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妻 第66节
作者:
半溪茶 更新:2025-10-17 20:02 字数:4718
她的儿子也依旧被她带在身边跟来,沈芜瑜一坐下便把他抱在怀里,安安正好在院子里玩一个很好看的小花球,珠儿毕竟年纪渐长不能一直和她玩,看见有个和她岁数差不多的孩子,安安便邀请他一起玩,但这个孩子竟然像是不敢答应安安,先是看看沈芜瑜,直到沈芜瑜点了头,他才敢出去,走路时也不像其他孩子那么大大方方或是蹦蹦跳跳的,而是很小心翼翼。
沈莲岫看在眼里,便觉得这孩子有点不对劲,虽然她很讨厌惠王,但小孩子总是没有错的,况且有没有见过父亲都不一定,沈莲岫便对这孩子也说不上讨厌,反而看着他这样子略有些担心。
“他叫什么名字?”沈莲岫问沈芜瑜。
周临锦派人去找沈冀夫妇的事,沈莲岫一开始打算告诉沈芜瑜,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倒不是假设沈芜瑜来诚国公府是另有目的,说了之后怕她有所防备,而是沈莲岫觉得自己和周临锦也并不是真心想给他们两个收敛遗骨什么的,只是出于某一种目的,那就没有什么说的必要,说了反而像假惺惺似的关心沈芜瑜,并让她感恩。
沈莲岫又怕她像昨夜那样哭个不停,所以还是先岔开话题得好。
提到孩子,沈芜瑜哭得有些浮肿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与沈莲岫道:“叫小树,他没有大名,就叫小树。”
沈莲岫想了想,还是没有忍住,问道:“小树应该比安安要大,怎么倒瘦弱许多?”
“小树……”沈芜瑜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母亲不让外人知道他的存在,所以从小树出生开始就一直把他关在家里一个偏僻的院子里,平时也只有我和一个仆妇和他在一起,很少让他出来,怕撞见来家里的客人,只有到了夜里,才能把他抱出来玩一玩,所以小树很内向,因为不经常锻炼,又很少走动,身子也弱一些。”
沈莲岫不由又去看那边在玩耍的小树,只见他就算在玩的时候也是怯怯的,如果安安不把球给他,他就不敢去拿那个球,时不时还会朝她们这里来看看,像是在确认沈芜瑜的一举一动。
“我又怕他磕着碰着,又心疼他见不得人,所以平日里也更宠溺些,总之……我也不求别的了,他能养活下来就行了,”沈芜瑜说着说着,眼泪又开始像决堤一样,“姐姐,我真的后悔,我当初怎么会听了他的哄骗,难道长这么大连好人坏人都分不清吗,他明明可以让我退了亲再娶我,却非要一心将我从家里骗走,我就该知道他不是个好人……”
沈莲岫一时哑然,等沈芜瑜稍微平静一些之后,也只能道:“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后悔也没用了。”
沈芜瑜点着头哭了半晌,又红着眼睛抬起头来看她:“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说我后悔当初没有嫁给……我不太会说话,你别怪我。”
沈莲岫笑了笑:“没有。”
不知怎的,她便想起昨夜周临锦的支支吾吾,这时才后知后觉,当时她那个无心的问题,恐怕是让他为了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才不会误解和生气。
其实她倒真没有让他为难的意思,虽然周临锦一开始想娶的是沈芜瑜,并且以为自己娶到的是沈芜瑜,而沈芜瑜回来后也撒了谎,但沈莲岫从来没有将这些糅合到一起来看。
时过境迁,她可以理解沈芜瑜那时是为了留下孩子才听了陈氏的话说了那个谎,也相信周临锦早就已经不喜欢沈芜瑜了,所以她不会拿这种无聊又像是吃醋拈酸的话去问周临锦。
从始至终她最在意的,一直都是周临锦对她的不信任,以及他那时决绝到丝毫不留余地的处理方式。
这些都和沈芜瑜并无多大关系,沈芜瑜是撒了谎,但最后做出决定的却是周临锦。
她永远不会把所有的错都推到另一个女子身上,且这个女子还是自己的亲妹妹,然后自己和男的重新去甜甜蜜蜜,那和瞎了有什么区别。
她和周临锦之间未解开的问题,永远都是他们两个自己的问题。
第81章 至亲 安安知道你是她父亲这回事吗?……
沈莲岫收敛回心绪, 又问沈芜瑜:“这几年,你也一直没有再说一门亲事吗?”
