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作者:
虞姬叹 更新:2025-10-18 15:12 字数:3124
意料之外,她听到声叹息,悠长空灵。像是有什么不得已去做的事情压着,十分得沉重。
楼下的京城满目疮痍,妖鬼横行。护城河流淌着成为血河,挨家挨户穿来死讯,口漏獠牙变异的达官显贵,撕咬着抵御敌兵的禁军。
狼藉的尸首,开肠破肚。草芥似得人命,无关痛痒。
某城角边,有个飒爽英姿的男子在吹笛,乱世做曲他谱调。
他旁边还站着个带斗篷的小人,褐色斗篷遮挡整张面容。城下离弦箭射出,带来凌厉的阵风,吹掉了小矮人的帽子。
是张酷似苏无霜的脸蛋,或者说那就是苏无霜的面皮。
陆风眠感到惊奇,她惊奇看到的一切,惊奇相隔百里依旧能清晰看到,对方颚角处面具衔接的痕迹。
脸是假的,但胜似真的。
就如献祭般,献出身体的所有,包括脸蛋。
她仿若与李清淮的神识共情,心有灵犀一点通,想到了同一种可能。但这种可能,两人都未曾接触过相应书籍,是梦境强加进来的。
早听说过对方能预知,这是否就是她找自己和好的理由?
先前还不信,直到亲历预知梦,才知皇权神授并非空穴来风。
她能当上太子,实乃众望所归。
自己合该出去帮她,抛下往日纠葛,将京城脱离群魔乱舞的局面。如果实在放不下,待动.乱结束,再分道扬镳也不迟。
“下雨了吗?”陆风眠喃喃。
视野被雨丝分.裂,宫闱崩塌城墙倾倒,外族铁骑踏碎地面。
呼——
她的意识拉回到自己体内,掀开眼睑,入目便是李清淮靠在床铺上,目光沉沉瞅着对面。
陆风眠吸气,呼气。
“元妃留得是‘假淡红鹅膏’,有瘾性不能断,同五石散一样害人不浅。”念慈轻道。
“所幸已寻到克制方法。”
元妃远在皇后娘娘怀孕时,便下了慢性毒药,等皇女降世天生就带有胎毒,易精神混乱、嗜睡。
李清淮插道:“我想,你们之间没必要闹这么僵。”
她带上了些笑,仿佛早有办法让其恢复记忆却不帮忙的不是她。
以这人的身份地位,只要想,总有人拥簇着去帮赵家女寻回记忆。但只要废太子不松口,就没人敢去尝试。
朱皇后的威严啊。
要不是自己偶然回起过往,恐怕真要落得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拖着总能忘却,你我不过陌路人。日后我再结连理,或许才能在宾客中见到您。”
陆风眠语气缓和,仿佛再与老友叙旧。不过谈论的是记忆找不回来的另一种可能。
李清淮垂眸,无语。
“行啊,想做什么我都答应你,毕竟也没得选,不是嘛殿下?”
她移眸上来,注视着陆风眠。
突然间陆风眠改变了主意,某种感觉告诉她,自己说什么,对方就会认可什么。
在那人拍手调笑认可前,又说:“但是我觉得,你该是想与我合作的。”
缓缓的,李清淮点了几下头,认可这句话。
“好我答应你,说说你的计划吧。”
李清淮不再端架子,眨眨眼,“都没想出什么计划,你如果太无聊,可以游说官员,莫要仓促做决定断了前程。”
“好好好。”陆风眠啼笑皆非。
两人和煦表面下,暗藏坚冰。聊了没一会就双双辞别。
没去问那人是怎么猜出陆风眠恢复记忆的,反正她总有办法知道,此次也可能只是个试探,但对方已确认就没必要去问了。
陆风眠回府,费劲心思辗转与各位官员里,其中不免有舅父的帮助,毕竟他总是假好心,做做样子暗地使刀子。
冷眼旁观的心理素质,火上浇油的九曲回肠,软刀子刀刀要人命。
每次游说遇到阻力,便在倾向舅父挑拨离间的天平上多加一码。
陈、王、董、杨、谢等官员的府邸她都曾拜访过,吃了不少闭门羹。最有意思的一幕,是谢家的大女儿询问过宋二的近况。
闺阁家的女儿对朝廷了解甚少,陆风眠听到问题时,实在不知如何回答为好。事关儿女情长,无论作何答复,都颇伤故人心。
尤其对方一段话直插人心窝,“我知他心性难移动,流连花丛。可一个温文尔雅的人,他那么意气风发,又怎么可能因为一念之差绑良家妇女呢?”
