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作者:
牛尔尔 更新:2025-10-18 15:17 字数:2934
我不聪明,要是,要是有别的办法我也
我昝文溪期期艾艾,意识到自己什么话也说不出,李娥好像缠在她身上的毛衣,热得发烫,每个句子都在恳求,手指尖那么凉,扣在她脖子上那么温柔,就是发了狠也是轻轻托着她的脸问话,眼泪贴着脸颊往下滑,也分不清是谁在哭。
她知道自己漏洞百出的说辞总有一天给李娥发现了,可李娥真问出来,她也只回答了那么一点点,胸口就鼓胀起来,憋着个气球越吹越大,只需要再轻轻一碰,她就会溃败。
你那么好,就是跟徐跟别人说的那样,一定能找到个好的,比刘比别人家的好一百倍。要是一个人过日子,也比别人一家人生活过得更好,你还有甜甜,也不孤单。我趁着还没到时候,能帮到你什么就做点什么,我想
怎么都要走?
昝文溪不知道第几次从李娥嘴里听见这句话了。
从李娥生命中走了很多人么?她不知道李娥的过去,徐欢欢说的那些狗屁她都扔在脑后一点也没算进来。
那垃圾袋一样的劣质黑夜中,从窗帘透进来的一线月,照着李娥柔软垂落下来的发丝,那张古装电视里走出来的脸好像撒了层极淡的银粉,映出一个写意的轮廓,泪水让眼睛变得明亮,轻盈地散落,浇灌在枕头上。
枕巾上有一股洗衣液的好闻气味,昝文溪怕哭脏了,慢慢扭过头,她是无意,李娥却微微愣了愣,再往前半分,呼吸一错,嘴唇贴在她的嘴唇上。
能不能不走?
好像亲她一下是个非常昂贵的货币一样,用来换了别走这事。在懵懂的昝文溪看来,有点过于昂贵了,最重要的是,她做不了主,亲吻和生死还能联系上?死是悬在头顶的重石,吻那么轻。
她转过头:别这样。
第97章 女通讯录吵架实录
别这样。
李娥胸口有一把壶烧开了, 水汽外溢,蒸得她胸口鼓胀,脸也烧上一股热, 热烘烘地烧着,她咬住嘴唇,昝文溪已经转过身子去, 一个吻落了个空。
她捂住湿淋淋的脸蜷在被子里, 感觉到一种叫孽力回馈的东西在被子里抱着她,从后头嘲笑着她, 她说不出话,想回到五分钟前,把自己掐死了完事。
问出口的事怎么样呢, 心里头千万个线头, 慢慢地,慢慢地互相抱在一起,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为哪件事难过,索性攒在一起哭了。
昝文溪转身, 好像刚刚拒绝的不是她似的, 半撑着坐起,慌里慌张地凑过脸,被她一把推开了, 又贴上来。
就这么个人,对她一点企图也没有,溪水东流,她只是在岸上看着。昝文溪对她没有任何条件, 只是对她好,然后不管不顾地走走, 是什么意思,她不敢问出来,昝文溪坐在这儿也像是不在了,睁眼一看,茫茫人间,现在她又是一个人了。
她没有任何手段能把人留下。
李娥我,我做不了主,我也想一直跟你待在一块儿
走。她从指头缝里逼出一句话。
我
我一个人坐会儿。
昝文溪茫茫然地被李娥赶出去,可天黑风高,她现在回去,奶奶都把门插上了,只能翻墙。她慢吞吞地找衣服,李娥弓着腰坐,脸深深地淹在两只手心里,肩膀一动一动。
我不是不喜欢你亲我临走前昝文溪要解释一二,膝行到李娥身边,用嘴唇碰碰人家的手指,手背,李娥挥开:别这样。
她不解了,抿住嘴唇把两条腿往外伸,胳膊还撑在李娥腿前,等了好久李娥也不挽留她,她满心的话说不出半句,吐出一口气,这才知道为什么人叹气,脖子就会低下一截。
她低声下气地边走边回头,李娥缩在黑夜中,边缘模糊,一个险象环生又寂静无边的夜晚。
昝文溪到底还是没回家去,她停在院子里站着,站得两只脚像从地里长出来的,把她吃下去的两只脚越长越高,越长越高,爬到半截腰,把她吞进去了。
她看着窗帘在动,光从里面荡漾出一条缝,李娥的影子在看不见的地方若隐若现,她摸着嘴唇反刍李娥的话,狗从窝里伸出头凝望她,她看向狗,好像也趴了下来,面前叼着骨头。
