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作者:
陶南烛 更新:2025-10-18 14:42 字数:3140
同好心人道了别,陶冠泽和陈逸凝刚一走出验票口,就听到了陶华清脆的喊声:“爸!妈!这边!”
陶华兴奋地挥舞着手臂,她旁边的宫程立刻上前,自然地接过了陶冠泽手中的行李:“叔叔阿姨一路辛苦了。”
宫程领着他们穿过广场,来到一辆黑色桑塔纳轿车前。
陈逸凝看着这辆小轿车,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车是?”
陶华笑着挽住母亲的胳膊,解释道:“妈,是宫程特意跟朋友借的,说你们带的东西多,坐公交车不方便,有车接送方便一些。”
陈逸凝闻言,连连向宫程道谢,心里觉得这年轻人真是周到体贴。
这是老两口人生中第一次坐小轿车。
陈逸凝小心翼翼地坐进柔软的后座,好奇地摸着光滑的座椅,还在陶华的指导下,尝试着摇了下车窗摇把。
陶冠泽则挺直了腰板坐在副驾驶,表情严肃,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脸色似乎有些发白。
第50章
车刚停稳在酒店门口,陶冠泽立刻推门下车,快步走到路边花坛,忍不住弯腰吐了起来。
漫长的火车旅程加上小轿车不太习惯的颠簸和汽油味,让他这个习惯了脚踏实地的人晕车了。
“爸,您没事吧?”陶华见状,赶紧推门下车,小跑过去拍着父亲的背。
陶冠泽吐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好不容易止住恶心,虚弱地摆摆手,:“没……没事……”
宫程赶紧去一旁的小商店买了一瓶水,拧开瓶盖,递了过去:“叔,漱漱口会舒服些。”
这一行为,让陶冠泽对这个小伙子的印象直线攀升,更上一层楼。
展览当天,宽敞的展厅里人流如织。
陈逸凝的那幅《紫荆花开别样红》被悬挂在一面主墙上,柔和的光线精准地打在画作上,使得那绚丽的色彩和细腻的笔触愈发夺目。
正如林编辑所预料和期望的那样,画前始终围聚着驻足欣赏的观众。
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拐杖细细品味,有年轻的学生拿着本子临摹,还有不少看上去就像专家模样的人低声交谈,不时点头称许。
陈逸凝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的心血之作受到如此关注,手心因激动和紧张而微微出汗。
更让她惊喜得几乎不知所措的是,一位来自南方某著名画廊的负责人,在仔细观看了许久后,竟然当场找到她。
出了八万块的高价,想要买下来,收藏这幅画。
八万块啊!
普通人一年能挣个八千就算是达到了平均水平了,她一幅画居然能卖到别人十年的工资。
艺术家也要生活,陈逸凝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这边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那边陶振和姜禾却愁得很。
很不幸的,两人一个被安排出差,一个被安排去学习。
这样一来,照看陶欣迎和陶乐迎的任务,就落到了留守在家的小叔叔陶忠身上。
陶忠为了打发时间,也怕两个孩子在家闹腾,便扛着鱼竿,拎着小桶,带着姐妹和白云,去了矿区附近那条蜿蜒的小河下游钓鱼。
夕阳的余晖把河面染成金色,没过多久,陶乐迎就感觉到鱼竿猛地一沉。
她“呀”地叫了一声,手臂一抬,竟然拖上来一条巴掌大的鲫鱼。
一旁的陶忠缓缓低下头,看看自己手里那根高价买来的、闪着金属光泽、带着精巧滑轮和握把的高价碳素鱼竿,再看看小侄女那根寒酸得不能再寒酸的小树枝“鱼竿”,哭笑不得。
他守了半天,鱼漂纹丝不动,而这小丫头用个“烧火棍”似的玩意儿,居然就这么轻松地把鱼给钓上来了?
天色不知不觉暗了下来,深蓝色的暮霭笼罩了河面,远处的景物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陶乐迎朝黝黑的河面望了望,不自觉地靠近了陶忠,小手抓住他的衣角,声音有点发颤:“小叔叔,天黑了……我有点害怕……”
陶忠仍是空军,还不太想回去,便鼓励道:“不怕,黑有什么好怕的,咱们陶家的女孩子胆子最大了,你是不是顶天立地的大女孩了?”
陶乐迎被他一激,立刻松开叔叔的衣角,努力挺起小胸膛,握紧小拳头,大声说:“是!”
