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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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破破 更新:2025-10-18 15:14 字数:3227
第二天是个雨天,春日里细细绵绵的雨,飘飘忽忽的,带着未消散的寒意,润湿了万物。黎砚回没有出门,在宿舍里刷了一天的面试题,间隙里站起来,拉伸了一下肩背,走到阳台床边看外头的雨。
还是白日,但乌云遮蔽了日光,看起来天色沉沉好似即将入夜,雨无声无息地落,飘在玻璃上、树丛间、行人匆匆的伞面上。黎砚回抱了一杯茶,倚在窗边看外头的行人。这个点正好是上午两节大课的课间,楼下的大路上都是赶去上课的学生,脚步飞快,五花八门的伞面自在地跃动着从这头到那头,分明看不见伞底下的人,却能感觉到青春洋溢。
手机提示音响了一下。
黎砚回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赵肆在问她今天呆在寝室吗,黎砚回回复下雨就不出去了,赵肆说好的。对话就结束了。黎砚回把手机装回兜里,接着看窗外的烟雨朦胧,放空脑子,小小地休憩一下。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手机又响了一下。
赵肆说方便下楼吗?
黎砚回有点惊讶,匆匆忙忙地起身换鞋下楼,几步从楼梯上蹦下去,没一会儿就下到了底层。赵肆在宿舍门口的屋檐下等她,看见她来不自觉地冲她笑。
黎砚回跑到她面前,问道:“怎么不进来呢?”
赵肆提了提手里收起来的伞,扫了一眼宿舍大厅的瓷砖地面,道:“还在滴水呢。”她一路走过来,伞也挡不住斜风细雨,肩上沾了细细的雨丝,看起来整个人也像是被春雨滋润了一遍。
“上楼坐会儿吧。”黎砚回伸手拉她。她摆摆手,说不必了。然后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递到黎砚回面前。
那是一支笔,银白的一支钢笔,金属的,细长,两头收窄,笔夹上有箭头,笔身上有海鸥图标,很老很老的款式,细微的地方有些许磨损的痕迹。
很多年很多年以前的回忆又一次袭击了黎砚回,在这春雨里,青春洋溢的校园在远去,雨后的古桥旧亭又一次出现在眼前。
她磕绊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接过了那支笔:“怎么把它找出来了?”
赵肆的眼眸闪亮,满是期待地同她讲:“你打开看。”
黎砚回旋开笔帽,笔尖完好无损,她有些不敢置信,用另一手的拇指去摸笔尖,在指头上试着书写,圆润流畅,半点刮手的感觉都没有。她惊讶地看向赵肆:“这是怎么做到的?不是坏了吗?”
“蛮巧,前段时间路过一家店能做钢笔修复,跟师傅打听了一下说那个程度的开叉应该能修。我回家的时候带了它来,好不容易等到师傅开门营业,今天刚修好。”赵肆错开眼睛摸了摸鼻尖,“本来想找个更好的时间送给你当礼物,但想了想,还是先拿给你。”
黎砚回小心地把笔帽盖回去,把笔握在手心里,笔杆与灼热的手掌紧紧贴在一起,冰冷的金属一点点暖起来。她握着那支笔,千言万语压在心里说不出话。有那么一个片刻,她简直想顺应心里涌动的冲动,问一问赵肆那个她在心里藏了许久的问题。但最后,她也没有说出话。
赵肆小心翼翼地看她,迟疑地问道:“你……喜欢吗?”
“喜欢,我很喜欢,十分十分……”
黎砚回说不出来了,她心里太满太满了。
她上前一步紧紧地抱住了赵肆。
喜欢,我心里写满的喜欢,你知道吗?
赵肆有些无措,一时紧张得不知道该做什么,手无意识地动了动,愣了一会儿才抬起空着的那只手,轻轻地搭到黎砚回背上,虚虚地拍了两下。
“砚回,选你喜欢的就可以了,别人的话都可以不用听。”赵肆的声音又轻又柔,没有重量。
“嗯……”眼眶轻易地红了起来,水雾遮蔽了视线,黎砚回咬着牙很用力很用力地控制着自己,把涌上来的泪意吞回去,但还是有些许溢出眼眶,她低下头,在赵肆的肩头藏起自己的眼睛,深色的布料带走了那一点点的湿意,不会有人知道。
第55章
顾蓬很忙,有教学有会议有组会有行政工作,留给自己打磨论文的时间其实非常有限,总是被各种各样的事插进来,因此她的日程表排得十分紧密。她习惯在每天晚上睡前确认第二天的安排,决定在哪个相对有空的时间安排写论文这个事项,然后在第二天早上坐到办公室的时候再次确认日程表,如无意外,这一天的事项都会严密地按照日程表进行。
3月31日,是一个周五。顾蓬如往常一样早早坐到办公室里边喝豆浆边查看日程表,下午有教研室的会,预计会花掉两个小时左右。今天的课在下午最后两节,上完就能下班开始周末,而上午目前没有安排,特别好,看起来就会是特别顺利的一天。
她理了一下手上的论文进度,思考了一下,更进一步地将早上的时间划开,一部分用来读最新的期刊,一部分留给调研资料整理,再留一个完整的时间用来打磨手头的论文,是近期难得地比较有余裕的一天。她重新设定了日程表,然后打扫办公室、泡茶,做完所有杂事,安安心心地坐下来开始看期刊论文。
10点半左右,有人敲门。顾蓬皱了皱眉,看来又有事情插进来了,但这也是常有的事,她扬了扬声音:“进!”
