个竟张嘴狠狠咬在他手腕上,一面哭嚎一面胡乱踢打。黄将军急得狂吠不止,绕着圈儿跳脚!
  男人被他们撕扯得前仰后合,不耐地低吼一声,他本就高大魁梧,一身腱子肉,此刻被激怒,胳膊猛地一抡——抱着腿的孩子像个小沙包般被甩飞出去,“咚”地砸在湿冷的泥地上,哭声戛然而止,只剩痛苦的抽噎。咬手腕的孩子吓傻了,松了口大声尖叫。
  刺耳的叫声让男人脸上蒙起一层不耐烦的怒气,他大手竟直接掐上了那小子的脖子,五指收紧,将人高高举离了地面!
  “我的儿啊!”邓大娘魂飞魄散,拖着肥胖的身子扑上去抢人。
  男人看也没看,反手随意一搡,邓大娘“哎哟”一声重重摔到地,疼得一时爬不起来。
  孩子在男人手中脸色迅速由红转青,男人则阔步移动,要把孩子往身旁的水井里掼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沈鱼只觉得脑海里“嗡”的一声,几乎是本能地抄起脚边一根粗实的柴火棍,用尽全身力气砸向男人后背!
  “咔嚓!”棍子应声而断。
  沈鱼整日爬山碾药,自认不是娇滴滴的女儿郎,她原以为这一棍至少能让他吃痛松手。谁知男人身形只是微微一滞,随即猛然拧臂劈手,夺过沈鱼手中剩下的半截断棍,尖锐断茬的木棍直朝她面门劈来,被恐惧攫住了呼吸,沈鱼脑中一片空白,心头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慌乱——
  这样一棍打在身上,只怕要去了半条命。沈鱼绝望地想。
  然而,就在沈鱼已经感觉到上头木茬扎到自己皮肤的那瞬间,那根木棍却突然停住了,只有木腥味弥漫在她鼻尖。
  她回魂般吐出一口气,小心翼翼张开眼,见男人一手还掐着濒临窒息的孩子,一手执着断棍,姿势大开大合,墨瞳直盯自己,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有暴怒,似乎也有一丝……困惑?
  邓大娘趁机连滚爬爬地扑到男人脚下,欺身上去夺孩子。
  男人转手又要去打邓大娘。
  沈鱼反应过来,立即抱住男人的手大喊:“不许胡闹!”
  男人仿佛被她的喊声震慑,当真没有再动。
  沈鱼见这招有用,便继续怒声:“把孩子放下!”
  男人垂眼看了看被沈鱼,又看看被她紧紧抱在胸前的手臂,听话撒手。
  邓大娘急急在下面接住孩子,那孩子一张小脸憋得紫胀,脖子上深陷着一圈骇人的青紫指痕,刚落到邓大娘怀里便剧烈地呛咳起来,哭声微弱嘶哑,几乎不成调,简直叫邓大娘急坏了,“沈女郎你快来瞧瞧,俺家老大这是怎么了,声音听着那么奇怪呢!这……这还能好吗?”
  沈鱼压下心中的惊悸和后怕,立刻上前查看。孩子额头手背多处擦伤渗血,脖颈上的指印更是深可见痕,皮下出血严重,看着极其恐怖。万幸气管未伤,筋骨无碍。
  沈鱼心里松了口气,为两个孩子仔细检查后该上药上药,该包扎包扎,药材上一点也不敢吝啬。
  邓大娘抱着缓过气来、依旧抽噎不已的孙子,满腔的恐惧和怒火全数转向了那个沉默立着的身影,“女郎怎么还没把这人送走!沈女郎,不是大娘要和你置气,大娘早从你武大哥那听说了,这人是个脑子不中用的傻子,早该送到医馆去,今日大娘亲眼瞧见他痴傻如此,能对两个小孩下手,可见本性凶狠!今日是俺儿命大,捡回一条命!要是真有个好歹,俺家那口子能跟你拼命!到时候闹上公堂,告你个‘收容凶徒、纵人行凶’!你是要坐牢、要偿命的啊!”