一直安静蹲坐在一旁梳理毛发的白云突然抬起头,背脊高高弓起,全身的黑毛炸开,喉咙里发出充满警告意味的“呜——”的一声,猫眼死死盯住不远处的河面。
“怎么了白云?”陶欣迎最先察觉到猫咪的异常,她顺着白云的视线望去。
暮色中,河面中央似乎漂浮着一个不明物,随着水流缓慢起伏。
陶欣迎深吸了一口气,拉了拉陶忠的衣角:“小叔叔,你看那边河里,好像有个东西?”
陶忠抬头望去,眯着眼辨认了几秒。
那个物体的轮廓逐渐清晰,分明是一个人的形状!
陶忠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就凝固了。
“啊——!!!”一声变了调的尖叫从陶忠喉咙里爆发出来。
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手指颤抖地指着河面,语无伦次:“那那那……人!死人!!”
陶乐迎虽还没看清,却被陶忠这声凄厉的尖叫吓得一哆嗦。
但她还记得自己刚才的豪言壮语,虽然小脸发白,还是强撑着“安慰”陶忠:“小、小叔叔,别、别叫,我们是顶天立地的大女人,不怕!”
还是陶欣迎最为镇定,她松开捂住耳朵的双手,一把拉住妹妹的手,将她往后拖离河岸,对瘫软在地的陶忠说:“叔,走,我们去叫警察。”
很快,刺耳的警笛声划破了矿区夜晚的宁静。
河边拉起了警戒线,手电筒的光柱来回晃动。
配合警员做完调查后,陶忠心神不宁地带着两个孩子和一只猫回了家。
陶冠泽、陈逸凝、陶振和姜禾回来得知此事,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一家人围着受到惊吓的姐妹俩,心疼不已,更是对陶忠这个“不靠谱”的小叔叔进行了轮番的责备。
陶忠自知理亏,垂着头,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
但其实,陶欣迎和陶乐迎第二天就乐呵呵地调整好了心态,倒是陶忠被吓得更厉害,接连好几个晚上都从噩梦中惊醒,眼前总是浮现出河面上那骇人的一幕。
暮色四合,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恋恋不舍地从天边褪去,深蓝色的夜幕迅速笼罩了矿区边缘的小山坡。
陶忠几乎是踩着点,心神不宁地爬上坡来,他和姚安约在了这里见面。
他步子迈得又急又快,不时紧张地四处张望。
晚风吹过山坡上的灌木丛,发出沙沙的声响,都能让他惊得一哆嗦,背上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自从上次在河边经历了那件事后,他对天黑、对水边、甚至对过于安静的环境,都有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
姚安已经等在那里了。
朦胧的夜色模糊了她的轮廓,却让那份宁静的气质更加凸显。
她几乎立刻就察觉到了陶忠的异常。
“怎么了?”姚安迎上前两步,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担忧,“脸色这么难看,出什么事了?”
“没……没什么……”陶忠下意识地否认,声音干涩,双手紧张地搓着裤缝。
姚安没有继续追问,而是从随身带着的一个绣着太极图案的小布包里,取出三枚用黄表纸精心绘制、折叠成三角状的符箓,每一枚都用细细的红绳串好了。
她上前一步,微微踮起脚,动作轻柔地将其中一枚平安符戴在陶忠的脖子上。
姚安的声音很轻,却像带着某种安定的力量:“是我自己画的清净安神符,戴着晚上能睡得好些。”
这突如其来的关怀瞬间打开了陶忠紧绷的心防。
这些天来积压的所有恐惧、委屈与后怕齐齐涌了上来。
陶忠再也忍不住,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不住呜咽,伸出双臂,一下子将姚安紧紧搂在怀里,像一个在茫茫大海中终于抓住浮木的溺水者,把毛茸茸的脑袋深深埋在她的颈窝里。
“小安……我害怕……”他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哭腔,“我真的好害怕……那天晚上河里的……我闭上眼就能看见……呜呜呜……我都不敢一个人睡,不敢走夜路了,他们还凶我……”
陶忠越说越委屈,眼泪汹涌而出,哭得毫无形象,迅速浸湿了姚安肩头的薄衫,鼻涕也跟着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一个高大健壮的大男人,此刻却像个被噩梦吓坏了的孩子,挂在纤瘦的女子身上,哭得浑身都在发抖,脆弱得不堪一击。还不忘反思自己:“虽然,我确实不该带欣迎乐迎去河边……就算去了也要早点儿回的……”
姚安什么也没说,只是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陶忠的后背,任由他将温热的眼泪和些许鼻涕蹭在自己衣服上。
过了好一会儿,陶忠的哭声才渐渐平息,变成断断续续的抽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