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文眯了眯眼，眼神从好奇转变为审视。
  “看样子，他是个有钱不赚且不值一提的蠢蛋。”他突然开口说，还维持着对视，“标准的日式悬疑故事，但女主角的饰演者却是华国人，嗯…你是想要组建一个国际化的剧组吗？”
  “我可以给你两分钟时间找理由说服我。”
  北川良子不慌不忙地捋了把头发，“原因很简单，她就是我的灵感来源，森川绫音的存在源于她。”
  她既没有局促不安也没有急着滔滔不绝，说完自己的理由后就这么静静回望着他。
  凯文皱了皱眉，眼神再次移到了剧本封面上。
  “ok，我猜想你应当是个国际派导演，就跟当初的盛田先生一样。”他一边说着，一边拧了拧鼻梁，语气不算太好，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冷。
  突然听见耳熟的人名，北川良子忍不住微微皱眉。
  盛田昭夫，索尼集团创始人之一，曾在上世纪末极力主张收购哥伦比亚电影公司，并最终成功促成此事。
  他的这一行径在当时被美国社会和媒体严厉抨击，声称“日本企业正在疯狂购买美国的灵魂”“这是一种暴行”。
  北川良子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也许凯文.考恩也是那些人中的一员——即便现在他的老板已经变成了日本人，他的心里也未必服气。
  第250章 试错成本
  “你对盛田先生的不满，没必要发泄到我身上来。”北川良子不慌不忙地说道，她的英语很流利，并不见多少日本口音，“nicole su是个毋庸置疑的优秀演员，我选择她只因为她本身，而非她的肤色或是国籍。”
  闻言，凯文放下剧本，双手放松地交叉在桌上，惜字如金地说：“所以，她的表演素材呢？”
  在白幕布上的素材显现出来之前，凯文.考恩始终保持着双手抱臂的高傲姿态。
  在这间视听娱乐室里，他看过上万份表演素材，上至今年的奥斯卡影后海蒂.劳伦斯，下至上门自荐角色的c-list。
  所谓的c-list，也就是圈内常说的c咖明星。
  好莱坞象征着美国人骄傲的本土文化，汇集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帅哥靓女，想要在这里混进a咖行列，难上加难。
  就连海蒂.劳伦斯也足足花了三年时间才从b咖升级到a咖，现在拿到了奥斯卡，才算稳住了自己在圈内的a咖位置。
  好莱坞的a咖明星人数稀少，即使是b咖也足以在好莱坞以外碾压大多数人。
  所以凯文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他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华国演员不报任何期待。
  说是名不见经传也许不太准确，但他的确没把她那个柏林影后的头衔放在眼里。
  凯文只觉得北川良子的夸赞有些过誉，并发自内心认为柏林电影节的格调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他心不在焉地想着，直到一个女人的眼瞳出现在镜头里。
  那是一双漆黑却明亮的眼睛，凯文很难描述那双眼底蕴藏着怎样的情感。
  镜头缓缓拉远，蓬松的白色皮草，闪耀的钻石耳坠……富贵而典雅的简约着装更衬得女人肤色莹白，气质超然。
  但她脸上毫不掩饰的雀跃表情隐隐让凯文觉得有些怪异：唇角夸张地扬起，呼吸轻浅而急促，还有——眼睫颤动的频率明显比正常人要高得多。
  镜头沉默着旋转了起来，倏地一声，衣帽间的门应声而开。
  女人笑着走出来接待警服男人的模样，似乎只用一瞬间就又变回了那个在外无懈可击的森川太太。
  不需要台词，也不需要更多的镜头语言，凯文只是看着她与半秒钟之前截然不同的表情和姿态就能理解，她在用一切细节诉说自己的故事——
  这是一个擅长伪装的危险人物。
  “对不起，失礼了。”黑衣男人轻轻举起双手，“我是警视厅的秋村，还有些与案件相关的事情想找您谈谈，可以吗？”
  绫音熟稔地为他奉上茶杯，“嗯，当然可以。”
  在凯文看来，她此刻的温柔美丽透着一股虚伪梦幻的味道——她会是杀害那个丈夫的凶手吗？
  他情不自禁回想着刚刚只粗读了前半部分的剧本，心中升腾起难以言喻的求知欲望。
  伴随着一阵机械的沙沙声，北川良子默默按下了暂停键。她发觉凯文冷硬的面孔上略微出现一丝波动。
  也许还没到目眩神迷的程度，但她敢保证——nicole的表演已经成功燃起了他的兴趣。
  幕布的光暗了下来，凯文回过神，轻咳一声，“这个故事比我想象中有趣一点。”
  “当然，她的表演是为故事加分的存在。”北川良子耸了耸肩，泰然自若道，“考恩先生，现在我们可以坐下来谈谈合作细节了么？”
