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来，康欣有一点紧张，但准备得很充分。
  叶铭兰认可地点点头，笑着转向苏灵溪，“灵溪，你对这场戏的理解呢？”
  苏灵溪笑了笑，朗声道：“在一开始去律所应聘的时候，童妍其实是非常自信的。她作为帝都大学法律系的高材生，又多次拿过奖学金，在校园里她无疑是备受瞩目的天之骄子。即使君何律所大名鼎鼎，她也毫不怯场，自以为能够玩转职场。”
  “但她的自信在踏入这栋大楼后就开始逐步被摧毁，从进门时在前台登记，一直到走进会议室，这一整个过程里，童妍的自信感都在不断下降。而沈玉洁，则刚好出现在童妍情绪最低谷的时候——是她让童妍看见了一位高智女强人最杀伐果断的一面，并由此心生向往。”
  第49章 台词是演员的基本功
  在这场剧本研读会之前，苏灵溪已经在【私人空间】里反复练习过童妍这个角色，经过无数次练习、研究和分析，她也算揣摩到了角色大致的心路历程。
  然而，韦娇和叶铭兰并没有对她的理解做出什么评价，反而不约而同地看向沈蔓。
  深色西装，浅色内搭，基础款金色耳钉，黑色中低跟皮鞋——比起十几年前鲜妍明媚的少女形象，沈蔓现在的穿着更加简约，给人一种稳重可靠的感觉。
  察觉到两人投来的视线，她微微坐直了身子，“这场面试戏重点在于童妍的状态变化，沈玉洁的心态在这一过程中其实很单一。”
  “她在四十岁之前就做到了红圈所高级合伙人的位置，哪怕放眼整个行业，她也算得上年轻有为。在沈玉洁眼里，任何人或者事，都只不过是能让她事业更上一层楼的助力；对于下属，她只分好用和不好用，就像对待工具一样，几乎不能容忍他们丝毫失误——显然，她是个很典型的精致利己主义者。”
  说到这，沈蔓顿了一下，“所以在这一段戏里，从童妍进入自己视野范围的那一刻起，沈玉洁就已经开始挑剔地打量她，评判这个人的各项条件是否能够成为一名合格的律师。工作状态下的沈玉洁毫无感性可言，她拥有绝对的理性和超强控制欲。”
  “极致的专业化是沈玉洁这个人物的魅力之一，同样，这也正是她的缺陷所在。”沈蔓浅浅弯了弯唇角，“过刚易折……这是个很有趣的人物。我想，深棕色外翘锁骨发的造型会更符合角色设定。”
  韦娇闻言，露出感兴趣的表情，笑着问，“再加上一副方形的无框眼镜怎么样？”
  沈蔓点头：“如果呈现出来的效果够好的话，我没有意见。”
  虽然手握数座影后奖杯，但沈蔓在工作中的态度并不高高在上，反而十分随和，无论导演还是编剧的意见都能很好的采纳。
  苏灵溪猜测，大概是她们三个人私交甚笃的缘故——不然也没办法解释叶铭兰执意要让沈蔓来演沈玉洁这一角色的行为。
  无论如何，苏灵溪内心很重视这次能够和沈蔓合作的机会，不仅看完了她的全部作品，还把她以前的一些采访、访谈以及片场花絮都找出来看了一遍，为两人以后在剧组的和谐相处做足了准备工作。
  从以往作品还有花絮里能看出来，沈蔓的表演方式明显趋向表现派，在没有充分的时间和环境条件让人入戏的情况下，她依然能做到一秒入戏，只要在心中完成对人物的构建，她任何时候都能去演、去表现情绪，甚至能演出层次感。
  沈蔓在第一部 电影《雪中梅》里就已经可以在短时间内设计好层次的推进，如何表现递进、表演的落点在哪儿……这些点位她都设计得非常好，在大银幕上也不显得夸张。
  但是那个时候她才刚刚二十岁。
  显而易见，沈蔓绝对算得上天赋极高的表现派演员。
  按照杨茜的说法，沈蔓虽然没有阮棠那么“疯”，但对表演的要求也很高。如果沈玉洁是个让她毫无兴趣的扁平角色，几乎没有人能说服她接下这部戏。
  “无框眼镜的确很适合你。”叶铭兰赞同道，“造型的事一会儿再说，现在我们先来把第一场戏读一遍，找找感觉。康欣，就从你开始吧。”
  “童小姐，请进。”康欣念起台词，脸上流露出提防还有故作矜持的表情——眼前这个清纯朝气的女学生让她心里升起了危机感。
  “三位面试官，下午好。”苏灵溪迅速投入到童妍的情绪里去，此时此刻的她是紧张的，因为她意识到了这家律所里的优秀人才如过江之鲫，跟这些人一比，她引以为傲的那些东西根本都算不上什么。
