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了。”北信介对着面前额头上仍然在渗出汗水，正苦笑着看着自己的盛田的寸头队长握手致意，“有机会，之后再约训练赛吧。”
  “只要你们不嫌弃——啊。”寸头队长下意识地应声，忽然，像是后知后觉一样，他抬头看了一眼熟悉的冷静无比的北信介，眼神有些复杂地看向他：
  “……之后的训练赛，应该也轮不到我们两个提出了吧？”
  没错。
  他们两个三年级，在这次春高结束后，大概就要准备毕业的事了。
  到了那时候，排球…或者说高中排球，就正式与他们至少表面上道别了。
  “但是稻荷崎和盛田会一直在。”
  就在盛田的寸头队长有些无奈和伤感地低垂下头的时候，忽然，熟悉的平和声音，让他愕然地抬头，有些吃惊地与面前破天荒地露出了笑容的北信介对视。
  对方脸上的笑容相当浅淡，但从那隐隐带着骄傲和温和的笑容来看——呼。
  寸头队长沉默了半秒钟，同样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用力回握，就如同几年前二人初次担任两个学校排球部的队长见面时一样：
  “当然。”
  “只要稻荷崎不嫌弃盛田，盛田就一直在。”
  “这次春高要加油。”寸头队长微微正色，无比严肃和认真地放开了手，这一次视线不只是看着面前的北信介，更是透过他、看向他背后正在交谈笑闹的其他稻荷崎选手们：
  “我们、景明，还有兵库县的所有人，都会为你们应援。”他无比庄重道。
  北信介同样正色，对他轻轻颔首：
  “一定。”
  *
  “要这么残忍吗？”
  望着对面气喘吁吁、即使观众席上的人已经逐渐散去，依旧表情恍惚的盛田的人，刚刚成为新诞生的兵库县春高预选赛冠军的阿兰前辈不忍心道。
  站在他身边的角名闻言微顿，抬头瞥了那边一眼，声音平静：
  “比起这个，我觉得好好以正赛的态度应对他们，才是最好的态度。”
  平和的声音传入尾白阿兰的耳间，他微微一愣，随后不由得露出了浅淡的笑容。
  虽然总是因为外表会被人误解很凶，但比起五十岚星来说，阿兰前辈更温厚好脾气：
  “你说的没错。”
  没有去看身边被自己的话宽慰到、露出了笑容的阿兰前辈，转过头来的角名慢吞吞地移回视线。
  他没说完的后半句话是——但如果某人使用了连上场ih正赛时都没表现出的恐怖实力，那才是真正的残忍。
  比如说刚才。
  缓慢转头的角名看了一眼五十岚星的方向，看着还在慢吞吞与宫侑聊着排球的对方，回想起刚刚这两个人不甘示弱地一次又一次地开创出连他们这些队友都感到相当棘手的进攻的样子，抿了抿唇。
  算了。
  就像之前宫侑总是挂在嘴上的那句刻薄但最真实的话——
  【为什么要为了不及自己的人而停滞不前呢？】
  完全没有这样的必要。
  *
  结束了比赛的稻荷崎拿到了新鲜出炉的春高预选赛冠军，进行惯例的聚餐庆祝的路上，一众高大惹眼的少年走过商业街——
  “啊。”站在队列后方的理石平介忽然发出了声音，在前排包括五十岚星在内的人转头的视线下，指了指旁边的摊贩：
  “那边有卖章鱼烧的，五十岚。”
  话音落下，稻荷崎的其他人也后知后觉地回想起来，之前在排球部的时候，理石似乎就风尘仆仆地给五十岚带了章鱼烧回来来着。
  宫治迟疑地转头看向他：“五十岚喜欢章鱼烧？”
  “……”沉默的五十岚维持着侧身的动作，看着身后赤诚看着自己的理石平介——好像自己只要点头，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抬腿去给自己买章鱼烧回来一样。
  关键在于，无论多少章鱼烧，都换不回当初那个想参加学园祭、加入同学们中央的孤独的少年的目光了。
  没有回答宫治的问题，五十岚只是顿顿地转头看向了处于队伍边缘的黑须老师和大见教练的身影。
  大见教练依旧垂眸看着手机，随同队员一起停下脚步的举动没有丝毫犹豫。黑须老师……
  ——黑须老师已经去买了啊！
  原本神情有些复杂和恍惚的五十岚瞳仁微缩，原本记忆中那抹盯着章鱼烧然后被拉走人群的自己的剪影顿时消失，就像激昂的乐曲被陡然间断裂的琴弦打断，全部的情绪都随同断绝的音乐一起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眼下的宁静和平凡。
