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作者:他叮      更新:2025-10-18 15:23      字数:3142
  “你以为你爸说结不结婚随你便,那是尊重你?那是为你好?”
  “我告诉你,这世界上没一样东西他在乎,包括你!他只在乎他自己!”
  “所以他无所谓你结不结婚,也无所谓你老了怎么办!”
  孟菊飞从鼻孔里冒出来的那声哼令赵京卉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像是孟菊飞这辈子也有个坎儿,她这一生都致力于在赵京卉面前与赵伟平争个高下。不管与赵伟平起不起纷争,她手里的刀不刺向赵伟平就该刺向赵京卉。她要赵京卉在剧痛中明辨是非,要她睁大眼睛看看清楚,这个家究竟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可孟菊飞到底明不明白,赵京卉心想,即便赵伟平自私虚伪,他也永远是她的父亲。他们一起生活了近三十年,她作为子女,不可能像妻子恨毒了丈夫那样去恨毒她的父亲。
  她只想在这个家糊涂地生活。
  赵京卉一句话没说。
  开车送孟菊飞回家后,赵京卉又赶往工作室。汽车疾速过江,江面宽阔,令赵京卉的心境也开阔了些。她后来想,孟菊飞或许不是不明白,只是孟菊飞在作为母亲之前,首先还是个人。
  父亲或者母亲只是他们众多身份中的一个。这些年,她总拿这个道理安慰自己。
  傍晚,整个工作室外出聚餐。餐前,赵京卉约好的摄影团队给她拍摄了下一期主推款的上身图,拍摄结束,她跟摄影师先要了几张照片过来。
  包厢里,大家聊得热火朝天。起先是一位同事刷到了某个很火的直播间,接着便有几人开始争相模仿该主播的直播风格,模仿到精髓处,大家哄堂大笑。
  赵京卉将那几张照片发到朋友圈里,配词“早秋新款”。发布出去,她也顺便刷了刷别人发的。
  孟菊飞说着不发,实则还是发了。一张公园图,中间一张菜肴图,图中还露出赵京卉戴金镯的手,再一张是从餐厅隔窗拍的湖心图。配词:午餐。
  也不知有谁问她,她自顾自在评论区回复:女儿请客。
  赵京卉放下手机。
  她忽然想起回程时孟菊飞在车里说,想到外面开个小铺面帮人缝补些衣服打发时间。铺面她也看过了,老小区的车库算一处,农贸菜场三楼也算一处,租金都不贵。她那时随口应承,说你看着办吧。
  现在想到,她给孟菊飞转了十万块钱过去,她爱租哪儿就租哪儿。
  “姐。”有个小姑娘叫她,边笑边指着天添说,“她们说下次直播就骂天添得了。”
  有人立即模仿起来:“天添,你在干嘛啊?没看到粉丝群都炸了吗?”
  “天添,我真是叫你气不活了!”
  又有人:“发生什么了?”
  赵京卉放下手机配合她们:“不要问我发生了什么,老粉都知道......”
  “哈哈哈哈哈哈!”天添爆笑,“姐,原来你也看啊?”
  赵京卉笑道:“她很火啊。”
  大家饭也不吃了,又接着演。
  等热闹散尽,回家后赵京卉觉得有些无聊,在客厅转了一圈,她走到阳台开窗吹风。
  暮色四合,街灯刚刚亮起,楼下传来孩童嬉戏打闹的声音。
  晚风轻柔吹着。
  昨晚她把斯鸣羽的朋友圈翻了一遍。页面很干净,这几年没发什么新内容,也没设置什么一年内可见。刷到底,还是读高中时发的那几条。其中一条是张照片,一墙的涂鸦画,配词阿猫阿狗。赵京卉记得,那是在崇真初中附近拍的,将这张照片放大,角落里还有她和斯鸣羽两人的影子。回头再看,她的点赞还留着。
  为什么发这条朋友圈?好像是当时她笑话斯鸣羽,说她画猫像狗,画狗像猫。
  这时她又打开自己的朋友圈看了看,刚发的那条已经挂了近两个小时,收到不少点赞评论。或许因为她以前不发这些,偶尔发出来,点赞还尤其多。
  赵京卉把点赞和评论都看了遍,忽然觉得没劲,把它删了。
  第36章
  高二上学期很快过去,放了寒假,转眼便到春节。
  除夕当天,赵京卉全家都回崇平过年。家里没闲钱买车,回崇平倒车得倒三趟。大巴里,赵伟平正跟赵伟强通话,大声说着,不用接我们,嗯,到崇平十一点多吧,方便的方便的,那边随便吃点好了,这么麻烦干什么?摆手间,孟菊飞朝他翻了个白眼。
  赵京卉穿着新买的白色羽绒服坐在里座,正戴着耳机听音乐。她的手臂被人一拍,回过神时耳机已经被孟菊飞扯了下来。
  孟菊飞问她一声不吭在干什么?
