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邻居家的车不大，能带的东西不多，为了尽量少占一点空间，老人身上也就只带了一个背包而已，打地铺的褥子还是蒋红兵从自己家车上拿过来的，也叮嘱了村里的后辈年轻人多照顾他一点儿。
  却没想到，不过是两天没见，原本精神矍铄的老人却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其他村子的干部见了也都很不忍心。
  虽然不是一个村子的，但附近几个村子的人基本没人不知道小河洼蒋平安家的事情。
  有人和蒋红兵一起留了下来，也有人还记得刚才听到的各个殿里都有异常的情况，跑去了别处，准备再重新筛查一遍。
  “平安叔，平安叔？”
  蒋红兵依然在不停地喊着，周围还在的人想劝他离得远一些，免得出了什么意外被波及。
  但还不等提醒，躺在地上的老人就先出了声。
  老人的整张脸都是红的，眼神也已经涣散了，说话虽然很慢，但依旧清晰，看着还有一点意识。
  “红兵，把我捆起来，捆起来……”
  老人说话已经很艰难了，却依旧在重复着最后几个字。
  蒋红兵知道老人的心思，无非是怕自己意志涣散了之后，会像别人嘴里说得那样，突然攻击人。
  “好，我知道了。”
  蒋红兵声音沙哑，指使旁边的年轻人拿来绳子，亲手把老人的四肢都给绑了起来。
  等四肢都被绑好，老人才继续道。
  “红兵啊，我估计坚持不了了……”
  “您别说这样的话，”蒋红兵看着老人，劝解道，“您只是生病了，只要救援来了，就会有办法的。”
  老人却很短促地笑了一声，像是被他说的话逗笑，也像是嘲笑他的天真。
  毕竟没有谁能比他更真切地感受到体内生命力不断流失的感觉了。
  他没有反驳蒋红兵的话，继续道，“若是……我发狂了，能控制就控制，控制不了……你就把我……”
  老人话没说完，但是在场的众人全都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眶都红了。
  蒋红兵也红着眼眶，“平安叔，日子还长着呢，您别这么想，您走了，我们这一群人怎么办啊？您才是我们的主心骨啊！”
  “哈……”
  老人轻微的摇了摇头，脸色隐隐发紫，“红兵，你做的……很好，我已经老了……本，本就没有多少时间活……了，若是……我不想给你们添麻烦，刚刚说的话，你，一定要记得……把我，把我……”
  “嗬……咳……”
  老人的呼吸越来越艰难，眼眶里的眼珠也越发涣散，脸上的表情也狰狞起来，却依旧在坚持地想说着什么。
  原本慈眉善目的老人变成了如今眼前的样子，蒋红兵的心就像被一只手攥紧了，但看着老人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他闭了闭眼。
  “您放心，我知道了。”将红兵接过身后的人手里拿着的绳索，亲自在老人身上绕了两圈，打上了结。
  “好，好！”
  老人听到了这句话，感受到身上各处传来的束缚感，一直强撑着的心神好像才放松下来，但整个人的精气神也消失了。
  不过一瞬，那张脸上已经全部变成了青紫色，老人挣扎的动作也变得越发大了起来。
  只是有绳子束缚着，才没有伤到人。
  周围的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吓到了，即使刚刚已经看过不止一次，却依然习惯不了好好的人在自己眼前变成狰狞怪物的样子。
  蒋红兵抹了把脸，带着众人出去。
  他没有时间伤感，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做。
  刚刚提前离开的人已经把异常的人全都按照之前商量好的处置方式看管起来了，但是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毕竟谁又知道之后还会不会有第三波？
  被吵醒的人们听说了现在的情况，也是满脸惊恐。
  那些被看管起来的，都是附近几个村子里的人，可能昨天还说过话，还一起吃过饭，但今天，对方就变成了失去理智的“怪物。”
  那自己呢？会不会也会突然变成“怪物”？攻击身边的亲人？
  村委说这是怪病，但目前连怪病发作的原因都还没有找到。想到完全无法预测的未来，所有人的心里都不寒而栗。
  而就在这时，不远处又穿来了另一声尖叫。
  众人的心瞬间一凛。
  第18章 停电 “爸爸，外面有声音。”
  蒋红兵带着人向着声音来源处冲去，就看到了一辆白色的小轿车。
