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作者:
黎花同梦 更新:2025-10-18 14:41 字数:3016
时钟滴滴答答,滴滴答答,距离整点只有微不可查的最后一点距离。
黄丑寅咬着牙不想说话,只要拖到出城时间结束就可以了,这个女人再也没法离开。
白千羽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站着看它奓毛,尾巴盘在脚边,凶狠地拱起了腰。
炸起的毛发尖端冒血,身体像是被抛弃挤压,不断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声,它的意识在跟规则对抗,这无疑是愚蠢的。
白千羽忍不住想,关西山是不是有山神,不然规则是谁制定的,这种强大的掌控力又从何而来?
时针和分针重合了,发出一声悠长的响声。
黄丑寅缩成小小一团,用眼神拒绝上前搀扶的胡盈,从嗓子眼里吐出一句,“合,合格……”
“辛苦,请你吃小蛋糕。”
顶端点缀着鲜红草莓的蛋糕被放在墙根下,为了防止弄脏还铺了格子餐布,鲜红色果酱顺着边沿流下来,那种光泽看上去就很甜蜜。
就是浓郁的甜香对于鼻子灵敏的小兽来说,有点过于凡人了。
黄丑寅起身一瘸一拐地走了,没再回头看一眼那小蛋糕。
“哎哎哎,就这么走了?”胡盈大喊,“城主,你的小蛋糕!你不是最爱吃甜……”
黄丑寅钻进路边的树洞里,听到她喊自己后身形晃了晃,它晃晃脑袋:“闭嘴!不吃!”
“啧啧,气急败坏的。”胡盈自己捡起小蛋糕尝了一口,“小孩就是沉不住气啊。”
*
白千羽是最后一个离开青黄不接城的人,也是第一个离开青黄不接城的人。
她上路时前面的兽商贩们早就看不见踪影了,本来人家是动物,在山里就是比人类游刃有余,就是没想到那只螃蟹也跑得那么快。
白千羽身体素质很不错,但登山属实不算她的强项,更别说这条路这么窄!
只要落脚超过羊肠小路的边缘,就会被密密麻麻的小黑虫爬到脚面上,这玩意儿铁齿铜牙,能够穿透白千羽的道具靴子,直接咬她的脚。
白千羽靠着石像倒靴子里的虫,这种东西又咬人又膈应人,她还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我也没有……”
谁??
声音是从后面传来的,白千羽单脚跳开,之前隐隐约约看到路上有石像,走上来才看见,原来是隔几百米就会出现的,黄鼠狼的雕塑。
石质雕塑大小差不多有一米出头,上面是黄鼠狼,蹲在小小的庙宇上目视前方,就像一直看着这条路似的。
结合其他兽和半兽的体型,白千羽猜测着石像大概是类似于人类中土地庙的那种概念,只是没想到会说话。
白千羽拿着鞋继续抖,那该死的小虫子用足扒着内里,半天也弄不下来。
她轻轻啊了一声:“抱歉?我不知道你是活的,不是故意倚着你的。”这很奇怪,因为诡侯对死气敏感,白千羽一般很轻易就能分辨周围有没有活物。
“没关系……”石像说话时有种沉重的滞涩感,就像很久不开口的老人似的,似乎已经忘掉了怎么发声,“但你露脚,没有礼貌。”
“你一个石胎死物,怎么这么封建啊?”
白千羽也没在意,抖掉虫子之后穿好鞋,围着石像敲击起来,边敲边问:“你是什么东西?”
“石头。”
石头怎么会说话?
白千羽身上写着明显的困惑,她揉揉自己的额角,总觉得到这里来之后,脑子越来越不好使,很多简单的东西想不明白,也不愿意去想。
“你是道具么?”