  连珠炮的责问将沈鱼说得发懵,这么多天来男人从未有过狂性,谁知今个儿竟闹出这么一场来,面对越说约激愤的邓大娘,沈鱼只好先扯出一个笑容安慰道:“您消消气,是我没管束好……”
  “消气?俺怎么消气!”邓大娘打断她,抱着孩子站起来,指着男人,痛心疾首,“你看看他!人高马大,一身蛮力!脑子又不清楚!今天能对两个不懂事的孩子下死手,明天就能把全村的人都祸害了!他就是个不知道啥时候会炸的炮仗!你留他在家,不是积德,是造孽!是给自己、给全村埋祸根!”
  沈鱼嘴唇动了动,想说他不是故意的……可看着孩子脖子上那圈紫黑,看着邓大娘惊魂未定的脸,这话她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她只能沉着脸,重重地点了点头。
  邓大娘见她似有松动,语气稍缓,却更添一重诛心之论:“沈女郎,你是个好姑娘,有本事,大娘一直高看你一眼。前头你说你行医问药要抛头露面,怕人说闲话,大娘理解!可你现在呢?家里藏着这么个来路不明、凶神恶煞的野男人!这闲话能好听吗?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往后谁还敢踏进你这院子一步?谁还敢信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女郎中?”
  她顿了顿,拿出那张才收起不久的八字条子,硬塞回沈鱼手里,语重心长道:
  “这亲事……不是大娘不帮你,是实在没法帮了!你家里养着这么个男人……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没得把我的名声也连累了,沈女郎,大娘认真再劝你一句,今年也十七了,难道真想为了这么个祸害,把自己一辈子都搭进去,孤苦伶仃到老吗?”
  邓大娘那句“孤苦伶仃到老”,像一根烧红的针,扎进了沈鱼心底深处。
  生平第一次被人相看亲事,八字还没送出去就黄了?
  她已经十七了,这才遇到一次有人愿意帮自己说亲,如果错过这次……下次又会是在什么时候呢?
  沈鱼不想一直一个人孤零零的。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向灶屋门口——男人还杵在那里,垂着头,手里无意识地捏着一小块劈下来的木屑,对刚才差点酿成的惨祸和此刻决定他命运的风暴,似乎毫无所觉。阳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映出颊边一道新鲜的血痕,那是被孩子抓伤的。
  “……大娘放心。”沈鱼语速极慢,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前头是我想岔了,总觉得……总能教好。是我糊涂。您放心,我一定尽快把他送走,好好安置,绝不再让他留在村里惹祸。”
  “真的?你可别唬大娘。”
  “真的,大娘什么时候见过我说话不作数。”
  邓大娘回忆沈鱼为人,这才又收好八字条子,一再叮咛嘱咐,早日摆甩了这个祸端。
  好不容易送走了邓大娘和两个孩子,沈鱼垂头回院儿,却见男人还站在那片狼藉里,正一根根地捡拾着散落在地、沾了泥水和半融雪霜的湿柴火,认真地把它们往柴垛上码。
  看见他,沈鱼便气不打一处来。
  她行到男人面前,怒冲冲道:“你怎么回事啊,和小孩儿打什么?”
  男人停下,看着沈鱼,嘴唇动了动。
  沈鱼抱臂睨他,期许他能说些什么。
  可男人沉默了片刻,又垂下眼,转身继续码柴火。
  沈鱼叹气,明知他是个哑的,问也是无用,她盯着地上狼藉,想为这场闹剧找出个来由。
  日照刺眼,地上冰层溶解、霜雪半湿,木柴落在上头湿了一半儿,再烧时会烟雾极大,已然不好用了。
  但男人哪里知道这些,他只蒙头做活,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湿的干的都码在一起,再抱去柴房。
  望着男人的宽阔高大的背影,沈鱼想他虽力气大,可从来没有弄坏过家里东西,和黄将军滚着玩也从不会伤到黄将军,为什么会和两个孩子打起来?
  难道是那两个小子弄倒了他新劈好码好的柴火?抑或是跑跳中挡了他的路?
