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作者:
牛尔尔 更新:2025-10-18 15:17 字数:2998
她以前做不到,把别人的羞辱全吞回去消化了,这会儿她是真的不在乎。
昝文溪说:我想知道,她都知道些什么,是早就知道了么,为什么对我说那样的话,还是说她只是要诈我的话哎呀,我笨,我怕给她把话套出来,她说不定使手段害你。
躺下坐起,坐起躺下,昝文溪煎熬得等不到早上了,李娥虚弱地劝住她:肚子疼
昝文溪原地把脑袋栽下来,缓缓滑进被子里,探手揉着她的小腹:对不起
睡吧。她其实没有那么疼了,起先疼像分娩似的沉甸甸地酝酿着疼,她这会儿只剩下空荡荡的一阵余韵和恍惚,只是为了稳住昝文溪,老实说,在知道昝文溪所作的一切都是徒然的那一瞬间,她心里有个大胆而狂妄的念头,那个念头越来越大,甚至张开獠牙在心头笑着,她从没那么畅快过,这会儿,四周是冷的,心绪也安宁了,那个念头缓缓缩了回去。
第117章 过年01
睡眠是断断续续的, 昏昏沉沉的,李娥总是惊醒,她担心昝文溪趁自己睡着起来去跟谁要个说法, 昝文溪的方式从来都笨笨的,提着刀,提着铁棍, 什么也不带, 连影子也跟不上,就那么豁出自个儿, 活了今天,明天就打算去死似的,半点后路没有。
她旧病发作时就脸色苍白, 身上冒冷汗, 手脚都冰凉,她把手往昝文溪温热的肩窝搁了搁,夹在人家脖子下面暖了一阵,托住脸, 昝文溪眉头紧皱地闭着眼, 时不时愤怒地哼唧一声,好像去和谁打架了。她端详片刻,凑近蹭蹭, 指腹刮过眉眼。昝文溪总说不漂亮,但好像对漂亮也没什么概念,之前眼睛不端正,现在端正了就不说自个儿丑了, 要是人人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就好看,那她李娥长得这么漂亮, 昝文溪好好体会过她没有?找到她李娥,可占便宜咯,她李娥物美价廉,踏实肯干,性价比这么高可比别人好多了。
她心里胡乱地想着,又想,这是怎么了,怎么平时口称自己不好,在人家睡觉的时候偷偷觉得自己好了?也不知道得意个什么劲,昝文溪心里头哪还有别人可比较?非得说,也只是昝老太太,可这不一样。
心里又沉下去,投胎,报应,诸如此类的事情在心头浮现。阳寿,灰飞烟灭。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搂紧了她那自比猫儿的傻情人。要是都能活很久,过日子。
过日子好,那漫长的日子,开店,办事,生活的琐碎,昝文溪会渐渐学会许多事,那时还看得到这懦弱的李娥么?那时幸福还是确凿无疑的吗,爱还能存续那么久吗?而且,昝文溪是女孩,她们没有后代可存续,她也没有别的东西可留下,能抓住的,只有她本身。
好了,好了。她作出了决定。
李娥闭上眼,微微笑起来。
清早起来,昝文溪好像把昨天晚上的线又接上了,信号滴一下接通了,草草洗了洗脸就要冲向王六女家。李娥喊住她:不许去。
说的是不许而不是不要,有点严厉,昝文溪扭过头,楚楚可怜地望着,李娥踢了踢脚边的木柴:我累了。
才清早就累了,但昝文溪很能明白是因为病的关系,脑袋转回来殷勤地干活。要是给王六女看见了,一定又要说给李娥当小长工了。小长工在李娥的指导下蒸了鸡蛋羹,热了包子,笼屉下面沸着稀饭。
吃完饭,李娥眼观六路地看着昝文溪,昝文溪却不动了,吃完饭冷静下来,主动保证说:我不去找她,她是坏人,我不听她的。
李娥这才满意,昝文溪明确保证过的话,不会食言。
关于死,死是悬在头顶的一个结果,如何死,却是一个问题。她至今都没有明确给昝文溪保证过自己去死,还是活着,她自己也没想清楚,现在想好了,却不知道该不该说,只好笑笑,跟昝文溪说:今天一块儿上街去吧,买几件衣裳,要是你过不了年,我们提前过自己的年。好不好?
