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莹问起江知：“小知是准备回来工作吗？”
  江知摇摇头：“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刚离职，想先休息一阵子，等调整好了，再找找有没有合适的工作。”
  “哎！” 王芸猛地惊呼一声。
  江知被她这一惊一乍的举动吓得愣在原地。
  她一拍大腿：“你可以来我们学校，我们学校现在正缺一个美术老师呢。”
  王芸越想越觉得可行，一脸的期待，凑到江知身边：“美术老师课也不多，强度不大，还有收入，不是正式编你还能随时走，很适合你呀。”
  李秋莹听着听着才反应过来，原来江知还有个一技之长呢，不禁又是好奇起来，抓住她问这问那。
  王芸那边还在等着江知入职呢，哪能放任李秋莹没完没了的问下去，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立刻又叽叽喳喳的回嘴。
  嘈杂的环境里，何璟一个人惬意地窝在懒人沙发，白皙的手臂慵懒地撑着脑袋，两条修长笔直的腿随意交叠，脚尖不经意地轻轻晃动。
  她今天穿了一个长款的浅色衬衫，蕾丝的袖边，外搭一个松垮的暖棕色毛衣，软糯的质地仿佛夹杂着她的体温。
  靴子上的流苏随着她晃动的脚尖来回摇。
  王芸和李秋莹的声音在耳边嗡嗡的，江知开始走神，左，右，左，右，左，右。。。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何璟的身上，江知的视线移转，跟随斑驳的光晕肆意游走。
  时光定格，她像是被磁石牢牢吸附，看的入迷，恍惚间她好像看到维米尔画中那静谧的自然光流动了起来。
  第11章
  墙上的时钟指针悄然划过，不知不觉已经过去许久。
  江知恋恋不舍的抱着小孩，舍不得撒手，和她圆溜溜的眼睛对视，不厌其烦的逗着她笑。
  江知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哄小孩哄了那么久，甚至挺乐在其中的。
  回去的路上，连何璟都忍不住好奇：“你还蛮喜欢小孩的？”
  江知摇摇头：“我喜欢还没有长大的小孩。”
  何璟轻笑：“以后你有了自己的小孩不喜欢也不行了。”
  江知连忙摆手，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自己生的还要养，好麻烦啊，教育啊钱啊，想想我就头疼，还是别人家的好玩。”
  江知略带试探的问她：“你会想要孩子吗？”
  何璟没有过多犹豫：“不会。”
  “这么肯定？”
  何璟脚步不变，神色平静地望着前方：“关键看她想不想吧，我没有执念。”
  江知看到她眼睛里的温和，敏锐的捕捉到ta这个字眼。
  至少可以确定何璟并不反感亲密关系。江知再试探：“男人一般不会不想要孩子吧，毕竟又不用他生。”
  她偷偷观察何璟的表情，却没有察觉何璟的脚步微微一顿，但几乎是转瞬之间何璟便恢复了随意：“也对。”
  何璟倒不觉得江知这样问有什么问题，但是有那么一瞬，身为拉拉，对于江知把自己话中的ta理所应当的理解为男性，产生了下意识的反驳冲动。
  还好装习惯了，何璟并没有在意，两人在巷子口告别，各自回家。
  -
  一河县的生活慵懒随性，毫无计划。
  说是回来卖房子，可不知不觉间，江知却在这老房子里找到了久违的宁静，反倒住得越发自在。
  此刻，她正窝在画室，指尖随意的翻转画笔，刺鼻的喷漆味道渐渐散去，她摘下口罩，耳机，颓然的把画笔丢到一旁，毫无形象地躺倒在地板上。
  下午的阳光亮得晃眼，毫无保留地洒进屋内，扑簌簌的灰尘颗粒在明亮的光束中肆意飞扬，简直就像在嘲笑她此刻的迷茫。
  江知躺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周围零散的铺着几张今天刚完成的手稿。