  可不管是否事出有因,他也不该那般打人,否则来日若真如邓大娘所言闯下大祸,岂不害人害己。
  “喂。”
  沈鱼冷声喊。
  柴房内当啷一阵响,男人立刻丢下手里的湿柴,快步小跑到她面前,微微垂着头站定。
  身高原因,沈鱼眼睛正对着男人的胸口,男人胸前的领子在缠斗中被扯歪了,眼下还是歪着,沈鱼没管,抬头准备好好训话一番,却又见男人脖颈和颊侧也有被抓伤的血口子,伤口不深,但在他麦色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沈鱼突然哑了火。
  和他一板一眼讲理又有什么用呢,他一个傻子,她如何能要求他懂事。
  沈鱼压下翻涌的心绪,语气平淡无波,拿来方才为两个孩子包扎的工具,简短道:“上药。”
  男人乖顺蹲在地上,把头脸送到沈鱼手边方便她擦拭。
  沈鱼漫不经心地婆娑在男人脸上,思绪纷纷——
  要把人送走吗?
  她心知留下他不是长久之计。
  只是……送医馆做药人?沈鱼的心还是像被针扎了一下。她救了他,不是为了把他推入另一个火坑。
  男人现在眼睛能看到,可以做些简单的活计,或许……
  安安静静的小院子里,沈鱼思绪越想越远,手上动作却不曾停下片刻,擦完颊侧的伤又熟稔点着药粉抚在男人脖颈,轻轻揉匀。
  冷晴的日光落在沈鱼涂抹着的地方,照亮一圈儿如糖丝般细小绒毛,男人不知是疼还是痒,轻轻歪头抖了抖脖子。
  沈鱼按着他的发顶,不让他乱动,继续三心二意地为他上药,在她没看到的地方,男人眉尾微动,眼帘掀起,双眸紧紧盯着她,里头闪烁着一股不知名的璨然光彩。
  第5章
  展眼又过了两日,这日天光初透,沈家小院柴扉便“吱呀”轻响。
  沈鱼自梦中惊醒,披袄起身,轻巧越过地铺上沉睡的男子,至院中低声问:“何人?””
  外头传来回应,带着几分关切:“沈小妹,难得你找我,可是出什么事了?”
  一听这声音,沈鱼便知是闺中密友辛夏来了。她拉开栅栏门一道缝,辛夏那张银盘似的面庞便露了出来,双颊红彤彤的,正急急喘着气,显是一路疾行而来。
  沈鱼将她拉进院子,从怀里掏出帕子递过去:“嗳,瞧你,怎么满头大汗的。”
  辛夏接过帕子,不好意思地攒掉额角汗珠,细声道:“你从不无事找我,尹五那小子又说得不清不楚,我以为你遇着什么难事了。”
  沈鱼失笑:“呸呸呸,我能有什么难。”她引着辛夏进屋,一面倒茶一面说,“我分明交代了,寻个不当值的闲暇来便好。尹五没跟你说清?”
  辛夏哼了一声:“他一个毛孩子,话都说不利索。”
  沈鱼好笑,“人家与我同岁,比你也只小了两载,我可听说,他已经从尹叔手上接过了一个小铁铺,已经能自个儿做活了。”
  辛夏鼓了鼓腮 ,低头饮茶,“不提他。”
  两人并排在长条凳上挨着坐下。沈鱼想了想,问道:“你呢?在江家做工日子可还好?”
  辛夏语气淡淡:“能有什么好与不好,在大户人家做少爷房里的丫鬟,累不着,却也松快不了。宅门里头的弯弯绕绕,你又不是不知。”她抬眼看向沈鱼,带着疑惑,“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沈鱼仔细打量辛夏,见她面色红润,身上的丫鬟衣裳也暖和体面,心中定了定,正色道:“这趟请夏姐姐来,就是想托姐姐问问,江府可还需长工?”
  “长工?”辛夏面露不解,“咱们女子进去只能当丫鬟,做不了长工。你如今这女郎中的营生多自在,何苦要去伺候人?”她直起身,四下看了看,沈鱼家中整洁,炭火温暖,不似有难处需躲去做丫鬟的,心中更添疑惑,眨着眼看向沈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