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郁轻轻放下手中的杯子，语气中带着些许冷漠：“那位叶编剧虽然在业内只算是新人，但人家能够独立写出来一份剧情精彩人设饱满的原创剧本，光这一点，就已经压过了那些只能靠翻拍小说来拍电影的同行。”
  “这些消息如果你肯花心思去打听，不可能打听不到——眼高手低是你现阶段面临的最大问题，一味迷信大导和金牌编剧对你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
  “《平庸之恶》的班底不够好吗？可票房成绩呢？剧情撑不住照样血扑。”
  池郁一番话，说得代筱月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平庸之恶》在上映前是今年暑假档最受瞩目的电影之一，导演和编剧分别拿过金马奖和金鸡奖，男女主也都演技不俗，只差一个奖杯来证明自己。
  谁都没想到，占据暑假档第一波位置的《平庸之恶》会扑成现在这样，尽管预售时已经突破了8000万，总票房却到现在都还没爬上5亿。不止如此，网上还有一堆层不出穷的吐槽贴，实时票房每天都在狂跌。
  “看样子恒升影业花在映前宣传上的钱的确没白花。”代筱月冷哼一声，重新戴好墨镜，“苏灵溪最好祈祷自己每一部电影都能这么幸运，有人帮她收拾烂摊子。”
  池郁瞥了她一眼，没接这句话。
  他昨天晚上特地抽时间去看了原片，此刻实在没办法昧着良心去贬低这部影片的质量。
  代筱月看他不接话，心情更差劲了。
  事实上，从昨天开始，app上那些鲜红的票房数字就像某种雷达一样时刻刺激着她的神经——她几乎控制不了自己心底满到快要溢出的恐慌感。
  代筱月以前从来没觉得苏灵溪有哪里比自己强很多，就算比演技，两个人也不过是伯仲之间，她或许略逊一筹，但也不可能差太多。
  但她没想到《红色野心家》的票房会这么高。
  评判电影女演员最重要的两个条件就是票房和奖项——苏灵溪第一次担当主演，就能有这样的票房成绩，放眼整个内娱，哪个00花能比得上？
  即便这部电影明面上是平番，苏灵溪能吃到的红利也肯定是最大的。
  如果《红色野心家》最后总票房真的能突破5亿大关，之后递到苏灵溪手上的电影资源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好。
  这也就意味着苏灵溪正式以一番主演的身份在电影圈站稳了脚，只要有资源，拿最佳女主角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电影圈的女演员不好混，但她们一旦能够混出头，咖位则无条件高于电视剧演员。
  代筱月先前还暗自得意过自己演电视剧积累下来的粉丝不比苏灵溪少多少，现在却只有后知后觉的害怕。
  她害怕自己会成为被她远远甩在身后的无名小卒。
  此刻这种情绪比当初得知失去《第一女官》试镜机会时还要更强烈几分。
  “你也用不着气馁，这部电影面临的舆论压力其实很大。”池郁温声道，“电影主角的倾向性太明显，一般来说，这种题材的电影会天然流失一部分男性观众。”
  女性主义电影在讨好女观众的同时，也很容易被扣上挑起男女对立的帽子，从而受到某些男网友的攻讦。
  这并非池郁信口胡诌，而是在华国影史上出现过的现实例子。
  《红色野心家》大胆提倡“女人也可以做野心家，可以为了事业放弃家庭”的观念，在大男子主义和传统女性的眼里，这种价值观是不应该存在的——甚至是错误的。
  他们才不会在乎电影有什么深意，哪个镜头又有什么美感，他们只会觉得童妍的选择莫名其妙。
  哪怕苏灵溪的演技再惊艳再自然，一旦有人利用舆论引导这批人，他们毫无疑问会带头抵制这部电影。
  池郁看着代筱月心不在焉的模样，心中缓缓浮现出一个可行的计划。
  如果必须要使点小计谋才能赢的话，他不介意去做那个狠心的持刀者。
  池郁从小就知道，通往成功的路不可能是洁白无瑕的。
  ……
  当代筱月在房车内胡思乱想时，夏雨晴也在帝都的豪宅内关注着《红色野心家》的相关讯息。
  尽管瓣组还没有出分，但电影相关的帖子在组内已经开了无数个了，夏雨晴随意扫了眼，点开了一个高达几百楼的帖子。
  【楼主：虽然我讨厌资源咖，但是《红色野心家》真挺好看的。[滑跪顶锅盖.jpq]】
