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可.苏，又或者说是那个被他们称为“j”的女人——轻轻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清冷又残忍的微笑。
  “有什么话，直接来我面前说，好吗？”
  男人下意识后怕地咽了咽口水，“你、你，你在这里是不能杀人的，这、这里是末日之城！”
  仿佛要给自己壮胆似的，他的声音越说越响亮，到最后，已然喊得脸红脖子粗。
  “是啊，这里不允许杀人。”女人精致秀美的五官被黑夜的阴沉氛围渲染着，展现出有别于第一印象的尖锐阴郁，以及咄咄逼人，“可是我的刀只要出鞘，不见血是不能收回去的——不如，就先拿走你的舌头，省得你以后再多嘴多舌惹人生气，如何？”
  男人两腿不自觉颤了颤，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也随之一静。
  马丁看出来了他们对于这个女人的畏惧，心中暗自猜测着这个角色的身份：也许就跟《游戏猎手》里的设定一样，妮可.苏在里面饰演的是一个高级玩家，又或许是个典型的东方打女……
  异变在下一秒瞬时发生，耳边“嘭”地一声，人群中赫然冒出来一只高达六层楼房的八脚蜘蛛，人面蛛身，沾满可疑黏液的几只蛛脚在空中狂乱挥舞着，刚刚还聚成一团的人们霎时爆发出尖叫，想要四散而逃。
  黑衣女人却不急着跑，皱眉打量了几眼这只怪物，手里的武士刀转了转——调转方向，对准了怪物那张诡异的人面。
  “哗啦”一声巨响，下一秒，怪物挥舞着爪子砸烂了女人刚才所站的那块地面。
  马丁顺着摇晃的镜头望去，女人踩着残垣断壁飞身跃上怪物背脊的身影落入眼中。
  她跑动的速度很快，身形灵巧而敏捷，手中那把刀刃几乎被她玩出了花，所过之处黑血四溅，银光闪闪的刃身映照着此刻诡异危机的景象。
  马丁饶有兴致地眯了眯眼——在这段表演里，不论是各种特效还是演员本身，都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
  怪物笨拙地扭动着身体，似乎想要把背上那个不知死活的人类甩出去，可惜女人先一步猜到了它的意图——挥手便一刀狠狠扎进它的脊背里，借力稳住身体，紧接着，一刀又一刀，她直接把人面蛛的身体当作攀岩的墙壁，快速向上攀爬着，直达其头部。
  混乱得仿若灾难片的场景里，唯独她一人依然冷静自持，面色镇定，动作狠厉迅疾，刀起刀落间没有丝毫犹豫。
  ——就像是一个天生的战士，眉眼处始终只有一击必杀的沉着与冰冷的肃杀之气。
  终于，落在头部的一击贯穿伤彻底终结了这只人面蛛的生命，刚刚落荒而逃的那群人不知何时又在不远处聚拢了起来，惊讶、佩服、羡慕、嫉恨、恐惧……他们看向黑衣女人的眼神混杂着很多莫名的情绪，却始终没有人敢上前靠近她。
  j的反应也很平淡，单枪匹马干掉一只人面蛛似乎对她来说只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抬手拿袖口擦了擦脸颊上溅到的血，她兀自掏出手枪，又在巨大的尸体上补了两枪。
  枪声仿佛是这座城不为人知的某种信号，眨眼间，无数台飞行器蜂拥而至，目标直指那个站立在怪物尸体之上的女人。
  画面再一次动荡了起来，机器的嗡鸣声，疏散人群的高喊声，还有机器人冰冷的机械声……但马丁已经没有心思去考虑这些了，《游戏猎手》的设定，下一部电影的抉择，所有一切现实生活中的事情都开始褪色，重要的只有眼前这一幕，只有电影——女人抬眸看过来的眼睛似有魔力，仅仅一眼便把他吸入漩涡难以挣脱——现代未来感十足的场景里，只有她才是真实存在的那一抹颜色。
  该死，这女孩的打戏还真是出奇的好！
  鬼使神差的，马丁又想起了格蕾塔对她的那句评价——“她在动作戏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
  毫无疑问，眼前这段不到十分钟的简短片段，足以让马丁深刻领会这句话的含义。
  不再仅仅局限于刻板印象里的东方打女，而是他曾幻想过的——一个生动的、擅长把弄各类刀具的女杀手，一个能在赛博游戏的世界里游刃有余的高端玩家。
  马丁.库布里克从不否认自己的游戏迷属性，《游戏猎手》这部由他亲手打造的，无限流性质的科幻冒险电影也很好地论证了这一点。
  如果说妮可.苏是为了投他所好才交给格蕾塔这样一份表演片段，也不是解释不通。
  但……马丁更好奇的是，这究竟是一部怎样的电影？他似乎从来没在任何一篇媒体的通稿里读到过？
