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作者:
陶南烛 更新:2025-10-18 14:42 字数:3173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陶冠泽转过身吩咐:“老大,别杵着了,去找个框子,把这奖状给我表起来,就挂这儿,正中间!”
那语气,那神情,比自己当年捧回优秀教师奖状时还要高兴。
陈逸凝被这阵仗弄得脸更红了,拽了拽老伴的衣角,低声嗔怪:“哎呀,老头子!就一个小奖,画着玩儿的,哪值得这么兴师动众挂墙上?怪臊得慌的……让人笑话……”
“什么小奖?!” 陶冠泽立刻反驳,眉毛一扬,“全矿区的比赛,还是一等奖!这是本事,是荣誉!必须挂!”
姜禾连连点头,很是同意这个说法。
陶振想起来上次把电视藏起来时,在储藏室里好像瞥见角落里塞着个旧画框,大小看着跟这奖状差不多,应该能用。
说到电视,那两台在陶华暴露的第二天就被搬了出来,当然少不了陶冠泽的一顿数落,训斥得陶振现在进这个小储藏室时,都有点儿心理阴影了。
他甩甩头,像是要把那糟糕的记忆和不适感甩掉,很快便在储藏室里翻出了那个画框。
陶振把上面的灰尘擦掉,在陶冠泽的监督下,将那张奖状装裱起来,挂在了陶家堂屋最醒目的位置。
刚挂好,气喘吁吁的陶忠也捧着奖品回来了,是一大盒崭新的马利牌水彩颜料、几支狼毫画笔,还有一个信封,里面是六百块奖金。
晚上躺在床上,陈逸凝摸着枕头底下那沓钱,梦里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嘴角一直弯弯地翘着。
然而,枕边的陶冠泽却没那么舒坦。
第二天一早醒来,他就觉得被陶忠撞过的额角不仅没好转,反而更不对劲了。
那种隐隐的闷痛感挥之不去,还伴随着一种奇怪的发胀感。
陶冠泽忍不住用手按了按,心里咯噔一下:坏了,该不会是撞出脑震荡了吧?听说脑震荡可大可小,头晕、恶心、记性变差……各种可怕的后果在他脑子里转悠。
他越想越心慌,早饭都吃得心不在焉。
刚吃完早饭,便熟门熟路地自个儿去了趟矿医院。
王大夫检查后笑着说:“陶叔,没事儿,就是有点皮下淤血,过几天自己就散了。连药都不用吃,回去拿热毛巾敷敷就好。”
陶冠泽却不放心,皱着眉:“真没事?不用开点活血化瘀的药?我这头还一阵阵发紧呢。”
他总觉得医生看得太潦草。
王大夫无奈,只好象征性地开了几贴活血膏药,叮嘱道:“主要还是休息,放宽心,陶叔,您这身子骨硬朗着呢,这点磕碰不算啥。”
陶冠泽这才勉强满意,拿着那几贴药走出了医院。
刚走到巷子口,就碰见了哼着小曲,拎着个奇怪球拍的宋尚德。
“哟,老陶!又去医院‘报到’了啊?” 宋尚德打趣道。
陶冠泽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扬了扬手里的药袋:“让家里那愣头青二小子给撞了一下。你这又是去哪儿折腾?”
他打量着宋尚德手里的怪拍子。
“嘿嘿,不懂了吧?” 宋尚德得意地挥舞了一下拍子,“去打匹克球,我不是有个表侄在远舟满月的时候从国外回来过嘛,他就是玩这个的,说在国外火着呢,我跟他学了点门道。”
他兴致勃勃:“我说老陶,你也别整天不是去医院就是在家打你那慢悠悠的太极了,跟我去试试这个?就在咱们活动室外边的空地上打两局,保准你活动开了筋骨,什么头疼脑热都没了,比吃药强。”
陶冠泽一听这洋名字就皱紧了眉头,再看他那拍子,寒碜又古怪,连连摇头。
“匹克球?没听过。我每天早上打打八段锦、练练太极就挺好,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养身养心。你这洋玩意儿,别再把我这老骨头折腾散架喽!”
说完,也不等宋尚德再劝,拎着他的药袋,背着手,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走了。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陶振突然想起姜禾之前提过给姐妹俩报少年宫的事,便问:“对了,你上回说打听少年宫学画画跳舞那事儿,有信儿没?”
