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作者:苍狗又白云      更新:2025-10-18 15:22      字数:3208
  “人都去哪儿了?”
  胥晏如瞧了一眼,淡淡道:“有二人陪着容儿去耍了,江写和谷筝大约是去吹风。怎么,一会儿不在眼前,就想你那徒儿了?”
  “师姐,你醉了。”
  这么多弟子,胥晏如口中所说之人却叫她眼前立刻浮现出江写的身影来,她眉间一敛,有几分拒意。
  胥晏如手里抓着酒杯,指了指她,“你瞧,我又没说是谁,你急什么?”
  瞧着这二人拌嘴,柳青云默默饮着杯中清酒,倏地,他突然起身,视线落在宵明身上,“宵明,你出来一趟。”
  “说什么啊,怎么还得瞒着我?”胥晏如俨然是一副喝大了的模样,见状卫芷溪忙拉住她。
  宵明虽心有不解,但看柳青云神情肃然,还是跟了上去。临走前还不忘叮咛卫芷溪,“照看好你师姑。”
  “我哪里醉了?宵明,你回来,我们一醉方休!”
  走出了正堂,还能听到胥晏如的喊叫声。宵明无奈揉了揉眉心,一路与柳青云来到后院莲花池处,那人才停下脚步。
  “师兄,你...”
  “宵明,这次我看见那孩子,发现她身上的煞线多较上次相比,多了一倍。”
  宵明的声音戛然而止,醉意都醒了几分。瞧着柳青云神情凝重,指尖微微颤了颤,“会如此?”
  “什么?”她声音极轻,几乎是微不可闻,柳青云一时没听清。
  她咬着贝齿,手心紧了紧,眸中一闪而过的隐忍:“师兄还是想说,她命不久矣了?”
  “至少,我从未在一个人身上看到如此多的煞线,”柳青云轻叹道:“这每一根煞线,都代表着一重劫难,她身上环绕着叫人数不清的煞线。一次两次挺的过去,若这灾难接踵而至呢?”
  “这一两次的性命之忧便是例子,你能救她一次,救她两次。能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三次,可你能将她拉回来一百次吗?”
  “我知晓你对这弟子疼爱有加,可这几次已叫你自身都有损,次数多了,怕也是会影响你。届时你该如何是好呢,宵明?”
  “……”
  眼前之人沉默不言,柳青云又是一阵叹息,劝说道:“那孩子命数我逐渐看不清了,离她远些吧,宵明。你心疼她前世死在面前,便对其心生愧疚,处处关照。可这样下去你也会受牵连……”
  言罢,他似乎感受到一些动静,双目锐利,落在那拱门处。却见空无一人,他眉间蹙起,方才好似看到一个身影一闪而过。
  正堂内,卫芷溪还照顾着喝醉的胥晏如,这人酒品差,醉酒后一言不合便会破口大骂,口中碎碎念不止。
  “周止信这逆徒!哪儿有把孩子给自己师父照料的?!看回来我不打烂百根藤条!”
  “云鹤那老秃头!不就是赢了他一袋子银币吗!跟我斤斤计较这么些年!难怪他七十八才得道!迟早有一天我非拔光他头上的毛!”
  卫芷溪脸色逐渐沉了下来,“师姑,我给你去煮碗醒酒汤。”
  说罢,也不管胥晏如什么反应,她扔下那人便走出正堂。下了台阶,往后厨走时,正巧遇上了回来的谷筝。
  瞧那人一张脸铁青,谷筝不由得关心道:“师姐,你怎么了?”
  卫芷溪未曾回她的话,目光落在了那人手里拿着的朱果上,语气没什么起伏,“阿筝,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谷筝身子一颤,手下意识缩了缩,“这是江写给我的...”
  “你们当真是挚友呢。”卫芷溪忽而笑了笑,可谷筝却看出来,那人眼里没什么笑意。接着,她朝着谷筝伸出手。
  “阿筝,给我。”
  她只觉得当下的卫芷溪根本不像是她平日里所相识的师姐,想起适才江写说的种种,她将朱果抓得紧了些,摇头,“不行,这不能给师姐。”
  “你连师姐的话都不听了吗?阿筝,你天资不高,要这朱果也没用的...”
  这话出口,直接叫谷筝泪如决堤,她含着哭腔说道:“可我也想变强啊!我想跟师姐白头偕老!我不想那时只有我死了,师姐还活在世上!我不要师姐去爱别人!”
  卫芷溪神色微变,随即上前两步,将其抱入怀中,轻轻抚摸着谷筝的头,“阿筝乖,等师姐突破到离火境,这东西要多少有多少。你难道不想去看花灯了吗?”
  卫芷溪话如同一道蛊咒一般传入谷筝耳中,她看着手里的朱果,有那么一瞬迟疑了。可还未等她说些什么,那人便将她手中的朱果拿走,感受到手心里空落落的,可却被那人爱抚着。谷筝阖上眸子,留恋地蜷在那人怀中,贪恋柔情。
  “师姐...”