  第324章 两千万美元
  “你们想办法说动了格蕾塔.米伦？”苏灵溪听说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惊讶，“什么时候？你们……用的什么方法？”
  她跟格蕾塔近距离接触的次数不算少，两人谈不上相熟，但也对彼此的秉性有所了解。
  格蕾塔.米伦是拍女性成长电影起家的独立导演，对待同一行业中的女性工作者，她总是自然而然多出一抹温柔，如果对方身上恰好又有她喜爱的品质，那么这抹温柔也许会转变为亲切，又或是欣赏。
  苏灵溪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楚，她是一个外籍演员，又是在好莱坞天然弱势的亚洲人，格蕾塔对她的那两分欣赏，远远不足以让她为了她动用人脉，甚至欠人人情。
  所以，只有可能是有人给了让格蕾塔无法拒绝的条件，让她不得不这么做。
  “前天，伊娃去纽约参加晚宴，刚好遇到了米伦。”杨茜在电话那头平静地说，“她的新项目出现了问题，诺亚.萨姆纳临时要求撤出投资，原因是他认为两个人对这部电影的意见不统一，无法达成合作。”
  “萨姆纳？他……这是不是有点突然？”对于这个回答，苏灵溪倒不觉得很意外。
  诺亚.萨姆纳对当初的格蕾塔有着知遇之恩不假，但哪怕两个人感情好得蜜里调油，从电影作品里也不难看出他们俩大相径庭的作品风格。
  年轻时的格蕾塔是“呢喃核”电影运动的核心人物（呢喃核，美国独立电影界在21世纪广为人知的一项运动），受到该流派的影响，格蕾塔青睐于独立编剧和导演，自编自导了多部影片，影片里的女主角大多独立而坚强，叛逆却又浪漫，展现出的纽约新兴女性形象引起无数人追捧。
  而诺亚.萨姆纳比她年长十五岁，早已过了导演的黄金期，近年来作品产量极低，作品风格依然停留在从前，虽然符合好莱坞高度工业化的特性，却明显和格蕾塔不是一个路数。
  两个人都是导演，如果苏灵溪没猜错的话，萨姆纳之所以会因为意见相悖而撤出投资，主要原因还在于两个人本身。
  就像好莱坞大多数外表光鲜的明星夫妇一样，他们私下的相处并不一定真的那么和谐。
  “没什么突然的，你可能不清楚，伊娃这次本来就是有备而来。”杨茜的语气里有种与有荣焉的味道，“格蕾塔是独立电影人，哪怕这两年名声大噪，临时想找来一个能顶替萨姆纳的投资商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伊娃手里有钱，她有人脉，两个人谈起交易来一拍即合。”
  “更何况，我们的要求只是让她帮忙向库布里克举荐你，不管主角还是配角，能在他的新片里捞到一个角色就行——凭她和库布里克的交情，这件事她轻轻松松就能办好。”
  的确，对她们来说难如天堑一般的事，对格蕾塔.米伦来说可能一顿饭或者一通电话就能搞定。
  想到这，苏灵溪稍稍心安了一点，但随即她又想起了另一件事：“伊娃投进去了多少钱？她应该有提前做过项目评估吧？”
  杨茜朝旁边急着想向她汇报工作的开发部总监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才再度出声，“也不多，大概两千万美元是有的。”
  苏灵溪这回是实打实地惊讶了，“两千万美元换一个角色……我们会不会有点亏？”
  虽然伊娃作为遗孀继承了很多遗产，还有信托基金可以用，但开公司要用钱的地方多得是，两千万美元也实在不是笔小数目，就这么一口气花在了她一个人身上……苏灵溪久违地感受到了作为公司顶梁柱的压力。
  “你放心吧，伊娃她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我问过了，格蕾塔正在拍的那部影片题材很对她胃口，不然她不会答应得这么爽快。”杨茜笑着解释道，“她还追着跟我打赌，赌这部片子明年绝对会票房大卖，她的两千万美元分分钟就能赚回本，到时候其他人只有羡慕眼红她的份。”
  嗯……这倒的确像是伊娃能说出来的话。
  苏灵溪心中压力散去，也应和地笑了起来，“别的不说，至少经过这一遭，格蕾塔和我们的关系应该会变得比以前更容易拉近。”
  锦上添花谁都会，雪中送炭就不一定了。
  “我猜也是。”杨茜显然很认同她的想法，“这次如果没有伊娃出手相助，她那部《卡罗拉小姐》必然要面临停拍的危机，真到了那个时候，事情会变得更加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