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妻 第51节
作者:半溪茶      更新:2025-10-17 20:02      字数:4890
  周临锦的眼中溢出笑意:“终于肯和我说话了?”
  沈莲岫冷冷觑他一眼,撇开了头。
  第61章 重合 你可以重新嫁给我
  林间的蝉鸣叫得人心里烦躁, 夏风穿过树叶间隙,也丝毫未能解得了正午的灼热。
  “你暂时不愿和我回去,但我不日又要启程, 所以我只能行此下策,将我们的关系公之于众, ”周临锦说话的语气还是像往常那样耐心, 像是在说情话一般, “否则总有人来纠缠你, 我不放心。”
  “我不会走的。”
  “等我回京交了差, 还是会来的。”
  沈莲岫一时气滞,片刻后才又道:“是你自己说的,日后各自嫁娶, 再无关系。”
  “你可以重新嫁给我,我重新娶你, 这样就又有关系了。”周临锦悠悠地说了一句。
  沈莲岫气极反笑, 忍不住嗤笑一声。
  “你以为这是过家家吗?你想如何就如何, 今日不要了,明日又可以反悔, 然后让所有人都陪着你一起玩, 从来只是由得你一个人,不由得别人怎么想, 周临锦, 我现在总算明白当初你父亲为何会因为看不惯你的性子打你, 你想怎样就怎样的时候,到底考虑过别人没有?”
  周临锦默了默,沉声道:“我是偏执,不是反复无常, 我也只是为了你罢了。那时一切都太快,不容许我反悔,再求得你的原谅。若不是你的继母……”
  “别给我提起他们,”沈莲岫一咬牙,狠狠道,“你也别把事情都推到他们头上,然后妄想我再回头和你和和美美,我告诉你,我确实不恨你也不怨你,但到底怎么回事,我心里还是能掂量清楚的。”
  周临锦一颗心就像在火堆里埋在烤,他努力使自己定下心神,能应对她的一重重诘问:“是,我当时确实以为喜欢的是你妹妹,也一直以为和我在一起的是她,那时我的眼疾未愈,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一时自然难以接受将自己的全部真心都错付给了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被人像一个傻子一样戏弄,我问你,哪怕是换了你,你就能立刻释然了吗?”
  沈莲岫没有说话。
  “我承认当时是我处事太偏激,我不该就那样把你赶走,事缓则圆的道理我根本就没懂,若是先将你留在家中,然后慢慢琢磨处理,就不会是今日这样的局面。”周临锦心一横,索性也全部都说出来给她听,“沈芜瑜的事情其实另有隐情,在昨日之前,我甚至……都以为你确实害了她,但我不介意,只要你做了便必定是有原因的,无论你是个怎样的人,哪怕真的蛇蝎心肠,哪怕被千夫所指,我都无所谓,只要你回来,只要我爱你,那就够了。”
  沈芜瑜鼻尖一酸,心里疼得仿佛是锥子在扎,又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到底是该为着他一直以来都没有相信过她无辜而难受,还是该为他迟来却又毫无保留和原则的选择而高兴。
  她往后退了一步,神色有些怔怔的,但出口的话却利落狠绝:“你便认为我是个毒妇就行了,你无所谓,我也无所谓,只当是我配不上你,放了我。”
  周临锦将她的手一把抓住,不知不觉便用了力气,沈莲岫却并没有察觉到疼,只是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我不可能放了你 ,若是这辈子无缘再见也就罢了,那是对我的惩罚,但现在我找到你们了,便不会再放手,我早就认清我心里在想什么,我喜欢的人是你,如今更要弥补你和安安,阿圆,安安不能没有父亲的。”
  “她可以,我一个人就把她带得很好。”沈莲岫心思一动,又问,“我问你,若是当时你知道我已经有了安安,还会赶我走吗?”
  周临锦几乎是想也不想就立刻回答道:“不会。”
  沈莲岫点点头:“那我懂了,你不过就是为了孩子而已,眼下亦是如此。”
  周临锦明显没想到她会这样刁钻,这个问题好像怎么回答都不对,若答“会的”,他都可以想到自己会如何了。
  沈莲岫已经冷笑起来,用力挣扎了一下。
  周临锦仍旧没有放开她,而是继续说道:“别人都有父亲,难道你忍心看着安安没有吗?而且现在在这里,你和安安很可能已经不安全了,一旦我走了,谁能护住你们?”
  沈莲岫的心紧了一下又一下的,闻言便又是一惊:“你什么意思?”
