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妻 第24节
作者:半溪茶      更新:2025-10-17 20:02      字数:4088
  沈莲岫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什么来了,她扭了一下像是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但又因发烧浑身无力,软绵绵的像是在挠痒。
  “你……”她气急。
  “你方才问我那话真不真,”周临锦忽然又正经了起来,“若我说谎,就让我永远都找不到你们。”
  “我们……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一辈子,就算我永远都看不见,但是只要你在,似乎也无妨了。”
  天光不知何时已浮出天边,夜雨终于彻底停歇,林间传来鸟雀的啁喳,仿佛从炼狱回到了人间。
  沈莲岫借着熹微的晨光,终于能看清楚他的脸,即便如此仓皇狼狈,他却仍旧清俊疏朗,如庭中玉树,她不再说话,只是更加紧紧地依偎着他。
  终于熬过了一夜。
  天色大亮,日头照进坑底时,外面终于传来了许多声音。
  周临锦仔细听了一阵,辨认出了必应的声音,于是两人便朝上面喊了几声,外面的人本就留意着,很快便听到了他们的求救,立即着手想办法把他们弄上去。
  此时沈莲岫已经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她轻拍了拍周临锦的手,周临锦便放开了她。
  沈莲岫从他身上起来,顺手从地上捡过周临锦的外衣,却看见周临锦一动也不动,沈莲岫以为他是要等自己脱下他的中衣,刚要动手来脱,便听见周临锦对她说道:“阿圆,你来替我穿上,我……胸口很疼,动不了了。”
  闻言,沈莲岫被吓了一跳,她第一反应是自己在他身上靠得时间太长,而后才想到周临锦定然是摔下来的时候摔伤了,昨夜又抱了她那么久,估计是雪上加霜。
  她连忙过去查看,只见周临锦白皙又肌理分明的胸膛上一大片红肿青紫,沈莲岫很害怕是伤到了肋骨,所以也不敢去碰,只是小心翼翼给他裹上衣裳。
  穿衣的时候又看见他的后背,也是这样青紫着,沈莲岫又急又心疼,不免抱怨道:“都这样了,还要抱着我……”
  “那怎么办,让你在雨里昏死过去?”周临锦咳了几声,昨夜情势危急倒不觉得身上怎么疼,这会儿倒是能感觉出来了,咳起来便牵动了伤处,捂着胸口半晌都没再能说出话。
  好在很快,诚国公府和官府的人便下来将他们两个救了上去,周临锦的伤势严重,自然又是费了一番工夫,所幸是成功了。
  沈莲岫也还在发着烧,虽然挂心周临锦,但她自己也很难支持住,在回去的马车上就昏睡了过去。
  醒来之后又是天黑了。
  沈莲岫身上仍然觉得疼痛疲乏,但是精神已经好了许多,腹中也感到饥饿。
  她被人扶起靠坐在榻上,一番洗漱之后,娄嬷嬷为她端来了清粥小菜。
  沈莲岫见到娄嬷嬷,便忙不迭问道:“郎君还好吗?嬷嬷为何不在他那里?”
  闻言,娄嬷嬷便笑了:“大夫已经来看过了,郎君的伤势没有什么大碍,娘子不必很担心,还是先顾着自己,安安心心养伤才是,至于那个程兰江,也已经被官府捉走了,不会再来伤害咱们家的人了。”
  沈莲岫稍稍放心下来,娄嬷嬷是濯心斋的管事嬷嬷,自小照顾周临锦长大的,比周临锦自己的乳母还要亲近几分,若周临锦果真伤重,她是万不会出现在自己这里的。
  见到沈莲岫眉间舒展,低下头认真用起饭食来,娄嬷嬷却是心下一叹。
  虽说周临锦没有性命之危,但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伤势却也不算很轻了,杨氏得到消息之后更是带着周仪韶从别院赶了回来,眼下正守着还昏迷不醒的周临锦,一步都不肯走开。
  而也正是杨氏让她来沈莲岫这里照看的。
  周临锦伤得那么重,可沈莲岫却只是淋雨发烧,显然是周临锦保护了她,周临锦更是让她躺在自己原本就已经受伤的胸膛上,导致伤势更重,杨氏是过来人,从前只以为周临锦看重的是那一张好皮相,可如今却也看了出来,周临锦对她已经用情至深。
  对于儿子的心爱之人,杨氏自然也不能让沈莲岫出什么差池,免得周临锦醒来之后责问甚至不满,所以赶紧让娄嬷嬷过来照顾了。
  用完了饭又喝下药,娄嬷嬷便让沈莲岫继续睡下养病,自己在一边软榻上睡了。
  不久后夜愈发深,诚国公府虽然忙乱了一时,但此刻也渐渐安定下来,总算周临锦夫妇都没出什么大事。
  然而了另一边的沈家,紧闭的大门却被重重敲响。
  第29章 喂我 今夜不能留下吗?