半截腰都没了知觉,不知道是站久了,还是被风吹的。
风把云拽过来给月亮遮羞,天越来越暗,她挪开步子踉跄着,李娥竟然没来闩门,她又轻而易举地打开了,带着一股凉风进去,家里头竟然还亮着灯。
李娥踩着被子靠着墙坐,面前是手机支架,正在放一部流行的电视剧。李娥木然地看着电视剧,但到了广告也没有动动手指挪下进度条,好像是跟墙长在一起风化了。听见动静,掀了掀眼皮,通红的眼睛里慢慢有了神采,扑到炕沿,手机啪一声给打成静音,不知道卷到哪个角落去了。
你没回家去?说话间,李娥胳膊一伸,抖开被子把她卷进去,也顾不上她换没换衣服,把冷风也裹进来,两只手贴在她冻得冰凉的脸颊上,说话,怎么不回家去?奶奶把门闩上了?那怎么现在才进来
腿麻得像触电,她歪着身子不吭声,等李娥问完了,面色苍白地笑笑:还没到走的时候。
这话一出,李娥的脸更白了,垂着眼皮跳下炕挑旺了火,等火炉再热起来,浸了两条热毛巾搓她的脸和手,把她当个玩具娃娃似的搓了好一会儿,她才感觉出热,嘴唇裂出又一个笑,轻声说:我是傻子,不聪明,不懂你们的想法,要是你赶我走,我就提前走。
把毛巾捂在脸上擦了两圈,昝文溪慢慢感觉身上热了,斜靠着墙朝李娥说:我在外头想,不如今天就死了的好,你也不要我了。
一连三句话都在戳李娥的肺管子,傻子软绵绵地恼着,她想不通的事要个回答也未必是回答,可赶她走,不是个交代。
她自觉已经做了能做的,心里头也是乱的,只能听凭自己来故意说气话伤李娥的心,或许是猛药才能救绝症,她分成两个,一个哭着,另一个在外头嘲弄地笑着,要跟李娥打一架才好。
别说这话,就是没了我,没有你奶奶么,谁又不要你了,我是你什么人,我不要你你就不活了?
李娥呛她,一边红着眼瞪她,一边把她拽到炕头,又搭了一条棉被上来,搓热她的手指尖。
那我还没死,你就把我赶走,是什么意思?她猛地把走就是死的意思点破,李娥没听见似的,侧身躺下,在被子里一钻,摸着她的手腕:好冷。
我难受。昝文溪破开心事,哽咽了一句,她说不上来,只把李娥往外推。李娥讨厌得要死,她在生死关头凌迟了这么久,李娥还赶她走。
尽管她理解,她能明白李娥难过,可为什么要赶她出去,她妨碍谁了,把她当一块煤似的看不见不就好么?
对不起,再也不了。李娥道歉,摸着她的脸,手指从额头到脸颊,再到下巴,好像她整张脸都冰凉,非得这么搓几轮才会热,可她已经暖和过来了,身下是火炕,屋子里火炉正热,四周热气腾腾。
我是奶奶捡回来的破烂你不要我,就把我扔了。
对不起对不起李娥喃喃地道歉,额头紧贴她的,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也有点语无伦次,我是也不知道怎么了,我心里头堵得慌,我不会表达只觉得该大哭一场,又怕你笑我,你一直在这里,我也不知道拿你怎么办才好。
前一会儿还好好的,后一会儿我知道你难受,可我不也是一样,你不跟我说,你就自己哭,把我赶走了,昝文溪耿耿于怀地控诉着,越控诉越委屈,手脚并用地把李娥踢开,我没跟奶奶说过半个字,死了还指望你给我烧纸,你这样我死也不能放心!
谁要给你烧纸,你
我现在就去死了!
压着一个半月的秘密猛地揭开,好像高压锅盖子飞了一样,昝文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激动,要是对面是姜一清这个间接害死她的人,她就二话不说去把人掐把死才能泄火,如果对面是徐欢欢这个陌生人,她就一口咽下去,阴沉沉地离开。
可面前是李娥,她只能揪着刚刚那一个值得生气的地方大气特气,把被子都踢开,好像李娥该着她似的受气,她在炕上坐起来,炮仗似的乱摆胳膊,抽风似的蠕动了好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