  “裴家出事,惠王不可能不知道,就连胡峻都是好心提醒裴谦才招致杀身之祸,万一查到了你身上,你知道裴家和惠王那么多事情,又和我有关系,他怎么可能放过你和安安?”周临锦的眼神凌厉起来,低声说道,“还有一件事,是昨日裴谦告诉我的,当初拐走了沈芜瑜的人就是惠王,是他为了报复我查寿州赈灾款一事才故意为之,所以一旦他在裴家出事之后把目光放到陈州来,很容易就能把你挖出来,到时你和安安又怎么办?”
  沈莲岫倒抽了一口凉气,一时心绪彻底乱了起来。
  怪不得,怪不得她觉得裴若燕长得像沈芜瑜,原来是这么回事,裴若燕先是被裴家献给了惠王,后又因和沈芜瑜长得相像而成了沈芜瑜的替身,可是既然惠王这么喜欢沈芜瑜,又为什么会把她放回来?若说是沈芜瑜自己跑出来的,那也说不通,按照惠王的权势,把她捉回去简直是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
  眼下周临锦的事情还没解决,竟又多添了一件事,惠王和沈芜瑜的纠葛倒是事小,与她没多大关系,但就如周临锦说得那样,惠王很容易就会查出来她就是沈莲岫,到时又会把她怎么样呢?
  而且还有安安……
  她该怎么办?
  沈莲岫心口堵着一口气,也不知道怎么出,只看看面前的周临锦,便狠狠瞪了他一眼,带着些幽幽的埋怨,接着又甩开了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
  “都是你,本来这些不会发生的……”
  “怎么是我,”周临锦倒也没很让着她,“裴若燕总要和你说那些事的,不和我说也有别人,不过就是惠王查起来的时候没把你放在眼里,让你逃脱了去,但也不好说,全凭运气,你有我,尚且还有地方可以遮风挡雨。”
  沈莲岫听了,只是愤愤地咬了一下嘴唇,那唇瓣被她咬得红艳艳的,像是樱桃一般,白花花的日头打下来,倒水润润的格外好看迷人,看得周临锦一愣神。
  从前看不见她的模样,但该尝的都尝过了,与记忆中的感觉一一对上,既割裂又重合,别有一番滋味。
  也就是在周临锦这一愣神之际,沈莲岫已经转身快步走了。
  周临锦没有叫她,也没有再跟上去,只是看着她拉走一边在院子玩一边啃鸡腿的安安,进了厨房关了门,这才无声地苦笑起来。
  这一日,周临锦依旧是到了入夜便骑马赶回陈州,然后让必察继续留在这里,虽然裴谦已经认了,但诸事繁杂,仍有许多地方要处理,等处理好了便要马上回京。
  沈莲岫后半日没再出门,只只是在家里继续接诊来看病的人,等到周临锦离开之后,她才出来,依旧让必察进来睡觉。
  夜里睡觉的时候,安安问她:“为什么那个叔叔总是来我们家?”
  沈莲岫也不知道她问的是周临锦还是必察,自从晌午时和周临锦说过话,直到这会儿她心里都乱得很,也只有在给人看病时才能暂时忘记那些事,所以她懒得再分辨安安问的究竟是谁,反正都一样。
  她胡乱应对了一句:“有点事情,和你小孩子家家的没关系。”
  沈莲岫甚少有对安安这么敷衍的时候,安安立刻就皱眉了,嘀嘀咕咕了几句,说:“阿娘,不喜欢安安了吗?”
  沈莲岫亲了一下女儿的额头,看着她眨巴着的眼睛,琥珀似的,忽然就在脑海中与周临锦的那双眸子重合了。
  她心下叹气,俯身过去亲了一下她的眼睛,柔声对女儿道:“阿娘怎么会不喜欢安安,安安永远是阿娘最喜欢的宝宝。”
  安安把毛茸茸的小脑袋拱进沈莲岫的怀里:“那你怎么了呀?”
  “阿娘有点心事,”沈莲岫紧紧搂住怀里的女儿,又道,“安安现在还不懂阿娘的心事的,阿娘也希望你永远不要懂。”
  安安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等到安安睡熟,沈莲岫把她从自己身上扒下来,放到旁边睡好,掖好被角,然后一下一下地撸着她顺滑的头发。
  明明那么多事情要她发愁,但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再想想,却又只剩了一件了。
  她不想提起前事的,却也无可避免地听见。
  虽然在黑暗中,但沈莲岫的眼前还是模糊起来。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分明是决心要和周临锦一刀两断的,可是一想起周临锦说的,哪怕她是个毒妇也会喜欢她,她就很难受。
  这过去的五年里,无论他究竟是不是爱她,他还是没有相信她。
  沈莲岫小声抽泣起来。
  眼下大夏天的,夜里略有微风,还是很炎热,她却觉得周身发寒。
  他又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他明明可以不说的,毕竟他心里的想法,只有天知地知和他自己知道,外人并不能去刨开来看,告诉她这些,平白地让她难过起来,而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不过是让她更怨恨他些罢了。
  他难道不懂吗?
