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作者:虞姬叹      更新:2025-10-18 15:11      字数:3123
  别扭感还存在,但身体的本能似乎在厌恶将来的分离。
  脑海里第一个想法不是探究缘由,而是她又瘦了,气色却不错看来恢复得很快。
  陆风眠后知后觉意识到自身想法,也认识到想法的危险性。不知从何来的伴侣视角,让她犹疑不定。犹豫着要不要把手抽出来的时候,已经半推半就地坐到了茅草垫上。
  她悄悄把手撂在双膝,抵住忽至的悸动。
  “你看我,听说那座破山上又下来了人,两位姑娘加十来位镖局中人,”李清淮畅言谈笑,“我就知道肯定是你们,瞧我稍微一打听,不就打听出来了。”
  “当初你也就带着七八个人,如今又多了起来,看来是大家都能瞧出来你是个好心肠的,跟着你放心。”
  心里不安定,表面还能平静地听人说着。
  一句接一句的夸赞,没能让陆风眠稍有宽慰,其中酸甜苦辣咸只有当事人知晓。
  出生到现在,王侯将相家最不缺的就是对小姐的夸奖,夸着哄着学诗书礼仪,劝着慰着遵循父辈规训教诲。
  如果说,公子少爷们还会因不学无术受到责骂鞭笞,那她们这些不用继承家族基业的家伙,只会遭到父亲太公的厌弃。
  待事情闹大了,在乎家族荣耀的对其会表达愤怒,而不在乎的——没有不在乎的
  “是嘛。”陆风眠随口应道。
  母亲去世后,入赘的父亲回了父家,徒留她一人在赵家园瞅人脸色度日。
  外祖母瞧自己可怜,多有关照,其余人也因此稍有退让,于是对自己有疏管教。所幸在迁到北平前,在滞留山野时,她就学会了全套礼仪廉耻。
  “当然,所以啊是我.日.日夜夜求来的缘分显灵了,我们是良缘是金婚,呃,虽然这离不开我自身的努力。”
  李清淮独自开朗,陆风眠却连话都不愿意迎合。她讨厌旁人讨论她的婚事,正经的开玩笑的,好话坏话全听不得。
  论察言观色,李清淮也不算太差,伸懒腰舒展开筋骨,“我该回去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她深深看着对方,说罢不做片刻停留转身就走。
  脚步声愈行愈远,陆风眠没去挽留,差点连要问的问题也遗忘了。
  “赵盼儿,你怎么会留在这里呢?”她到底是没忘,依旧不忘初心。
  李清淮原地站住,想个切入点,然后放缓脚步在推门离开前解释完一切,“我来的时候就住在酒楼里,不知怎么的,茅山道士的名头传出去了,就有老妇人在我出门买衣裳的时候专门堵我。”
  “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
  她手触碰到门扉,用力往外推去。
  “是嘛,我可是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进来的。”陆风眠笑道。
  这点小事不至于自嘲,可推门的人还是转过身来,跟自己受到冒犯似的,脸色须臾间奇臭无比。
  “哈。”李清淮气笑了,见那人照样坐得泰然自若,亦不打算控诉什么,只好重新转回身子对着门面壁。
  门重重推开,又被重重合上。
  远去的足音彰显着它主人的气愤,仿佛每一步均在咒骂大宅里的人“狗眼看人低”。
  陆风眠不理解她,也不想去理解她的想法。出门在外总有不受拥护的时候,再者收留她们已是主人家大慈悲,再去责怪别的未免强人所难。
  “明天后天,还来嘛?”她扬高声音,冲门外喊。
  没人应答,盘坐在草席上的腿麻痹了,她费劲地爬起来,想要追出去。
  还没迈出第一步,就有人拽自己衣角,陆风眠诧异侧目。
  “好梦。”苏无霜仰头望她,眼眸里有些许歉意。
  春水融化坚冰,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年仅十七八,在驼梁山附近开小店做向导,结果误入这滩泥泞无处抽身。
  花一样的年岁,就算不是大美人也是小家碧玉,人生就此葬送。
  陆风眠敛眉垂目就势蹲下,反握住小姑娘的双手,她坦然道:“放心,你会没事的。”
  小姑娘没说抱歉,她也不好自作多情地劝导不用歉疚,只稍作安抚把人稳住。注视着对方的目光,不退不避加以浅笑轻拍。
  “我得先行一步,去找先前离开的那位姐姐,你暂且安心呆着,过几天我还会再过来。”