当初沈芜瑜回来之后,既能听陈氏的话找回诚国公府, 那么陈氏后面定然也会给她再找个人嫁了,沈莲岫以为她应该是会听陈氏的, 但沈芜瑜又确实是一直待在家里。
“说那个谎, 我便已经用尽了所有心气, 后面也还是没成, ”沈芜瑜脸上倒没见有什么难过, 只是怅然,“还嫁什么人呢,母亲是一直想给我说亲事, 是我自己不愿意罢了,我只想这么一直守着小树过下去。”
“你没想过……要再去找惠王吗?”沈莲岫试探着问道。
“是他先不要我的, 我怎么还会再去找他?沈芜瑜说完, 又忽然打量了一眼沈莲岫, 俯过去悄声问她,“你不是也没找过姐夫吗?”
沈莲岫这才反应过来, 沈芜瑜在打趣她, 急得轻轻打了沈芜瑜一下。
这一下,打得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就像是小时候那样。
沈芜瑜从旁边抱住沈莲岫, 道:“姐姐, 对不起, 你原谅我好不好?”
沈莲岫撇过头没有说话,但人却还是被她抱着。
“姐姐,我错了,我给你和姐夫赔罪。”
“给他赔罪干什么?”沈莲岫终于没好气说道, “没原谅你,我一会儿把你赶出去。”
沈芜瑜的眼睛渐渐瞪大,然后又开始盈满泪水,就这么抱着沈莲岫哭了起来。
这一回沈莲岫的鼻子也有点酸酸的。
等沈芜瑜重新哭完,只见她坐直了身子,问沈莲岫道:“你上次和我提过的那个女子的事,能再和我说一说吗?”
沈莲岫知道她说的是裴若燕,于是叹了一口气,便开始一五一十地把裴若燕的经历说给了沈芜瑜听。
末了,沈莲岫又道:“在你之前或是之后,这样的女子不知还有多少个,裴若燕只是特殊一点,长得像你所以多得了些他的宠爱,不过你可千万别以为,这是惠王还对你念念不忘的表现,他究竟如何想的我们不用知道,知道他是个坏人就行了,坏人的喜欢不值一文,懂吗?”
沈芜瑜闻言咬牙道:“我自然不会,他当初为了报复姐夫所以来骗了我,把我害得这么惨,现在也是因为他谋逆作乱,才害得民不聊生,爹娘也死于非命,我恨他还来不及!”
正巧这时随着她话音落下,那边玩耍的小树摔倒了,沈芜瑜连忙起身就要冲过去扶他,却被沈莲岫按住了手:“让他自己站起来。”并让婢子也不许去扶。
小树揉着眼睛,半天没等到沈芜瑜,又见安安正奇怪地看着他,最后也大概是觉得不好意思了,自己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
沈芜瑜松了一口气,接着姐妹二人相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
因沈芜瑜是过来借住的,虽然沈莲岫和周临锦已经做了主,但沈莲岫还是去和杨氏还有周仪韶说了一声,两人没有说什么便同意了,只是因为沈芜瑜以前的事,所以对她还是有些心存芥蒂。
再加上先前还不知道沈芜瑜有个儿子,如今自然是瞒不住了,杨氏和周仪韶上下这么一合计,发现沈芜瑜当初是想周临锦给她儿子当便宜爹,脸色便更不好看,沈芜瑜倒也乖觉,知道人家可能不待见她,便一直和沈莲岫待在濯心斋,也不出去,免得大家脸上都挂不住。
大约又过了三四日,这日夜里沈莲岫刚和沈芜瑜一块儿用了饭,便听见周临锦在外面叫她。
沈莲岫便只好出去。
周临锦把她拉到廊下僻静处,对她道:“有沈冀和陈氏的下落了。”
沈莲岫往屋子那边看了一眼:“进去说吧。”
周临锦却站着不动:“还是在这边说,你再去和她说也是一样的。”
这几日为着沈芜瑜的事,杨氏和周仪韶又旧事重提,特别是周仪韶还说了他几句,再加上周临锦自觉如今一定要和沈芜瑜避嫌,所以能不见就不见,即便是沈莲岫让他进去说,他也不想进去。
“他们的尸首已经找到了,就在出了京城不远,往寿州去的方向,那伙强盗也是趁乱打劫的,以前并没有也不成气候,已经叫人剿灭了,幸好最近天气凉快,不然他们两个恐怕也烂得厉害了。”周临锦道,“寿州那里一时是打听不到了,但你妹妹应该没有撒谎。”
沈莲岫听后沉默半晌,问:“如何处理的?”
