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杨贤石的顶楼谈话不过两个月，这场选秀节目已经迅速开始落地实施。听从kush的建议，她向负责统筹的崔代理提出申请，希望能跟随节目组参与地方海选环节。
  据说节目最终的评审会由杨贤石等人担当，但到首尔参与正式录制环节的选手，却需要经过层层筛选，先从海量报名者中一一挑选出来。这部分“初筛”工作，就交由底下的工作人员与随行评审完成。观众们最终在电视里看到的那些选手，其实已经是从数百甚至上千人中挑选出来的幸运儿。
  从六月开始，短短两周，lia已经跟着节目组跑了不下五个城市，平均每两到三天换一个地方。让她常常一早醒来时，需要几秒钟才能想起自己身处何地。幸好大学第一学期的期末测试多以论文形式进行，她才能抓住这次机会，跟着节目组全国各地奔波。
  为了兼顾海选现场的效率与准确，随行的评审往往两人一组开展工作。今天，lia身旁坐着的是金成勋老师。
  这位金成勋是公司里资历最深的声乐老师之一，曾指导过seven、bigbang、2ne1等一众艺人，lia当练习生时也曾上过他的课。论资历，她当然远不足以和他一起坐在这里。但这次海选在多国同时展开，公司一时也调派不出太多人手，她出乎意料地顺利拿到了资格。
  金成勋戴着一顶深灰色针织帽，神情专注，目光锐利地审视每位选手，眼底却透着浓重的黑眼圈，昭示着连日劳累的疲惫。
  lia也感到一种漫长而微妙的倦意——
  比起选人，这更像一场大型的人类观察实验。各种音色、各种走调、各种奇怪的自信与怯懦，在这个封闭闷热的空间里一刻不停地上演。
  偶尔会有令人惊喜的选手，但节目里看起来轻松的“三分钟一小高潮”，其实是预筛选与剪辑共同塑造的幻觉。现实中的选拔现场，是一连串近乎无止境、千篇一律的平庸表演。每个选手的呼吸、每一滴汗水与紧张都填充了这个逼仄的房间，让人昏沉。
  “就像在沙子里筛选金子一样啊。”金成勋感叹。
  lia轻轻点头，认同这个说法。
  不过有一点kush倒是没说错——这确实是锻炼“识人”能力的绝佳机会。短短两周，她见了上千人，以至于后来只需三秒，她就能对面前的人作出八九不离十的判断。
  这是一次全新的体验。过去她一直是被评判的那一方，要在众人注视下小心翼翼地剖开自我。而如今坐在桌后她才真正体会到，对于评审者，打动观众的要素反而显得格外清晰、具体。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心下这么胡乱想着，门被轻轻推开，又一位选手走了进来。
  走进来的少女扎着丸子头，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脸颊还带着几分婴儿肥，整个人显得青涩可爱。
  或许是紧张，她小心翼翼地走到定点位置，九十度深鞠一躬，语气恭敬：“评审老师们好，我是在富川生活、16岁的李夏怡。”
  “你好，夏怡。”lia快速扫了一眼名单，“还是学生吗？”
  “对，在尚日中学读三年级。”
  lia点点头，不多废话，看了眼金成勋：“那开始吧？”
  少女点头，举起手中的话筒。
  为了节约成本，这种海选是没有伴奏的。不论唱歌还是跳舞，显然都更考验选手本身的实力。
  李夏怡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神在瞬间发生了变化。
  下一秒，房间里的气氛猛然一变。
  “iburstthewindowsoutyacar
  andnoitdidn'tmendmybrokenheart
  i'llprobablyalwayshavetheseuglyscars
  butrightnowidon'tcareaboutthatpart...”
  lia浑身一震。
  jazminesullivan的《burstyourwindows》。
  这不是当下在韩国特别流行的英文曲，之前的选手里也没人唱过。因此她先是感到新鲜，随即就被少女的声音深深吸引。
  她转头与金成勋对视，二人眼中都闪着惊喜与不敢置信的光。
  或许与人种条件有关，亚洲人中少有能将r&b、soul曲风演绎充分。
  但眼前的少女不一样。
  刚才还紧张得几乎要发抖，可一旦拿起话筒，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从小小的身体里喷薄而出的是带着沙哑、厚实且具有穿透力的声线，不完全是粗实的，又充满着层次与情感。
  为了节约时间，通常选手们只被允许选唱三十秒到一分钟左右的小段，但这一次，金成勋和lia都没有开口打断。
  李夏怡完整唱完了一整首歌。
  片刻后，面试室里响起零星却用力的掌声。金成勋张张嘴，一时间竟不知该从哪里点评起。
  lia低头，快速翻找她的资料表。
  “还有准备其他曲子吗？”金成勋沉吟片刻，开口询问，“如果是韩文歌就更好了。”
  “有的。”李夏怡又恢复了方才害羞的神态，低声回答，“白智英前辈的《像中枪一样》，可以吗？”
  金成勋微笑着点头。
  lia已经翻找出那张薄薄的简介，不动声色地递给金成勋。
  “像中枪一样
  失去了灵魂
  因为笑意涌出
  所以就那样笑着......”