“请问是顾蓬顾教授吗?”小心地推门进来的是个陌生的中年女人,手里提着一个箱子,外包装是一种淳朴的花哨,提带勒进手心里,顾蓬隐约看见上头印一个“桃”字。
顾蓬饶有趣味地在心里做猜测,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地应了一声:“是我,您是?”
来人松了一口气,扬起一个讨好的笑:“您好您好,我是黎砚回的妈妈。”
“哦哦,您好您好。”这是一个全然不在猜测内的答案,顾蓬心下茫然,但仍是站起来迎她。
“我们家砚回一直受您照顾,我们一直也很感激您,正好有机会来溪城,就过来拜访一下,这是一点土特产,我们那里产的桃子,您别嫌弃。”张颂华把手里的箱子轻轻地放到办公桌边上,姿态放得很低。
顾蓬赶紧去拦:“别别别,砚回是我学生,我带她是应该的嘛,哪用这样呢?”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吃个新鲜……”张颂华晃了一下手,避开了顾蓬阻拦的手,还是把东西放下来。
顾蓬在心里叹了口气,想着回头拿给黎砚回吧,便也不再拒绝,客气地请张颂华坐下:“您怎么称呼呢?”
“哦哦,我叫张颂华。”张颂华在访客椅上坐了一个角,腰背挺得笔直。
顾蓬回头拿纸杯给她倒水,边问:“哦,张女士……您见过砚回了吗?她怎么不陪您过来呢?我办公室有点偏,不好找吧?”
“还好还好,我还没找她,先来您这边了。”张颂华把热水拢在掌心里,顿了顿,垂了一下头,欲言又止。
顾蓬看出来了,坐回办公椅里,隔着办公桌试探着开口:“您……找我有事?”
张颂华勉强地笑了一下:“真的是很不好意思,打扰您工作了……”
“没事,您直说就是。”顾蓬笑了一下,心下有了猜测。
“我……我来是想问问砚回读博的事,她说您评估她不适合继续读下去了,我想问问她在学校是不是没有好好学习?”张颂华抬起眼睛,恳求地看她。
顾蓬的笑僵了一下,她已经猜到是什么情况了,心里已经把黎砚回抓过来骂了个狗血喷头,面上却还得替她遮掩:“也不是,砚回挺好的……但做科研也不是光有成绩就行的……”
“她是哪里不够好吗?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她不懂事不听话的话,我替她给您道歉,她年纪小……”张颂华急道。
顾蓬觉得棘手,斟酌着道:“不不,没有没有……这么说吧,我们评估主要是看学生个人的意志,她的心思不在这上头,强按她也没有意义,张女士,您说是吧?我呢也听明白了,您跟砚回的想法不一样是不是?你们有好好沟通吗?我把她叫过来。”
“不用不用,我一会儿会去找她的。”张颂华摆了摆手,但顾蓬当做没听见,自顾自地在微信列表里找到黎砚回,给她发消息要她立刻过来,张颂华知道顾蓬不愿意插手,但还是试着问道,“您看,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吗?我和她爸爸都希望她能读完博士、像您一样谋得大学里的一份教职……”
顾蓬叹气:“太晚了,这会儿基本上好一点的学校的报名窗口都已经关闭了……”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什么代价我们都可以接受的……”
“……今年是绝对赶不上了,只能等明年再考了。”
是在预料之内的答案,但张颂华还是觉得难过,低下头,看着纸杯里的茶叶出神。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顾蓬悄悄地给黎砚回追加了一条信息,带了三个感叹号。她竟也不知道黎砚回这样乖巧听话的孩子也会做这样的事,叫她恨得牙痒。等回复的当口,她悄悄地打量张颂华,问道:“冒昧地问一下,张女士您是做什么工作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