  沈莲岫直到五六日之后, 身体彻底好转,也能下床走动了,才得知周临锦的真实伤情。
  周临锦伤得重, 甚至一开始都没能很快醒来,眼下也才清醒了没几日。
  她身上倒已经好了, 沈莲岫便去看望周临锦。
  周临锦并不在濯心斋, 而是在杨氏的思宁苑养伤, 杨氏担心他, 要亲自看着才能放心。
  一进思宁苑, 周仪韶便迎上来,与沈莲岫说了说周临锦的情况,又道:“好在是没什么大事, 否则你和母亲要如何是好,这都是我引来的事……”
  想起程兰江那个货色, 沈莲岫也是一阵后怕, 不过她还是对周仪韶说道:“程兰江原本是要捉了你走的, 没想到我们换了马车,若是阿姐, 还不知要在他手上受怎样的折磨, 如今我们也总算是逃过一劫,没大事就是好的, 阿姐切勿再自责了, 否则我们便是白受这一场了。”
  周仪韶眼圈一红, 连忙用帕子捂住,缓了好一阵之后才点点头。
  两人便往周临锦住的厢房里去,杨氏果真还陪着周临锦。
  沈莲岫一瞧,杨氏的眼睛都是肿的, 也不知这些天哭了多少回。
  她也已经回过味来,若不是杨氏的吩咐,娄嬷嬷恐怕也不会回到濯心斋来照顾自己,还宽慰她周临锦的伤并不重,这些都是杨氏对她的体贴。
  沈莲岫心下也感激,这会儿周临锦还睡着,三人便一同到了外间,她对杨氏说道:“夫人这些日子担惊受怕了,但也不要因此伤了自己的身子,不然郎君心里也会难受的。”
  “我就这两个儿女,希望他们一辈子都平平安安的,可是如今……”杨氏摇头,说起来便更是一脸憔悴,“我只盼着日后安稳些,不要再有这些事了。”
  沈莲岫不由与周仪韶对视一眼,周仪韶想必这几日也已经劝了许多,此时低了头不再说话,沈莲岫想了想,道:“郎君想必很快就会好起来了,他年轻,复原得也快,眼下我也已经大好了,夫人便不必再这样陪着郎君了,我会过来照顾郎君,替夫人分担一二。”
  杨氏听着便又落了泪,虽没说什么,但也没有拒绝沈莲岫的提议,算是默认了。
  之后周仪韶陪着杨氏回房去休息,沈莲岫则进了内室里面。
  周临锦依旧没有醒来,她便坐到床沿边,躺了这几日,周临锦的脸还是干干净净的,甚至有些过分白皙。
  若不是为了她,他也不会伤得那么重。
  沈莲岫抬手便摸了摸周临锦如今清瘦的脸,恰好碰到了下巴处,肉眼虽很难看见,但手可以感受到刺刺的,是他冒出来的胡茬。
  反正他也没醒,沈莲岫便来回地用指腹摩挲着,兀自出神。
  忽然,她冷不丁就听见周临锦开口说道:“你在干什么?”
  沈莲岫吓了一跳,立刻收回手,支支吾吾道:“没干什么……你怎么醒了?”
  周临锦撑着手坐起来,沈莲岫连忙给他扶着做好,周临锦又问:“你何时来的?身子可好了?”