  李夏怡静静地站着，开口吟唱。
  房间里没人再有动作，连呼吸的声音都放缓。
  明明只是十几岁的少女，声音里却没有一丝青涩。相反，母语歌词更能显露她的情感厚度，那种让人无法分心去留意技巧的自然表达，带着某种浑然天成的魅力，把人直接拉进歌的世界。
  又一曲歌毕，金成勋心满意足地睁开眼。
  “夏怡，就不多说了，欢迎加入《kpopstar》，我们首尔见。”
  李夏怡猛地抽了一口气，双手紧握，脸颊泛红，用力鞠躬道谢。
  “对了，比赛的时候记得说是yg选出来的哦。”金成勋笑着补了一句，忍不住夹带了一点私心。
  这个孩子，要是能进公司就好了。
  李夏怡用力点了点头，就这么小跑着退出了房间。
  lia和金成勋对视一眼，两个人的眼睛里都闪着兴奋的光。
  这个孩子，也许还不知道自己怀着怎样的天赋，但假以时日，她一定会将这份潜力彻底绽放，照亮更广阔的舞台。
  lia感到自己的心脏正快速跳动着。
  金成勋只是想让李夏怡加入yg，她却更贪心——
  她想亲手制作她的音乐，见证她发光的那一刻。
  第75章
  原本计划六点结束的面试，因为有几位选手额外加时演唱，硬生生拖到了晚上。金成勋性子温和，对那些恳求“再唱一分钟”的请求，几乎都耐心应允。
  虽然事实是，大多数人的命运在前三秒里就已决定。
  走出那栋老建筑时，天已黑透，马路对面便利店的灯箱孤零零地亮着，衬得四周更加寂寥。为了节约成本，海选场地多设在市郊，回酒店需搭乘专门安排的大巴。
  釜山的夏夜比首尔潮湿一些，地面还残留着白天的热气。lia背着简单的帆布包，走向路边等候的大巴，与金成勋并肩坐在车尾。
  一天的疲劳让车厢格外安静，发动机的低鸣声像催眠曲，不少人闭目睡去。
  lia拿出手机查看，通知栏堆满了未读消息。
  今天是她生日。
  虽然从几天前夏青就念念叨叨这个日子，但她原来就没有过生日的习惯，加上白天太过忙碌，一时竟也没想起来。
  此刻终于有了时间，她一条一条往下翻阅——有家人的、朋友的、制作人们的，甚至......还有郑莱采的。
  郑莱采不知从哪儿查到她的生日，早早发来了祝福。消息是一贯的简洁，lia几乎能想象她当面说出口的语气。
  【八方来财】
  生日快乐，礼物↓
  紧跟着的，是一张加载缓慢的图片：一份文件照片，标题赫然写着“sbs电视剧《女人的香气》ost制作企划总表”。
  最中央那行显眼标注着：track02.mainthemesong—作曲liakim，旁边还用红色粗体写着【确定】。
  主演：金宣儿、李东旭。
  lia长出一口气。毫无疑问，又是一部即将大热的电视剧。
  交给郑莱采的曲子就这样一一有了去处。起初，她以为郑莱采只是单纯的执行者，直到发现自己的作品连续出现在三大台的热门剧集中，她才意识到，这位看似亲切的“姐姐”，其实是业界最上层的制片人之一，控制着十足的资源与人脉。
  二十代初期留学回国后就进入电视台担任助理制片，积累经验后很快自立门户成立独立的制片公司，接连精准投资了几部大热剧集，马上就在行业内打响了名气。她之前说的“有点钱”的父亲，也不是什么普通的小企业经营者，而是某大型建筑公司会长。
  要说起来，如果不是当时那一首救急的ost，lia和她断不会有所交集。
  就这么一一回复完所有消息，大巴正好抵达酒店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