姜禾正小心地把吹凉的软烂饭菜喂进陶乐迎嘴里,闻言回道:“嗯,去少年宫问过了。人家老师挺实在的。她说,像欣迎、乐迎这样才两岁多点的娃娃,确实太小了。”
“画画班和那种听听声音、拍拍鼓的音乐启蒙班,老师建议至少等到三岁半以后。现在去,主要也就是玩,玩玩颜料,听听响儿,跟咱在家带她们玩差不多,算不上正经学东西。”
“跳舞班就更别提了。” 姜禾摇摇头,“人家明确说了,起码得四岁半、五岁左右的孩子。骨头长开点,能听懂老师的话,手脚能协调动作才行。现在送去,纯粹是难为孩子,也难为老师,白花钱。”
“不过,” 姜禾话锋一转,带着点小兴奋,“老师虽然说不建议现在报班,但给了不少实在的好点子呢!”
“她说,在家多给孩子放放歌,儿歌啊,节奏欢快的曲子都行。” 姜禾眼睛亮亮的,“带着她们跟着音乐拍拍手、跺跺小脚丫、扭扭小屁股,这就是顶好的音乐启蒙了!孩子高兴,自然就喜欢。”
接着,她看向婆陈逸凝:“妈,画画这块儿可就真得靠你了。上次你带她们玩颜料,俩丫头可高兴了。老师也说了,这年纪的孩子,就让他们随便涂,随便抹,用手印、脚印都行。关键是让她们玩得开心,千万别管她们画得像不像、好不好。您有空就多带她们玩玩。”
陈逸凝听得连连点头:“成!她们爱怎么涂就怎么涂,我陪着,保证不拦着。正好我这新颜料多着呢!”
得了专业老师的肯定,又有了新工具,老太太感觉腰杆都硬了。
日子就在孩子们的咿咿呀呀和满屋子的笑闹声中滑过。
陈逸凝得了空就铺开纸创作,新颜料用得顺手,心里那个开画展的小火苗时不时窜一下,又被孙女们的呼唤按下去。
转眼到了九五年初秋,被全家“放养”了两年的陶欣迎和陶乐迎,精力旺盛得像上了发条的小马达,翻箱倒柜、追逐打闹,常常闹得陈逸凝刚拿起画笔就得放下,对着画了一半的作品叹气。
其实主要原因还是在陶乐迎身上。
陶欣迎性子沉稳,是能安安静静地自个儿玩的,但耐不住陶乐迎是个闲不住又爱招惹人的主儿,很是知道如何挑战姐姐的忍耐极限。
陶振和姜禾下班回来也常常累得够呛。
眼瞅着家里快招架不住这两颗“小炸弹”,两口子一合计,又特意去问了问矿务局幼儿园小班的赵老师。
赵老师见过几次这对机灵的双胞胎,说孩子口齿清楚,能听懂指令,虽然是九二年下半年生的,按理到九六那届才符合正规年龄,但可以提前送来试试看。
就这样,在那个普普通通的初秋清晨,还没到规定入园年龄的陶家姐妹,被“战略性”地送进了矿务局幼儿园小班。
同样被送去的还有宋远舟、楼璟煜和毛蛋儿三个小朋友。
第33章
入园第一天,陶家的阵仗可不小。
陶冠泽、陶振、姜禾、陶忠都请了会儿假,特意和陈逸凝一起,浩浩荡荡地送双胞胎去上学。
红砖墙围着的幼儿园门口,上演着各种版本的“生离死别”。
小小的陶欣迎、陶乐迎被赵老师牵着手,走到教室里,安置在一把小木椅上。
椅子对她们俩来说有点高,穿着花布鞋的小脚丫悬空晃悠着。
陶乐迎的小嘴瘪成了倔强的直线,眼圈发红,里面蓄满了随时要决堤的泪水。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着门口的方向。
那里,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小叔叔扬手跟她们俩打了个招呼后,就扭转了身体往回走,身影慢慢变小、变模糊,最终一个接一个消失在拐角。
当最后一个人的身影彻底不见,陶乐迎心里紧绷的弦骤然崩断。
“哇——————!!!”
酝酿已久的巨大悲伤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所有的故作坚强。
陶乐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嚎,小胸脯剧烈地起伏,眼泪和鼻涕汹涌而出,糊满了她的小脸蛋。
她的小手徒劳地伸向早已空无一人的门口方向,像是想要把离开的亲人们抓回来,撕心裂肺的哭声里充满了被遗弃的恐慌和无助。
赵老师经验丰富,立刻蹲下身,将这个哭成泪人儿的小可怜轻轻搂进怀里,温暖的手掌一下下抚摸着她的背,声音轻柔:“乖,乐迎不哭,不哭哦。爸爸妈妈他们只是去上班了,太阳公公下山的时候,他们一定会准时来接你的!你看,这里有好多可爱的小朋友,还有好多你没玩过的玩具呢……”
然而,赵老师的安抚,在陶乐迎此刻山崩地裂般的悲伤面前,显得如此微弱。
她在赵老师的怀里哭得更加变本加厉,小身子扭动着,像一条试图挣脱鱼网的小鱼。
陶欣迎的状态与妹妹的崩溃形成鲜明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