  【1l：谢谢喜欢，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2l：首先我担不算资源咖，其次我认同你后半句话，《红色野心家》是毋庸置疑的诚意之作。】
  【3l：去看了，感觉很一般，笑点不咋样，也没什么深度，仿佛只在大营销上花钱了】
  【4l：楼上那个momo我都眼熟你ip了，老演员别在这演了行不行？】
  【5l：欢迎移步我刚刚发的抽奖帖，庆祝红色野心家票房逆跌，抽10张电影票~】
  【6l：女主升职升的太快了，有点假，康欣那个角色也塑造得有点扁平，整体还行吧，能打个7分。】
  【7l：路过，磕到了沈蔓和苏灵溪（这是可以说的吗）】
  【8l：[磕到是一个在正常不过的事了.jpg]】
  【9l:题材很好，国内为数不多的真实职场片，认同楼主。】
  【10l：呃，某家粉闻着味又来了。。。】
  ……
  夏雨晴若有所思地看完了评论区，转而又点开瓣组专门的影评区。
  第107章 无力感
  相比追星女占绝大多数的娱乐组，影评区对电影本身的评价要更加褒贬不一：原因很简单，并不是所有观众都能认同电影传达出来的价值观，有些人甚至认为童妍的选择是在走向自我毁灭。
  每当看见这种极端评价，夏雨晴都忍不住要皱眉头。
  虽然她不喜欢苏灵溪，但……《红色野心家》确实是部很不错的女性职场片，至少她不否认它是部好电影。
  想到自己那两部没能激起什么水花的古装剧，夏雨晴心里很不是滋味。
  两年前的这个时候，她还是远远领先所有00花的表演系第一，不管粉丝量还是实绩都吊打其他人。
  再看看现在，连苏灵溪那个闷不吭声的舍友都火起来了，而她的人气却已经大不如前，连00花前三都很难挤进去。
  虽说有许子川帮她谈资源，日子总不算过得太差。
  但看着苏灵溪的资源越来越好，她还是忍不住有点心理不平衡——明明她一点也不喜欢拍戏。
  也许她只是不喜欢这种被人压过一头的感觉吧。
  夏雨晴盯着手机屏幕上那张电影海报，不自觉回想起不久前在电影院里看到的一幕幕：即便她以前看不上苏灵溪，现在也不得不承认，对方在演戏方面已经有了脱胎换骨一般的改变——电影里的童妍是个颇具灵气的角色，并且历经了前期、中期、后期三个阶段的明显转变，个人气质始终在成长中变化，复杂且矛盾。
  但苏灵溪却将这个角色演绎到了极致，不仅没有被沈蔓压戏，反而锋芒尽显，全片都呈现出一种彼此势均力敌的状态。
  夏雨晴现在再看苏灵溪，就像是全区第一遇上了全省第一，有种无可奈何难以望其项背的无力感。
  “雨晴，你经纪人怎么把那个现偶本子给推了？”许子川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慢悠悠地走了出来，“是对戏份不满意吗？”
  闻言，夏雨晴勉强地勾了勾嘴角，“感觉这段时间演偶像剧演得太多了，想歇一歇，顺便也能多点时间陪你。”
  前半句话是真心的，后半句话就不一定了。
  事实上，她只不过是觉得拍戏枯燥又无聊，一个镜头拍十几次，还要把人困在荒郊野岭里好几个月，最后拿到的片酬还不一定有录综艺拿得多。与其进组拍那些流水线一样的偶像剧，还不如上真人秀当常驻嘉宾。
  许子川当然不知道女友心里的小算盘，还真以为对方是舍不得跟他分开才推了剧本，心头窃喜，面上还要装出苦口婆心的样子劝她：“我没关系的，你总不能为了我荒废事业吧。”
  夏雨晴苦涩一笑：“阿川，你不用有这么大的心理压力，我只是想陪在你身边照顾你，一部偶像剧拍或不拍，对现在的我来说也没有什么影响。”
  她本以为自己这一番示弱说不定能让许子川怜香惜玉，从而想办法在其他方面补偿她一二，却没想到这人反而更加得寸进尺。
  “真的吗？雨晴，那你下个月陪我进组好不好？”许子川坐到她身边，殷切地牵起她的手：“这次要去山城拍一部都市剧，得拍好几个月呢，我舍不得跟你分开。”
  陪他进组？那不就变成了围着他打转的免费保姆？
  想得倒挺美的。
  夏雨晴避开他的视线，笑容微微僵硬：“这……要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你粉丝肯定会骂我的……”
  “不会被人发现的，我保证。”许子川一脸认真，“实在不行，我们干脆趁这个机会公开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