  没顾上答,她先看被孟菊飞扯过的耳机线,这耳机是她十月份生日时斯鸣羽送的。
  她说,听歌。
  孟菊飞让她小心点,坐里面别蹭脏了衣服。赵京卉看了看里头的车板,将衣袖都收回来。车子年份长了,看起来自然脏。
  中饭是在崇平客运中心吃的,三人各吃了碗炒面,随后打车到客运西站转城乡公交,到玉泉村时,已经下午了。
  赵伟平走在前,拎了箱鲜荔枝罐头和八宝粥。孟菊飞紧随其后,拎了袋肉菜和炒货。赵京卉双手插兜跟在他们后面,刚刚摘下耳机。
  进屋,孟菊飞当即与婆家一干亲戚寒暄起来。小姑人在堂前,坐板凳上洗菜择菜,奶奶和大伯母在厨房里煎炸些吃食。
  奶奶迎出来,拉着孟菊飞的手,高兴得溢于言表。与奶奶客气阵,孟菊飞撸起袖子套上围裙,也进厨房一起张罗年夜饭。
  她爸和大伯端着茶杯在门外聊天,没一会儿,两人扛起锄头说要上山去挖冬笋。
  赵益洋和童飞雨抓了把瓜子往外走,赵京卉也抓了把瓜子往外走。赵益洋给她俩看爷爷新垒的一个小窝,小窝里有只刚生下来没多久的小狗,黑毛的。
  小狗半睁着眼,蜷在窝里成了一团黑色的猕猴桃。
  赵益洋说,别家狗生的小狗太多,奶奶抱回来一只。
  童飞雨问,取名了吗?
  赵益洋摇头,说,小黑?
  赵京卉说,土。
  赵益洋说,那你取?
  赵京卉摇头,没想法。
  童飞雨说,随便取吧,就叫富贵得了。随后仰头看着奶奶家这两间土屋,外面抹的白腻子历经风雨,该掉的掉,已经露出坑坑洼洼的黄泥。又说,是该富贵一下了,一盆雨下来,万一塌了。
  于是小黑狗便有了个名,叫富贵。
  三人蹲在富贵的小窝前,一声一声富贵地叫着。赵益洋伸手先摸摸富贵的黑鼻子,又伸指逗它的小嘴,富贵伸出舌头来,一下一下地舔手。
  赵益洋干脆将整根手指伸进富贵嘴里,富贵还没长牙,便拿牙龈啃它,舌头又裹住那根手指,反反复复地舔吮。
  “哇!”赵益洋喟叹,“好舒服啊!”
  他将手指拔出来,道:“你们也试试?”
  童飞雨问:“不会被咬吗?”
  赵益洋去里间洗手,边走边说:“没长牙啊怎么咬你?”
  童飞雨也将手指伸进富贵嘴里,没一会儿也开始喟叹,好舒服啊!
  等童飞雨去洗手,赵京卉也将手指伸进富贵嘴里,富贵慢慢啃她,舌头在她指尖上滑来滑去,她也觉得好舒服啊。
  洗完手回来,赵京卉又蹲到富贵的小窝前,给它拍了张照,发给斯鸣羽。
  斯鸣羽说今天她也回老家,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斯鸣羽给她拍的那张高速风景照上。
  车窗外,行道树的身影像被手掌抹平的一道油彩。
  赵京卉给这张照片配了词,说奶奶家的新成员。
  斯鸣羽很快回她:是小狗啊?
  又很快回:你刚刚都没有回我。
  又回:到奶奶家了吗?
  赵京卉回:刚到啦。
  又回:在车上有点困,睡了一觉。
  她确实犯困,也确实在睡,但没睡着。一种奇怪的心理令她不想去聊关于回老家这件事,也不想让斯鸣羽知道她跟着父母回老家还要倒两三趟车这件事。
  她岔开话题:你到老家了吗?
  斯鸣羽回:我也刚到。
  赵京卉站起来,有点腿酸,缓了会儿,进里屋拿了个砂糖桔吃。剥出一小瓣,递到富贵嘴边,富贵嚼了两下,吐出来了。
  手机振了振。还是斯鸣羽,说:想你了。
  又说:我要早点回来见你。
  赵京卉看着屏幕暂时没回话。将手机放回口袋,她看着眼前这棵冬天也不掉叶的大樟树,心想,这树好大好茂盛呀。
  等心里这阵悸动过去,她将手机重新拿出来,就笑着回了一个字:傻。
  算算,和斯鸣羽在一起有三个月了,她常为斯鸣羽对她说的这些话感到难以抑制的羞涩与心动。斯鸣羽在表达感情时毫不吝啬,会对她说喜欢,说想念,说许多令人期待的未来和永远。
  在被斯鸣羽表白的那晚,她从未感受过那样剧烈的热流翻滚于她的胸腔之中。那样寂静的夜晚,连空气好像都停滞不动,唯有她的心脏,不断传出蓬勃的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