石像否决了这个猜测,它不是道具,没有任何能力,除了偶尔跟路过的人或兽说说话,就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太阳升起,月亮落下。
白千羽混沌的脑子好像隐隐有了光亮,这点光芒很微弱,没能点亮任何东西,石像觉得好笑,于是它就笑了。
笑声从石头内部透出来,低沉悦耳,像水滴落在上面,有种清新的干脆感。
“万物有灵,石头也不例外啊。”石像找到了自己的声带,听起来好听多了。
“万物有灵啊……”白千羽若有所思,低声嘟囔了两句。
她给石像留下一束鲜花后离开了,羊肠小路外面有漫山遍野的小花,石像通常只能在原地看着,它了解它们的习性和开落时间,却不曾亲手碰过。
会走这条商路的兽往往也行色匆匆,它还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礼物。
上京人为培育的鲜切花比所有的野花都娇贵易死,它躺在庙宇屋檐上,一阵风吹过,却开得更艳了。
白千羽继续赶路,她试探地把脚伸出去,没再遇到恼人的小黑虫。
*
这条路很长,长到白千羽都要以为黄皮子山道就打算这样困死走到这的人类玩家,更别说她这一路半个人都没遇见,除了石像。孤独感就像缓缓降临的夜幕,逐渐包裹了她,
索性白千羽体力好,身边还有个大嗓门道具。
她一路走来脸不红气不喘,行进速度始终如一,根号四在她腰间晃荡,颇为不满地开口:“好无聊啊,我都快晕车了。”
“无聊不好么?这年头无聊很难得,能在安全的地方无聊,更是奢侈品。”
“……你这是pua,你就不能走快点?”
两人走着走着又吵了起来,白千羽有人陪着说话之后心情好了点,嘴却还是毒得很,丝毫不让着根号四。
根号四后来都麻了:“我还是个几个月大的宝宝,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刻薄?”
白千羽更刻薄了:“谁家宝宝早早就有心上人了?对了,你还没说你喜欢千灯镇的那个。”
千灯镇今非昔比,现在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她熟悉的,比如张灵秀、岁岁、汪航、谭煦、管理理,不熟悉的比如其他红苹人……
“说说你看上了谁呗?保不齐我还能给你做媒呢。”
白千羽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被困在血色婚纱馆副本的哥哥和其他人,脚下步子不由得就快了起来,得赶紧回去啊啊啊啊。
或许是她的话听起来太过真挚,根号四犹豫了一会竟然真说了,它支支吾吾的:“真做媒?”
“嗯,做媒。”你做梦比较快。
“我,我说了你可别笑话我啊?”
“放心。”绝对会笑话的。
“那我说了啊……”根号四跺了跺自己不存在的脚给自己鼓劲,破釜沉舟似的:“是你神像腰上挂着的红绸子。”
“嘿嘿,你到时候给我系到钥匙孔上就行。”
“……行吧,”白千羽没料到是这种答案,有点出乎意料,却又隐隐觉得没什么问题,这才是合理的,这个媒她还真的想做了,“等我回去之后点香问问它。”
根号四不满地嘟囔:“这还用问吗?”
“当然啊,万物有灵呢。”
白千羽继续赶路,她一直在心里计算距离,从早上走到傍晚,百十公里是有的,但这条路根本看不到尽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下一个地方。
根号四还在絮絮叨叨,白千羽翻过一座山头,看到了令人震撼的一幕。
她的脚步不自觉停下,现在是傍晚,远处的山沐浴在金灿火红的夕阳之下。就像一片火,浓郁而热烈,烧穿了天的蓝,烧穿了树的绿,浓烈而霸道地将整座山都染红了。
日照百山,荡映百川。
白千羽眼睁睁看着脚下的山脊像面包似的塌陷,清凉的水从每一处想象不到的地方涌出,渐渐汇聚成大河。呼啸,浩荡,在火红夕阳闪着一层璨然的光。
白千羽站在河中半天都没反应过来,直到河水淹没她的肩膀,小鱼没头没脑地撞上她的手,她才眨了眨眼回过神。
白千羽仰躺着任自己沉进水里,两根长腿合拢变成粗壮有力的鱼尾,婚纱一样复丽的鱼尾在水中漫开。
尾鳍翕张,白千羽一甩尾巴,逆流而上。
*
说河不算长,说湖不够静。
婚纱尾拨开水流,白千羽仿佛天生就长在水中一样,她不驾驭水,而是水的一部分。
关西山已经被黑暗吞没了,白千羽在黑压压的水底以极快的速度游了几个小时,终于在探出水面透气时看见了灯火。
码头上,大螃蟹正在吆喝自己做的河苔咸菜:“哎别挤别挤,我交了摊位费的!咸菜,河苔咸菜!鲜嫩嫩脆生生的河苔咸菜!我刚捞的!”
有挎着篮子的半兽人挑挑拣拣:“总整这些素的,你咋不抓两条鱼来?”
螃蟹钳子咔哒咔哒,螃蟹的眼睛一眨不眨:“你们这些杂种脑子里都在想什么?那河里的鱼不知道吃啥长大的,你也敢随便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