怪伤心的。昝文溪虽然同意,但总觉得这样过于伤感。
人家都盼着过年,好像年是一个坎儿,过去了才算回事,要是有老人死在大年三十,大家就会扼腕叹息,要是死在大年初一,大家就会欣慰又过了一年。
冬天死去的老人也比夏日多,走在街上就看见了一家请了唢呐正围着炭火呜呜丫丫地吹,黑底白字的挽联上写着,慈父什么什么,李娥也看不清,昝文溪也不认字,端详着那满巷的花圈,李娥刚要说什么,昝文溪连忙说:我可不要提前买花圈!啊,就是死了也不买花圈,死了就是死了,不要浪费!
李娥哼了一声:到时候我给你做一个。
这个到时候让昝文溪愣了愣,眼睛弯了弯:那我,那我要粉的。
昝文溪许愿了死后想要一个粉花圈,都灰飞烟灭了也不知道要这花圈干什么。李娥笑着摇摇头:我本来想说,这巷子里好像两户人家都死了人,另一家也挂了白布条。
有丧事的人家,这一年过年不换春联的,两人站在巷口往里头探头看了几眼,昝文溪说:是,那个门也出来的戴孝的。
你又要我当寡妇,李娥叹了口气,白衣裳可得新做一身了。
这话是逗昝文溪的,把昝文溪急得哇哇大叫:不要不要,花圈也不要,死了什么都不要,老说这些晦气话!我们要过年的,到时候又是贴对子,又是放花圈的,太奇怪了!
她就应声笑,就花圈的样式和昝文溪讨价还价,她说要做个大的,昝文溪说做个小的,她说做个小的,昝文溪就说不要不要,做这个东西不好,推推搡搡地走了一路,李娥忽然看看手机,抬眼说是这儿,你回去跟奶奶说一声。
抬头看,是一个很小的牌子,还在装修:是什么?
宠物医院,等再过四五个月,昝小鱼就该绝育了,母猫生孩子身体吃不消,不好照顾,到时候发情哇哇乱叫可关不住咯,李娥指了指,我搜了,这个是市里头的一个连锁医院开到这里了,我看看评价都挺好的,到时候这个医院就开了。
昝文溪点头记下,又被这新一个到时候惹得迷惑起来,但也没问,抿住嘴唇走啊走,看见了一家店,卖纸钱元宝一类,门口摆着各类冥币。
两个人模糊辨认了一下,阎王头像,天地银行,昝文溪认出来了:地府也有银行?我不记得有
这是美元。李娥拿起另一沓。
昝文溪指着上面的人头:他是谁?他是美国的阎王吗?
李娥也说不好这上头是谁,努力回想了一下:这是华盛顿。
哦。美国的阎王姓华?
不是,他是美国总统。
还活着?昝文溪惊恐起来,还活着怎么就给人印到冥币上头去了。
不是,他死了,他是好早之前的美国总统吧,我也不知道,学习不好。
她们挑选了好一阵,原来冥币这么有门道,两人的认知都停留在圆形方孔的白纸和一摞黄纸,还有金银纸元宝的程度,陡然看见这万国货币,都留神研究了一番。
店主问买不买,昝文溪憨直地说:地府里头不花这些。
对方本来有点生气她们挑来摸去的,听见这话,不计较地笑了,摆摆手让她们继续摸着玩了。
李娥花五块钱买了一叠美元,当即拆开,煞有介事地点了半天钞,给昝文溪分了一半:拿着,说不定真能花。
那你得烧给我。
你拿一半,我烧一半,指不定哪个有用呢。李娥也胡闹起来,店主越发肯定这两个女的精神不正常,龇牙笑了,抱着胳膊跟旁边的人嘀咕起来,笑个不停。
逛完了冥币,花圈,终于买点正经东西了,现在对联也全年都能买,而不再单单指望农历十二月摆出来的摊子,进了超市推起购物车,采购了好些东西,买了红灯笼,春联,福字,又买了些清洁工具,平板拖,魔术扫把打算做个大扫除,本来还要再买点干果,昝文溪看见价格,推着李娥就走,连连说家里还有。
本来还要去商场里买衣服,昝文溪无论如何也不肯叫她破费,只在那处理便宜货的摊子跟前坐下了,买了一双雪地靴,棉而暖和,昝文溪爱不释手,捧着鞋子不舍得穿。李娥又绕去买了点其他,说肉和菜等明早上去菜市场,便宜又新鲜。
过年可要费尽心思,人家都往往提前半个月准备,炸肉炸丸子准备水果饼干零食。
可昝文溪是个抠门精,删繁就简,李娥说:花我的钱,你替我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