  她的笑极具感染力,小姑娘沉默了一会,把手缩回自己身后点头称“好”。
  于是陆风眠得以带着笑离开了柴房,其他人没有拦她。约莫是能说的都说尽了,能做的挣.扎也挣.扎完了,剩下的只有深重的无力感。
  待跨出门槛,脸上大半笑敛去。
  她绕过不同的梁柱,每每以为人就藏在拐角时,转身瞧去却扑了个空。
  常言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赵盼儿走这么快看来也不想让人找到,陆风眠摇摇头会意了。转身寻回客房的路,形单影只且落寞地离开,当然这只是外人看来的情况,她心境里的泰然平静不足道也。
  而她要找的人只与她有一墙之隔,缘分如此捉弄人,等李清淮探头出去时,只能瞧见她的身影。
  李清淮已经不剩多少气愤了,所做的滑稽样,也只想逗人开心。不管是开怀爽朗的笑还是单纯觉得人好笑,只要笑的出来就不算狼狈。
  奔波数载,总要有个结局。
  ……
  暮色苍茫,日头逐渐迫近西山。独守空闺的感觉对经常赔笑脸的人来说,是种不错的体验。
  陆风眠推开窗,袅袅炊烟升起,她思忖着该去柴房画张血符镇宅的。
  这么想着就这么做了,她找来草纸,自己给自己研墨。一笔笔勾勒出镇宅符的轮廓,练了共有十来回才等到夜色变得阑珊。
  火树、银花、结彩,这里的春夜相当热闹,富足殷实。
  说巧不巧,出门遇见的第一个人不是小厮,而是驼梁上见过的邵珹,遇上了便不可回避地要聊上两句。
  “陆姑娘晚上好,你这是要去哪?”
  陆风眠挤出笑意,挥了挥手里的草纸。
  邵珹凑头过去瞧,“真是好闲情雅致啊,诶,这是画吧,瞧着像图纸,是符咒?”
  “闲着没事练它干嘛?”
  一时间陆风眠没能迅速接上话,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闲暇之余练符咒好似才是正常的。
  第十七章
  “我是跟着赵盼儿过来的,但跟丢了,”见陆风眠不打算了理会自己,他急忙寻了个对方可能感兴趣的话题,“首先我先表明,是她告诉我你们认识的,不是我从什么旁门左道骗来的。”
  陆风眠上前一步,不去细品话的真假,只与此人擦肩而过。
  难得去甩脸子,又是因为那个盼儿。
  知道不应该是知道的,看见人心烦意乱也是真的。假设你我以前关系不赖,但如今你刻意隐藏这段过往,就足以使这段关系破裂。
  若非我如水上浮萍,无处寻觅打探过往,我又何必同你置气?
  现有求于你,态度笑容都要拿出最好的供着,但积累的彷徨不安总要有人来担着。既然邵珹上赶着来了,那就让他担着吧。
  柴房里点着几根蜡烛,陆风眠悄无声息地来了,以自身血液做引子,划破指尖徒手在门扉上绘制阵法。
  加以练习过的阵法模型,在她指尖流淌出卓越的风华。
  等画完,陆风眠直接有些站不稳了,甚至盗了一身热汗,扶着外墙缓挪着挪回了客房。
  余下两天,无人允准她开展驱邪活动,她也懒得上赶着去勘察庭院走势。
  三餐过来的丫鬟一趟比一趟不乐意,开始还寻思着是不是老妪请多了人,耽误了人家的空闲。偶然听到她们碎嘴才得知,原来是赵盼儿不老实,把宅子里搞得鸡犬不宁。
  陆风眠等到了晚间,心潮澎湃顺应美景出去散步,此宅院不讲究对称,统统往繁杂琐碎的方向靠。纵横交贯的萧墙,胡乱栽种的盆景和假山,让她摸不准方向。
  原本和墨友约定翻墙出逃的,她却想在未离开前,多看一眼那个独自开店做向导的姑娘。
  要不是需查清舅妈犯下的罪证;要不是自己无所真正的依靠;要不是乖巧老实才能不被怀疑,她真想肆意地顺自身的心意,带他们回京。
  就算律法也偏向偿命一词,她最少能为那个小姑娘争一争。
  这么想着,额角竟开始隐隐作痛。陆风眠无法只能顺着来时的路,摸索着找回客房。
  她一脚深一脚浅的回到客卧,合衣翻身躺上.床榻,就连入梦后也浮浮沉沉的。
  梦里是灵蝶传过来的对话。
  背景里有个嘶哑的男音在含糊哭喊,花轿里不断传出撞击的声音,像是被捆绑住的身子在磕车壁。
  咚咚咚。
  “洞神大人是了解我们的,先前那个祭品受了玷污,才导致神赐减少。这回大人好不容易又看中位新娘,你们可都给我仔细些。”
  “把心放到肚子里,为了往后十几年的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