  五十岚星哭笑不得地冲过去，拉着面不改色已经准备掏钱了的黑须老师：
  “不用、不用…我们不是要出去吃饭吗？”
  一边阻止着挑眉不解的黑须老师买下章鱼烧，一边拉着对方走回队列中的五十岚星脸上的无奈缓缓转变，渐渐被笑意取而代之。
  耳畔刚刚因为回忆而变得虚幻起来的繁杂的行人交谈的声音，好像一瞬间又重回五十岚耳间，像是阳光照进瞳孔后的惊醒。
  刚刚我想的是什么来着？
  ——无所谓了。
  站在队列中的五十岚听着身侧宫侑嘲笑地指向自己，说着“如果是巧克力这家伙会自己扑上去”之类的调侃话语，单眉挑起，罕见地没有反驳他，只是笑眯眯地随着众人一同前往聚会的居酒屋。
  五十岚不必要再追忆过去那无法触及的章鱼烧。
  因为现在的他，身边有了新的、珍贵的“巧克力”。
  第93章
  “叮咚。”
  坐在无人的教室后排的五十岚星趴在桌子上,正熟睡着他怀里的手机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睡眼朦胧的他缓缓睁开眼睛，正本能地摸出手机，眯缝着眼睛看着上面的讯息……
  【鹫匠教练】：来参加白鸟泽的选拔合宿吗,我们有……
  “咚！”
  “五十岚！”
  不等眯缝着眼睛的五十岚星看清楚上面的内容，教室的门忽然被用力打开,冲进来的宫侑一如既往的自然走到五十岚身边,相当熟练地拉起他的衣领就起身——
  此时的五十岚星也比起第一次被拉起来的慌乱变得镇定了下来，淡定地迅速收起手机，用空出来的手拎起自己旁边的书包,甚至还借着宫侑的力道前进,使得自己走路能少花一些力气。
  “干什么。”慢吞吞的五十岚盯着眼前拉着自己就走的黄色发顶，“有人给我发消息了,我先看……”
  “国青集训选拔的人来了。”宫侑诧异转头,“还能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
  “……”果不其然,在宫侑满意的视线中,五十岚星抗拒的动作停了下来,嘴边的抱怨也消失了。
  然而，就在宫侑自以为可以和五十岚星一起去参加国青集训了的时候，他忽然感觉一股前所未有的不可抗拒的力道从手臂上传来——
  力气并不大,但带着一股宫侑无法抗衡的坚定力量,当宫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五十岚已经把自己推开了。
  “……我不去。”
  抬眼面无表情的五十岚星这样说道。
  哈？宫侑诧异地睁大了眼睛,愣愣地张了张嘴，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但对上五十岚星那张没有多余情感的表情时,不知为何，到了嘴边的质疑和不理解的话语消失了，当变成吐出来的话时,自然而然地变成了：
  “你认真的？”
  ……国青啊。
  眸光微闪的五十岚星快脑海中浮现出曾经站在走廊的自己被班导惊喜地拉走时，对方也是无比迫切地为五十岚星介绍着这些“来自国家”的教练和老师们的能力，包括自己未来的光明前途和数不尽的比赛与荣誉——
  抿了抿唇的五十岚星不想回忆当初自己那有些抗拒、但最后还是沉默跟上的眼神，他只是定定地与皱眉看向自己的宫侑对视：
  “嗯。”
  言简意赅的回答。
  沉默的宫侑抬眼，与那双海蓝色的眼眸对视时，撞进那双沉郁又幽深的大海一般的双眼时，感受到那其中深邃的沉重和难以理解的……悲伤时，他面无表情的神情轻快地转变了。
  自然地靠近，只是这一次宫侑没再拉着五十岚星，而是顺势熟练地勾住他的脖子，语气闲散：
  “哦。”
  “——那我也不去了。”
  “……？！”听到这回答的五十岚星微惊，下意识侧头看向身边的宫侑，却在对上对方侧头与自己对视的挑眉笑容时，到了嘴边的话不自觉哽住。
  这家伙。
  只是对视，就明白说出这样话的宫侑没有任何“威逼利诱”的意味。
  他是单纯在这么想。
  明白宫侑想法的五十岚缓慢地眨了眨眼，抿紧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然后缓缓上扬。
  *
  拐角后方的几个大人站在那里，从国青队来的教练斜睨向身边那刚刚在宫侑选手说出“那我也不去”时微惊，但在看到两个少年相视一笑之后，又露出了“那也行”表情的大见教练，忍不住嘴角抽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