陆风眠嗫嚅,“这并不是他真正的罪责。”
他真正难逃的罪责是生在宋家。
疏通世家完毕,她开始思索还有什么可以做的。很快立功的机会便来了,文昌的外戚商景徽和其哥哥入京,像是要状告家乡的官员。
这个关头上能有什么事?
无外乎官员暴力执政,动了他们的蛋糕。
要是李清淮聪明的话,最好一直躲在宫里不要出来,让人找不到。拖着拖着新政就实施成了。
要是她不够聪明,这不可能,想也不要想,大不了满盘皆输我给她陪葬。
第五十二章
进京那两人是陆风眠前夫的表兄妹, 没等她亲去会会他们,就被前夫君约到百花楼一聚。
各色菜品摆上桌,琳琅满目。
削成兔子的苹果, 江南样式的糕点, 菜多精致且量少。
陆风眠脚趾扣地,扣出来一座比利时城堡, 她望着绣桥下的游船,觉得自己合该在那里。
合该同以前的小太子谈些虚伪的体己话, 蒙蔽人的双目。
“你看, 那些船只。”她将手伸.出栏杆,感受红尘的温度,“坐上去需要四贯钱, 达官贵人无所谓,贫民进不来这盛京。”
商学义轻摇折扇,“青山多妩.媚,个人眼中有个人不同的景。”
“怕是这新政不实施,也没心思看景了。”陆风眠噗嗤笑出声, 以手掩嘴。
温婉佳人, 红泥小火炉,洗手作羹汤。是她当时欲联姻时, 自己提议的。
现在全无那时做打算的模样。
“我倒想开口怼你两句,可没用啊。利益当头,人就像嗅着味的贪狼,再者去阻碍李清淮的提出的新政,正和我意。”
“是吗?”商学义不太信。
陆风眠常出入皇宫, 稍微打听便知,依旧敢睁着眼说瞎话, “当然。”
对方似乎看透她的本性,还是不信,只笑着摇头。
“恨不得她不好过,你早该放手了,不是嘛?”他道,“毕竟不单单是人家对不起你,你又何曾对得起人家。”
“恨就是恨了,不想土地被分出去,就赶紧想想办法吧。不然等尘埃落定,可就真失去好多好多良田了。”
陆风眠挑眉,也没管人信不信,自顾自推门下楼,顺手捡了支花瓶里的花。
折到剩小柄,插在发髻上当装饰。
楼下停着前往皇宫的马车,两匹拉车的马皮毛油光水滑,身形俊美而健壮,迈着小方步朝北方行去。
文昌称病许她一人探望,据说病得很重,日.日夜夜需要挚友照料。
脸上烧得慌,连忙拿来团扇挥风。
今天宫里来了很多人,皆是李清淮请来陪客的。有老弱妇孺,也有美娇娥、少年郎,跪做一排活像客栈里的杂役。
念慈递给她串铃铛,让人闲着无聊摇着玩。
李清淮用脚尖挑起某男子的下巴,示意他抬头回话,“你先来说。”
“我我……我……苏无霜她她她,她是我的干妹妹,我愧对于她。我……”
“当初胡叔婆娘肚子不争气,连着生了三窝也生不出男娃,呃,啊。”
陆风眠同李清淮视线交织在一起,她莫名有些黑脸,微微避开了。
对方没懂,走过去碾那人撑在地面的指节,“继续。”
“赵叔找来个接引婆,询问有没有什么怀男的秘方,一问不出就二问,二问不出就三问,”男子神情恍惚,仿若受尽折磨的呆傻样,结结巴巴接着道,“接引婆被问烦了,只好实话实说。”
陆风眠脸色阴沉,甩了下银铃,声声清脆。
她想咒骂,这世间那有能左右生男生女的法子,要真有也是会是鬼胎借肚。
难不成?
李清淮摆摆手,让她莫激动。
反倒是银铃声刺.激了男人的神经,立即在原地摇头晃脑起来。手抖似狂风落叶,整个身子痉挛不止。
“怀胎十月,生出来个肉.球。胡叔很生气,砸在院子里任它自生自灭。”
那时我就站在,站在槐树底下放愣。父亲把我捉住骂了顿,我边抹眼泪边打扫卫生。
可弟弟砸出来的血,怎么擦也擦不掉。我害怕极了。
陆风眠仰头,太子殿一如既往的瘴气环绕,幸好公主命硬,不然麻烦就大了。
但这回,似乎多出来缕特殊的怨灵。
“苏,无霜?”她诧异于对方没魂飞魄散,竟还能召来亡灵。
她迟钝的感知到,传到耳朵里的声音已不是那个趴在地上男人的声音。现在这个声音,柔和却抑扬顿挫,像茶馆特有的说书人,最主要的是——是女人声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