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爷子心里自有杆秤。
  儿子们都大了，不需要操心，其他的孙子孙女包括外孙都有他们的父母看顾，只有这孩子只能由他管。
  现在他还活着，看在他的面子上叔伯姑姑们能多照顾几分，等他没了，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因此这帮工的活儿，夏老爷子先安排给了小孙女，算是个保障。
  家里其他人未必没有意见，但全家都是靠着老爷子才能在车上有一席之地，这时候，不管是因为面上情还是其他的，没有人跟老爷子唱反调。
  小姑娘夏依然虽然没进过厨房，但好在勤快，眼睛里有活儿，早上淘米洗菜的活儿抢着做，现在看到人来了，也照着吴大嫂和蒋东的样子比葫芦画瓢。
  “大哥，这边还有腌好的萝卜条，两个晶核就能买一小碗，不管是配烧饼还是小米粥，都很解腻。都是新鲜菜，萝卜都是今早我刚洗的。要不要来一碗？”
  旁边闷不吭声的江婉见了，不愿意落后，“那个是泡的，我这边这个用辣椒油拌的也好吃，价格也一样的。”
  食物不断地散发着香气，钻入乘客们的鼻孔，挑动着味蕾和神经。
  几乎就是在各人刚介绍完的时候，就有人开始点单了。
  一份份的早餐被盛进餐具里放到托盘上交到每一个点餐的人手中。
  餐车原本空荡荡的座位被三三两两地填满，后厨里忙活的黄丽萍和吴大勇等人手上动作不停，看着不断进来的人心里充满了干劲，吴大勇卷饼的手更是快到几乎看不见影子。
  今天早上安排任务的时候，夏老爷子已经制定好了餐车的薪资制度。为了调动大家的积极性，所依循的原则自然是多卖多劳多得。
  每个上工的人手环里都有自己每天的薪资记录，以晶核为单位。等到了月底结算之后，他们就可以用个人账户里的晶核在列车上直接兑换想要的东西了。
  不只是自动贩卖机和餐车里的东西，他们甚至可以申请选购系统商城里的某些必须的生活物资，像是更实惠的米面粮油之类的。
  每次一想到这个，所有人都充满了干劲。
  到了发车时间之后，列车缓缓升起。而这时，在前面车厢的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地听说四号车厢后面的餐车。一时之间，每节车厢通向后面车厢的走廊和门全都挤满了人。
  国人看热闹的天性哪里都在，即使听说了之后没打算去餐车买早饭的人，也不可免俗地想要去餐车看看，哪怕只是增添些与别人的谈资呢？
  也因为这种心理，随着列车的前行，餐车的人也越来越多了。甚至早上准备的餐点被提前卖完了之后，依然有源源不断地人往餐车这边来。而这时，距离到达下一个站点还有将近半个小时。
  夏老爷子看着已经卖的光秃秃的案板和外面丝毫不见减少的人群，想着之后还没到达的站点和上车的乘客，临时改变了昨天计划，着急忙慌的申请食材。
  “依然，去仓库里把新申请的面粉和鸡蛋拿出来，小仝，早上的小米是不是还剩了些，趁着现在赶紧，再熬一锅粥出来……一会儿拿来的鸡蛋，先做一锅蛋花汤，现在发面做烧饼来不及了，黄大妹子，你做鸡蛋煎饼行不行？萝卜腌菜也要多做一些，本来还想着能卖两天的……”
  厨房里原本还有些富余的人手全都行动了起来，再度忙的热火朝天。即使这样，在列车到站之前，依然有想买早餐的乘客没有买到不得不下车了。
  夏老爷子退休已经很久了，刀工不比仝远洋，但是此时此刻却也不得不一边上阵切萝卜一边安抚餐车的乘客。
  “今天准备不足，不过以后餐车会一直开着，大家要是想买以后也可以再来，要是有时间也可以去旁边坐着等一等，预计最晚半个小时后，我们能再出一拨儿餐。”
  ……
  餐车里人来人往不断被参观打卡的时候，蒋倩的手里也拿到了救援队连夜调查出的真相。
  虽然早就知道那个没来报道的录取者或许早已经凶多吉少，但真正面临对方的死亡，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蒋倩的心里还是揪了一下。