  凯文不悦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却罕见地没有选择反驳。
  北川良子听着不远处那不快不慢的皮鞋声，眼底划过一丝喜色。
  她有预感，今天这笔难谈的买卖应该很快就能搞定了。
  毕竟，没人会拒绝送上门的赚钱生意。
  ……
  “你确定？她们新引入的那笔投资真的来自哥伦比亚？”
  岩田敦也下意识坐直身子，不可置信地抬高了语调，“石原先生，你肯定你没搞错消息吗？”
  电话那头的石原隆略微有些不耐烦，“现在这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剧组，压根没有让我们搞错消息的余地。”
  “她们背地里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搭上了哥伦比亚……该死，北川到底什么时候跟好莱坞扯上关系的？你难道一点风声都没听说过吗？”
  出乎意料的消息打得石原隆措手不及，语气也变得愈发暴躁，“你觉得会不会是藤田陵在背后帮她？我记得，他和国外那群人一向很熟。”
  然而，在岩田敦也听来，他这句话仿佛从格外遥远的某处传来，叫人听不真切。
  好莱坞？哥伦比亚电影公司？老师的人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广博了？
  岩田本能的第一反应就是否认：“不可能，就算有交情，老师也只跟欧洲那群评委有些交情，我跟着他那些年里，他几乎没怎么去过美国。”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石原隆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里带上一丝讽意，“岩田，你跟他已经生疏了这么多年，他结交了哪些大人物又怎么可能让你知道？”
  “你还把他当做老师，人家可未必把你当学生。”
  他的话像一把锤子，彻底敲散了岩田心底朦胧的那些幻想。
  是啊，老师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老师了，既不会在他需要的时候帮他站出来说话，更不可能把重要的人脉介绍给他。
  可是……北川那家伙又是凭什么？
  一个女人而已，就该好好待在家里相夫教子，为什么要跑出来跟他抢资源？
  现在是日本的凌晨时分，岩田敦也几乎可以想象到，在这期间会有多少通电话被打出，又会有多少人知晓这个爆炸性消息……
  被他当做救命稻草的机会这回彻底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人对北川良子的赞美与奉承——岩田很了解那些人，好莱坞三个字完全足以令绝大多数人放下尊严。
  他不可抑制地感觉到了眩晕，同时下意识地进行追问：“我要知道细节，全部的细节……北川她靠自己一个人绝对不可能做到这些……”
  “她怎么会是一个人？她当然还有nicole这张牌可以打。”石原隆冷哼了一声，“不到一百万美元的投资对哥伦比亚来说只是不值一提的小数目，而他们早就对华国的票房市场觊觎已久，这点钱根本连试错成本都算不上。”
  第251章 好莱坞的青睐
  “是啊，对他们来说这笔钱就算打水漂也无所谓……”无需旁人多说，岩田敦也都能听出来自己声音里的苦涩味道。
  石原隆本打算随便安慰他几句再挂断，却不想先一步接到了小泉广司打来的电话。
  “如果你想说的是那位从美国来的新制片人，那么我想你不必再多此一举，刚刚松本已经向我告知了大体情况。”
  石原隆的情绪不高，比起继续跟这群人推拉，他更想速战速决把他们都应付过去。
  “听着，石原，我理解你的心情，也许这个消息对你来说不是那么好受。”小泉广司简单安抚了他一句，随即话锋一转，“但我希望之后你不会再做些多余的小动作了，好吗？我想在这方面我是可以信任你的，毕竟你的人品大家都有目共睹。”
  他的话听起来像在给他戴高帽，实则暗含着浓浓的警告意味，这让石原隆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境又一次起伏了起来。
  在松本修一的那通电话打来之前，他都毫不怀疑自己即将取得的胜利——北川良子在国内找不到一个能替代他的新任制片人，最后的选择只有灰溜溜找他低头道歉。
  石原隆喜欢事情掌控在自己手中的感觉，喜欢其他人不得不朝自己俯首称臣的那副表情。
  但显而易见，现在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他所能想象到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