  “已经好了,”沈莲岫老老实实回答,“我见夫人这几日太辛苦,便过来照顾你。”
  周临锦皱了皱眉:“自有仆婢来做,你还是去歇几日,母亲也是,我都让她不要来了,她还是经常过来看我,过几日我就搬回去。”
  “夫人也是担心你,你别这样。”沈莲岫拉住他的袖子摇了摇。
  周临锦的心一下子软了。
  “待会儿用完午食,你就回去,”周临锦道,“然后今日就别来了。”
  沈莲岫眨了眨眼睛,周临锦看不见她眼中的狡黠,她笑问:“那明日要来吗?”
  周临锦没有作声。
  “那我明日也不来了。”
  “明日,”周临锦轻咳了一声,终于忍不住说道,“明日可以再来。”
  “那后日呢?大后日呢?”
  “你想来就来……”
  沈莲岫道:“郎君,你就让我多陪着你一会儿吧。”
  周临锦再度没有说话。
  于是沈莲岫与周临锦一同用了午时,周临锦没再说让她回去的话。
  午后沈莲岫一时也犯起了困,毕竟是才好些的身子,她安顿好周临锦正要去外间小憩,周临锦却一下子拉住她的手。
  沈莲岫不知道周临锦是如何在看不见的情况下那么精准地找到她的手的,总之他不仅握住了她的手,还使劲儿往自己身边一拽。
  沈莲岫被拖过去,扑倒在他身上。
  她唯恐碰到他的伤处,吓得连忙就要起身,但周临锦却一把用手臂圈住了她,使她动弹不得。
  “郎君……”沈莲岫面色潮红。
  周临锦笑了笑,往她额头上印下一吻:“不叫我二郎?”
  沈莲岫自进门以来,因着身份的原因,所以在称呼上一直很有分寸,对杨氏一直称夫人,对周临锦则是大多数时候称郎君,鲜少鲜少叫他二郎。
  她不敢如妻一般叫他在家中的小名。
  见她忽然就没了声响,周临锦说道:“以后都叫我二郎。”
  沈莲岫咬了一下下唇。
  她的心中有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惧,怕一旦叫习惯了二郎,日后将无法面对她一直害怕的变数。
  可身边之人的催促,又使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拖延,再逃避。
  终于吗,沈莲岫张了张嘴,道:“二郎。”
  这一声有些滞涩,周临锦自然是听出来了,却没有过多计较和追究,想来她只是害羞了。
  他此刻只觉心满意足。
  “就在这里睡,”周临锦往里挪了挪,仍是抱着她不肯撒手,“陪着我。”
  沈莲岫已无法再拒绝。
  她轻叹了叹,拿过周临锦身上的被褥一角盖到自己身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睡了。
  这之后的几日,沈莲岫都是一早就来思宁苑,等到用了晚食之后才回去,甚至有越来越晚的势头。
  周临锦倒是说过要搬回濯心斋去,但杨氏不同意,说是他的伤还没好,怕吹了风入了骨,沈莲岫也怕他以后落下病,也跟着杨氏一块儿不同意,周临锦也就没了办法,只能老老实实留在思宁苑。
  这日,底下的庄子上送了野味过来,杨氏特意让思宁苑的小厨房炖了野鸡汤,给周临锦和沈莲岫补身子,只是炖的时间长,夜里都用完了饭许久了,野鸡汤还没有炖好送过来。
  沈莲岫原本想走,反正喝个汤而已也不是很用得着她,但周临锦却不肯,一定要沈莲岫留下。
  直到戌时都过了,野鸡汤才拿过来。
  沈莲岫拿出来一看,时间那么长,鸡肉倒是都顿烂了,香味也已经特别浓郁。
  她开始庆幸自己没有提前走了。
  周临锦已经能下床了,她便盛了两碗野鸡汤,与周临锦一块儿坐在案前吃着。
  沈莲岫吃得很香,但周临锦的嘴巴比较挑,也不重这些口腹之欲,看起来吃得没什么滋味,但沈莲岫也没去管他。
  吃到一半,周临锦放下汤匙,慢悠悠道:“这野鸡汤味道怎么那么奇怪。”
  沈莲岫正吃下一块炖得软烂的鸡肉,闻言便又喝了一口汤,明明是鲜甜得紧:“没有啊,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