周临锦明白她是在问沈冀和陈氏,便道:“在山上埋了,立了块木牌做碑,也记着地方,以后再说。”
沈莲岫点了点头。
其实对于她来说,知不知道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但还是得告诉沈芜瑜,若是曝尸荒野,沈芜瑜肯定不好过。
且到底是曾经相处过的人,沈冀更是她的血亲,虽说已经断绝了关系,可身后太凄凉,总归也不忍见。
周临锦这种处置方式,算是仁至义尽,沈莲岫很满意。
她正要进去里面告诉给沈芜瑜,但是周临锦又叫住她。
他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低声道:“阿圆,你这几日和你妹妹说说笑笑,能不能像对待她一样,也原谅我?”
沈莲岫看了他一眼,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淡淡道:“她是我亲妹妹,你是谁?”
“我……”周临锦语气一塞,原本就不高道声音更加小了下去,“我是安安的父亲。”
“安安这几天连见都不想见你,”沈莲岫有心打趣几句,便似笑非笑地说道,“安安知道你是她父亲这回事吗?”
“阿圆。”周临锦没办法,只能叫了她一声。
沈莲岫没应。
“阿圆,”周临锦又叫她,“若不是还有安安,我们这辈子是不是都只能这样了?”
“没有她,我根本不会回来。”
周临锦一时没有说话。
这些日子过去,他以为沈莲岫的心总能软下来那么一些的,没想到她的回答还是那么直接又不留情面。
他宁可她是口是心非。
于是周临锦仍不死心,又道:“阿圆,你当初生下安安,是不是……”
“不是,”没等周临锦说完,她就打断了他,“是因为我想有个亲人陪着我,我也可以陪着她,从十岁起,我就没再感受过至亲在身边的感觉。”
沈莲岫说完,便垂下了眼。
虽然都是实话,但她平时并不常常想起,周临锦一问,她却不知怎的,非要说出来。
旋即,她便不想再继续留在这里,也不管周临锦,自己转身进去了。
周临锦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神色渐渐黯淡下来。
***
从沈莲岫口中得知父母的遗骸已被找到之后,沈芜瑜又狠狠哭了一场。
但因为她先前已经知道他们死了,所以也并非不能接受,哭了这一次也就好了,只牢牢记着埋葬的地方,等着日后去祭奠或是移出骸骨。
沈芜瑜倒是还和沈莲岫提了几次想让周临锦派人把她送到寿州老家去,可眼下局势混乱,就算能通融让她出城,这一路上会遇到什么也不好说,便只能先作罢。
况且近来几乎没有见到过周临锦,听说惠王的大军已经越来越逼近京城,一场恶战就在眼前。
而沈莲岫在国公府也不是完全没有事做,虽然国公府的粮食充足,可一旦惠王大军包围了京城,会拖延多久也不可预计,还是要紧着点精打细算才好,毕竟国公府上上下下这么多口人。
沈莲岫和周仪韶每日都要去清点家中的粮油米面,早一次先安排好大家的份例,晚一次便是再看看一日到底用了多少,然后再约莫估出下一日需要的,尽量减少消耗。
至于肉食菜蔬,沈莲岫已经提前让人腌制了许多鸡鸭猪肉,好在天气已经逐渐转冷,放置并不是问题。另还买了一些小鸡小鸭养着,但是当时置办时城中已经萧条,所以数量并不是很多,分派给各院各自去养,各自决定什么时候吃。
鱼虾倒是足够,因为诚国公府有好几处池塘,原本就投放着鱼苗虾苗,只是以前几乎不吃,只是主子们想起来了去或捞或钓,现在刚好派上了用场。
这日沈莲岫和周仪韶两个人点完东西,时间已经不早了。
虽然东西都很够,但只有用没有补,看在眼里还是焦虑。
周仪韶忍不住问沈莲岫:“你说要真是吃完了可怎么办?”
“圣上还在宫里,总不可能……”沈莲岫眨了眨眼睛,没有往下说。
“唉,”周仪韶明白她的意思,叹了一口气,“当时也是事忙来不及,否则便应该先遣散一部分人,或让他们去乡下庄子上避一避,何必和我们一块儿在这儿拖着,倒不是为着省下这点口粮,而是若是惠王进了城,那我们府上恐怕难逃一劫了。”
沈莲岫默了默,道:“别想这些了,先顾好眼下再说。走也未必走得掉,我父亲和继母不就是死在路上的吗?”
她见周仪韶疲惫又焦灼,便让周仪韶先回去,自己留下来又估算明日的分下去的份例。
国公府的库房看着是满满当当的,但是总有吃完的一日。
沈莲岫清点完之后,正要出去锁上门,却见周临锦从外面进来。
她已经好几日没有见过他,此时也是一愣,脱口而出道:“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