  但心痛的感觉也只是一瞬间而已，或许是见过了太多生死习惯了吧。
  蒋倩没有对救援队对张玲的处理结果太多在意，更没有发表什么看法。她有自知之明，就算有了这辆列车，她也只不过是个不懂多少法律条文的普通人而已。
  既然给不出什么好的处理方式，那就不要沾染。
  比起对害人者张玲的处理，更让她心烦的是餐车里缺人的现状。
  在今天早上以前，她本还觉得就算少了一个人，但是有了四个帮工，厨房的人手肯定够用。
  她也悄悄地从监控里看过夏老爷子写好的排班表，每餐饭都是两位师傅并两位帮工搭班。
  可谁知餐车的第一天营业就给了他们当头一击，看着餐车里来来回回忙碌不得闲的众人，蒋倩的脑子开始转了起来。
  虽然或许是因为第一天营业来的人才多了些，但是她却不得不考虑万一以后餐车的客人一直这么多的情况。
  一天三顿饭，早上两三点就得起来准备，若是中间没有轮班和休息，就这么一直做到晚上九十点，铁打的身子都熬不住。
  但是前几天才刚刚搞了次声势浩大的招聘，难道现在要再搞一次吗？若是再搞一次，又要招几人呢？
  私心里，蒋倩短时间内不想再劳师动众了。另一方面，蒋倩也不想再开这个口子。若是给人一种被录取的人意外死亡没办法报道就会重新招聘的感觉，那之后列车招聘的所有人的人身安全都将没有保障了。
  思来想去，犹豫了许久之后，蒋倩重新在车里发布了一条通知。
  ……
  列车里有了餐车的消息随着列车的每一次到站传遍了附近的城市，甚至网络上都有了不少在餐车内部录制的视频。
  但除了食物的“物美价廉”之外，餐车本身并没有引发多么大的轰动，甚至不比在餐车里工作的人更引人注意。
  【有餐车是挺好的，那个价格说便宜吧是挺便宜的，但是相比起来，还是免费去城市里扫荡出来的更好。】
  【就是啊，三个晶核，都已经是一张半车票了，这个价格，只有一直在最前线杀丧尸的人能够买得起吧，不是我这等平民百姓可以享受的价格。】
  【好羡慕可以去列车上工作的人啊，可惜我没有一手好厨艺。】
  【大学应届毕业生表示很后悔当年没有去上厨师学校。】
  【硕士毕业生表示也很后悔……】
  【别后悔了，你们快看这是什么，列车上和各个车站屏幕上新发的消息，[链接?]】
  【……】
  【这个叫李杉的是什么天选之子啊！上辈子拯救全人类了吗？这么好的运气！】
  【考核第二名还能递补，好羡慕啊！】
  【这个叫何晓梅的也太可怜了，本来苦尽甘来了都，结果……】
  【闷声发大财这句话的含金量还在上升。】
  【这怎么是闷声发大财？被录取的人个人信息都是会被公布的，她也不想被人害了的呀？】
  【不过这样直接后一名递补是不是不太合理？若是以后都这样，那想要上列车工作，只要把排在自己前面的人都干掉就行了？】
  【前面的你是不是没看完通知？】
  【以后就都不怕了，通知上说了，递补就这一次，以后都不会再有的，像张玲这样想顶替别人的或者以后想在列车上闹事的，都会上黑名单，以后别说再想参加考核了，连车都上不去。】
  【那这是不是意味着以后列车上还会再招人？我们是不是还会有机会？】
  【应该会吧？】
  ……
  网络上的消息，李三没有看到，他是在下工的时候被换班的工友恭喜了之后，才知道有这样的好事儿落在自己身上的。
  因为和工友多说了几句话，回到宿舍的时候，同住的舍友们都已经睡下了。
  他小心翼翼地去公共水房洗漱后，轻手轻脚地上了床，心里的各种情绪也如开闸的洪水一般涌了上来。
  被列车递补录取，高兴吗？是有的。若是不想去，那当时他就不会去参加考核了。但有很高兴吗？摸着良心想想，好像也不多。
  别人求之若渴的事情，在他心里却掀不起什么波澜。毕竟他孑然一身，能去列车上，对他来说，也不过是换了一份待遇更好的工作。
  李三想到回来时遇到的工友们投来的羡慕的眼神，心里却空荡荡的，没有什么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