  “你先简单介绍一下自己吧，捡重点说。”
  康欣面无表情地说道，毫不遮掩自己语气里的不屑，仿佛坐在这当面试官就是在浪费时间一样。
  一瞬间，李雪刻薄势利的人物形象就凸显了出来。
  “好的。李律师您好，我是童妍，现在就读于帝都大学法律系……”
  接下来的一段是苏灵溪面试时自我介绍的独白，在察觉到面试官的不耐之后，她的措辞更加小心翼翼，连声音都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
  童妍是整部影片的戏眼所在，常常需要一口气背下来大段大段的台词。苏灵溪提前在【私人空间】里练习过很多次，所以此时不用看剧本也能自信流畅地念出来。
  “……也具有比较强的抗压能力。以上就是我的自我介绍部分，您看您还有没有其他想了解我的地方？”
  这段自我介绍里讲述了童妍曾参与过的案件还有项目，长达数百字，苏灵溪却能在控制表情的同时一字不落地念出来——不止叶铭兰，就连沈蔓看过来的眼神也变得有些不同寻常。
  “为什么想做律师这个职业？你觉得你的优势和缺点在于哪些地方？”康欣快速地接了上来，神情从不耐烦变成咄咄逼人，她刨根问底道：“我看你的简历上只有一段实习经历，并且是在法院而非律所。”
  “你恐怕还不太了解律所的生态环境吧？”
  康欣的语速越来越快，苏灵溪也不遑多让，紧接着她的台词继续往下说，“李律师，是这样的……”
  仅仅只是靠念台词来对戏，两个人之间的戏剧张力就已经拉满，眼瞅着就要爆发第一场冲突，让人忍不住想继续看下去。
  “看得出来，你们两个在私底下都已经做了不少准备工作。”叶铭兰和韦娇彼此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笑道：“台词方面的问题我们应该不用担心了。”
  康欣腼腆地笑了笑，“叶老师太抬举我了，台词是演员的基本功嘛，我肯定不能拖大家后腿的。”
  她深知这次的机会来之不易，所以事先在家里就背熟了剧本，卯着劲想来片场好好表现。
  第50章 被人压戏
  康欣身上的那股韧劲显然影响到了苏灵溪，在接下来和沈蔓对戏的时候，她变得更加入戏了。
  “沈律，不好意思，我刚才看见这个相框摆得有点歪，所以帮您重新——”
  “下不为例，以后不要再做多余的事。”沈蔓直接出声抢断了她的话，眉头虽没皱，但那双沉静眼眸所投来的淡淡视线，已能让人察觉到她的不悦和冷淡，“把东西放到桌上，你可以走了。”
  她脸上没有任何大幅度的表情，声线也没有太多起伏，只略微透出点疲惫。
  相比之下，倒显得苏灵溪的演法匠气过重了。
  剧本研读会顺利结束后，主创们在造型师的摆弄下进行试妆。
  沈蔓出戏入戏都很快，此刻已经开始跟化妆师还有助理一起闲聊，偶尔还能听到康欣混在其中插几句话。苏灵溪却完全没有闲聊的心情，只闭着眼睛沉默地靠在椅背上，任由化妆师上妆。
  “童妍出场时候的造型我觉得再清纯一点会更好，简单打个底再画个眉毛就行了，这样才能和后期艳丽的打扮形成反差感，让人眼前一亮。”韦娇站在一旁，以随意的口吻和化妆师讨论着造型的细节处。
  “我大概懂你的意思，那我就只给苏老师简单涂一层裸色唇膏吧。”
  韦娇点点头，又补充道：“沈玉洁的唇妆最好用深红色来画，她的衣服大多数是黑白灰色系的，深红色搭配起来更协调……”
  一阵讨论过后，三个人的试妆造型都顺利过关。
  临走前，叶铭兰特意找来了苏灵溪的房车，“我发现你在跟沈蔓对戏的时候好像有点紧张？是怎么回事？”
  她的语气里没有批评的意思，只是单纯的疑惑。但她能问出这种问题，就说明刚才苏灵溪的表现并不让她们满意——她作为整个故事的主人公，却被沈蔓完全压住了风头，这是很不妙的。
  “今天是第一次跟沈老师这么厉害的女演员对戏，我的状态可能还没有完全调整好。”苏灵溪勉强维持住脸上的笑容，解释道：“在正式开机之前，我会尽力呈现出最佳状态的。”
  “好吧，要是有什么问题记得提前找我或者韦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