  第71章
  “咦!是江师姑!”
  “江写?你怎了?是醉了吗?”
  “你还好吗, 师妹?”
  从后院出来后,江写便有些失魂落魄,恰逢此时遇到带着周容玩耍的陈晃和张子辰, 她目光落在三人身上, 只看到了他们的嘴在动, 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满脑子都是在后院听到宵明和柳青云交谈的话。
  她踉踉跄跄地掠过三人, 一把夺过陈晃手中的桂花酿。只觉得心底空落落的。生前, 她便是被人一语定了生死的“短命之人”, 这四个字如同烙印,深深刻在骨髓中,叫她死了以后都不得安生, 无法磨灭。
  她心底有一团怒火,不愿去相信, 甚至当时就想跳出来对着柳青云破口大骂。
  可当她听清那人口中的“劫煞”之后, 便自己都被说服。江写本就是要死之人,正是因为如此, 才努力着改变命运, 不叫自己死的那样快。她愿意拼着一条贱命与天抗衡, 却害怕那时宵明的沉默。
  她所在意的,并非柳青云口中所说数不清的“煞线”,而是这煞线,会影响宵明。而是此事,宵明一早知晓。而是...这多日来的和谐与纵容,都可能基于她已是“短命之人”罢了...
  江写将那酒灌入喉,任凭这酒再如何甘甜, 猛然灌下,还是会被灼了喉咙。她将那酒大口咽入喉中, 脑中思绪纷飞。她想起了这段时日,宵明对她的严加管控,想起了那人的关心与呵护,眼眸酸涩。
  她一直认为,宵明对她是有真情在的,哪怕是这师徒情也好。她始终这样认为,就算是知晓了她们五位弟子前身之事,知晓了清雪也好,她也只有一瞬的怀疑,便坚定地去相信宵明了。
  她相信,那人眸中流露的不忍与心疼。她相信,她的偶时轻笑,冰雪消融。她也相信,那不经意的关心与纵容。她相信这些都是因她而起,并非他人。
  但她不愿相信,这些只是因她命活不长的施舍...
  倏地,江写脚下一踉跄,紧接着撞进个柔软的怀抱中。那人身上的清香涌入鼻腔,她心中猛然紧缩,这人是谁,已不言而喻了。她不愿抬头看她,只是听到那人含着冷意的嗓音传来。
  “为何要喝这么多酒?”她一下便闻到了江写身上的酒味。
  江写心中说不出的苦涩,此时还趴在宵明怀里,手紧紧攥着那人的衣衫,忍着伤心一动就要落下眼泪来,冷冷道出几个字:“与师尊无关。”
  “……”瞧着那怀中之人,不多时,宵明轻轻叹息一声,语气有些无奈,权当她是在闹脾气了,“方才有些事耽搁了。你不是要去看花灯吗,走吧。”
  江写本想说不用了,可听到那人柔下来的语调,还是妥协了。她知道宵明是刚与柳青云谈话而来,却未戳破。
  二人来到城里,那满街的花灯似乎将夜空都照亮,十里长街灯光辉煌,集市行人络绎不绝,如同白天一般热闹非凡。一眼望去,便是那火树银花,宵明就在她身侧,明明这就是心中想念的花灯行,可此时却无法投入其中。
  宵明也察觉出江写的变化,好像自打离开正堂后,她便心情不佳。只是她能看出来,却不知为何如此。
  看着眼前络绎不绝的行人,江写只觉得头有些痛。
  “师尊,这儿太吵了。”
  宵明看向她,心道大约是那酒劲上来了,便带着她到了半山腰的凉亭里,在这里,正好能一览全城。那花灯将整座城都照亮,在黑夜下流光溢彩,叫人目不暇接。倏地,一阵风吹过,江写觉得眼睛有些酸酸的,便低下了头。
  此时,宵明对她越温柔,她越是心痛。
  宵明负手而立,站在山间望着那城中,微风荡起鬓边青丝,月光柔和,映得那侧颜清清冷冷,出尘脱俗。二人都未曾开口,各怀心事。
  过了许久,宵明那声线才缓缓道:“江写,你可还有心愿?”
  江写心中猛地抽痛着,避开目光,双手紧握着,指间都泛起了白色,过了半晌后,自嘲一笑,“师尊也知晓,我真正想要的,永远不能说出口,也不许说出口,不是吗?”
  “……”
  她咬咬牙,不再遮掩。夜空下,那人站在她面前,一身白衣寒霜而立,一双眸子,依旧是让人读不出心情的冷静淡漠。江写忍着眼中酸涩,瞧着那人波澜不惊的神情,不知为何,涌上一阵莫名愠怒之意,不由得咬紧了贝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