  车子正在微微震动着，里面不时传来女人痛苦的叫喊声。
  “小宝，小宝，你松口啊！”
  “小宝，我是妈妈，我是妈妈啊……”
  前排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而众人的身后，却有两个身影踉跄地扑了过来。
  “文慧！”
  “妈，小宝，你们怎么了？”
  张源和张父一把拉开车门，就看到本来睡在最后排座椅上的小宝正隔着座位扑倒在前面的椅子上，大张的嘴巴里咬着李文慧的胳膊。
  而原本坐在后排的张母，脖颈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血洞。她大睁着眼睛，却早已没了生息。
  围观的众人看到这样惨烈的场面，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
  还是蒋红兵率先回过神来，帮着张源和张父一起，把小宝从李□□的身上拉扯开。
  晚风吹过，带来一阵凉意，但却都比不上众人此刻心里的冷。
  孩子的力量毕竟有限，蒋红兵一个人都能制住。
  也是这时，众人才看清了这个傍晚还乖巧听话的孩子，仅仅一晚上的时间，变成了什么样子。
  “妈，你醒醒，妈！”
  “老婆子，老婆子！”
  张源和张父带着哭腔的呼喊声传来，大家都叹了口气。
  车座上已经染遍了鲜血，张母已经救不回来了。
  李文慧眼眶含泪，看着已经变了样子在眼前不停挣扎的孩子，不可自抑的痛哭起来。
  女人悲痛的哭声随着风飘散在整个寺庙里，像是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的序曲。
  “快点儿，拿绳子！”
  等蒋红兵喊了一声，周围的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拿着绳子过去，把在不断挣扎的小孩给绑了起来。
  绑好了孩子后，蒋红兵带着人拿着绳子到了李文慧跟前，虽然不忍心，但还是道了句，“得罪了！”
  依然沉浸在悲痛中的李文慧没有挣扎，但是旁边的张源看到了，连忙过来阻拦。
  他挡在妻子身前，“红兵叔，你们这是做什么？”
  “阿源，文慧已经被咬了，我们不确定正常人被咬之后会不会感染，所以为了大家的安全，只能用这种方式，希望你能理解。”
  “可是，可是文慧她现在还好好的啊？”张源看了妻子一眼，那张平日里明媚动人的脸上现在却满是泪痕，以及生无可恋的灰白。
  “我知道，但是，这是必须的，只有控制住她的行动，我们才能给她包扎和治疗伤口，要不然大家都不放心。你要是为她好，就赶紧让开。”
  那不绑起来就不能包扎伤口了么？
  张源想这么问，但愤怒的情绪却在看到周围人眼中的惊恐与害怕的时候瞬间熄火了。
  他回头看了妻子一眼，最终还是从前面让开了。
  李文慧心如死灰，一点都没有挣扎，顺从地接受了四肢和嘴巴都被封住的结局，只是两眼却依旧盯着不断发狂的儿子。
  看到情况被控制住了，躲在后面的村医才战战兢兢地拿着医药箱过来。
  而腾开手的人，已经去了另一边，把张母的四肢也绑上了。虽然看着人是没气儿了，谁知道死人还会不会变异呢！
  ……
  数个小时之前还满是欢声笑语的寺庙，如今的灯火通明之下却是一片死寂。
  明明是深夜，却没有一个人去睡觉，所有人都提着心吊着胆，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被周边的人攻击。
  直面了刚才血淋淋的场面之后，所有人都心有余悸，不敢大意。
  已经焦头烂额的各村村长再次聚集在一起，商量之后的打算。
  想要知道消息的村民隔了一段距离站在外围，沉默地听着。
  三官屯的村长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了烟盒，问道，“现在怎么办？大家都有什么想法？”
  “我们能有什么想法，等吧，继续联系外面。”
  “那外面要是一直联系不上呢？我们刚才是都看见了，那发了病的人可是会咬人的！”
  “那你有什么办法？”
  刚刚说话的人不吭声了。
  有人却小声道，“要不咱们走吧？咱们只是各村长而已，一年也就万把块钱的工资，平时干活儿也就算了，现在这是要命的时候啊！我知道大家家里都有粮，换个地方等救援来了再说呗，庙里现在太危险了！”
  有人意动，也有人不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