  一面说着让她回来,一面却又说着这些让两人都不好过的话。
  还是他已经笃定她只能选择跟着他回京,这才肆无忌惮起来?或是他想让她感动于他对她的包容?
  心中的想法越来越多,合理的、荒谬的,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有些连沈莲岫自己都会发笑,一时又是哭又是笑的,最后她就在这些乱麻一般的思绪中,沉沉昏睡了过去。
  第62章 失明 她真的还能再回来吗?
  这夜周临锦回了陈州府衙, 并没有再去大牢中。
  昨夜裴谦坦白之后,他便秘密让人把人从牢里提了出来,放在了自己住的那个院子里, 旁边还有其他同僚和守卫,并不怕裴谦逃走, 裴谦也并不会逃走, 他已经说了那么多, 再出去落到惠王手里那就是一个死, 而且会死的很惨。
  至于裴家其他人, 暂时还被关押在大牢中,裴谦已经倒戈,裴家剩下的人更是些蛇鼠之辈, 很快就能让他们把知道的都吐干净,且裴谦才是最关键的人, 作为下一任的家主, 其他人知道的事远远比他要少得多。
  一天的时间, 足够裴谦再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落下的了。
  裴谦已经把那份名单写了出来, 只有周临锦和敖兴的手上各有一份, 以防万一,也以防知道的人多了生出不测。
  周临锦见到裴谦, 又问了他几个关于惠王的问题, 裴谦都一一答了, 末了只对周临锦道:“周大人,我知道我去了京城之后也是难逃一死,只求日后能与妹妹合葬在一处。”
  “你想死也没那么容易,”周临锦顿了一下, 终究也是怕他误会,又道,“你是戴罪立功,或许不用死,到时判你一个流放也就是了。”
  短短一日的时间,裴谦整个人仿佛都被抽去了精气神,先前还死撑着,只是被折磨得憔悴,但他想着为了裴家也不能开这个口,可一旦都说了出来,便想起因他而枉死的好友,他眼睁睁看着却救不了的妹妹,所有心气一下子都没了。
  裴谦自嘲般笑了笑,道:“有些事情,我一直没敢去想,但是当我说出来之后,我便觉得我真的该死。”
  周临锦原本也不是什么会耐心安慰罪人的人,只是他眼下自己也是苦闷不已,虽境遇不同,但到底也心软了几分。
  他轻叹一声:“惠王向来心狠手辣,胡峻本不该被累及的,如今你愿意说出事实,也算是给他一个交代了。”
  裴谦不置可否,只问:“什么时候启程?”
  周临锦道:“大约就在这几日里面。”
  “余大夫愿意和你一起回去了吗?”
  “这就不关你的事了吧?”提起沈莲岫,周临锦立刻冷冷说道。
  “是我多嘴了。”裴谦想了想,又说道,“在裴家时,她给我妹妹看病看得很仔细,很有耐性,我妹妹最后找的人是她,我倒也很想当面谢谢她。”
  周临锦起身道:“不必了,你的意思我会带到。”
  接下来还要去牢里再看看,然后安排回京的事,若是时间还不晚,就稍稍睡一会儿,醒了再去白溪村,无论如何,一定要把沈莲岫带回去。
  周临锦就这样盘算着,正要往门口走去,忽的屋子里的烛火动了动,仿佛有一阵风刮过,周临锦立刻警醒起来,然而下一刻,一道银光竟已经闪过他的眼角。
  还没来得及反应,周临锦便反身将背后的裴谦扑倒在地。
  一瞬之后,一支箭落在了他们旁边,箭头上沾着血掩去了它一半的森森寒光。
  屋外已经响起了刀枪之声,周临锦没有让裴谦起来,而是继续护着他,让他伏在地上。
  这陈州府衙里面还是太鱼龙混杂,这就将裴谦不在大牢而在这里的消息走漏了出去,外面来犯的人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惠王派来杀裴谦灭口的。
  周临锦眼神一凛。
  大约一盏茶的工夫之后,外面的声音渐渐平息下来。
  敖兴过来敲门:“大人,人都已经抓住了。”
  周临锦等了片刻,这才撑着凳子起身过去开门,敖兴自己进了门,没有让其他人进来。
  “一共来了五个人,先是趁我们没防备放了箭,不过马上就被发现了,打斗的过程中死了三个,还有两个被抓住之后立刻自尽了。”敖兴向周临锦禀报道。
  周临锦坐下,感觉到手臂上的鲜血湿湿冷冷的,但还是说道:“自尽不自尽其实都一样,反正都知道是惠王的人。”
  敖兴道:“陈州不宜再久留,赶紧回京才免得夜长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