  她随意地活动着手脚，纸张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画架上的那副是这几天一直在调整的，虽然依然不够理想，但是江知觉得至少她终于又开始动笔了。
  从大学开始，江知满心都是对艺术梦想的憧憬，她自学入门，也尝试过很多美术行业的兼职。
  但是毕业后并没有选择进入美术行业。江知觉得，给艺术做牛马，和给牛马做艺术，还是不一样的。
  但她始终还是怀揣一丝希望，一边努力工作，一边挤出时间创作四处投稿，渴望得到官方展览的认可，渴望自己的作品被更多人看见。
  然而，一次一次的被拒绝，如同钝刀，一点点消磨她的热情。
  离开青州前，她收到一个青年艺术家群展的机会，如获至宝，她为每一幅参展画作都精心定制了独特的装裱，满心的期待。
  可现实却给了她致命一击，还没等她把作品寄出去，就收到了被替换的通知。
  策展方给出的理由是评委们最终认为她的作品既不够当代又不够传统，和群展主题格格不入。
  那人还尖锐地质问她：“在你的作品里我看不到核心议题，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放他大爷的狗屁，江知在心里骂。
  那场展览的参与者没有一个不是美院科班出身的青年，江知心里清楚这评选机制或许藏着些 “门道”。但是依然和策展人大吵一架，更可气的是，她回答不清这个问题。
  接二连三的失败，让江知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和创作的不自信之中。
  江知觉得自己对艺术其实也没有什么忠贞可言的，如果她连饭都吃不起，真的没必要标榜艺术。但至少现在，作为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失败青年”，她选择画画作为自己情绪宣泄的出口。
  或许王芸的提议并不是一个坏事。
  江知想起王芸提出让她教小学美术的事情。接触小孩子，有一个按部就班的轻松工作，接触不同的环境，或许会有所启发。
  江知俯身，将散落一地的画稿一张张捡起。
  在画架下方，有几张画稿看起来相对轻松，那是她从李秋莹家回来后画的，是沐浴在光影下的何璟。
  江知的目光定在画上，愣神片刻。
  画稿并不算多么完整，仅仅是几张草图，仅凭记忆她还无法复刻那些光影的微妙变化，只是在画面上留下揉擦过的光感氛围。
  江知用力摇了摇头，她站起身，脱掉工作服，随意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挂在架子上。
  走到电脑前，熟练的下载好投稿的登记表，转存到手机，又翻出之前做好的关于卖房子的公示广告。
  自己好多年没有回来，认识的人有限，除了在中介公司挂牌，也应该在周边散布些消息，上次王芸说的那个广场可以去看看。无论如何广告要先贴出去，至于有没有人问之后再说吧。
  至于登记表。这次投的是一个公益性质的当地美术馆展览，虽然展览规模不大，但江知不想错过在北江曝光作品的机会。
  这几天要抓紧把画完成，还要留出拍摄的时间，有电子版才能投稿。
  江知又想到何璟说可以去她们公司拍图，还不知道远光具体在哪个位置。
  江知拿上钥匙，开走了从杨阳那借来的“老头乐”。挤在成堆的车流里，像一只见缝插针的小瓢虫。
  东城的新街店面聚集，需要做什么都比较便利，江知已经习惯了先往新街的方向跑。
  片刻后，江知把广告收好利索的出了打印店。
  街对面一排高楼在县城里颇为突出，虽然比不上大城市的cbd，终究有几分都市的味道。
  她沿着街边走动，不小心被哪里的反光晃了眼。
  不死心的依然惦着脚尖去看，终于看到不远处大大的招牌上“远光”两个字。
  果然在这附近。
  江知把东西放在车上，看了看时间已经四点过，快要下班了，今天周五应该不会很忙吧。但是现在自己也没有带要拍的作品过来，这样贸然上去要怎么说？
  正在犹豫要不要上楼，何璟已经走出来，跟着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男人。
  “哥？”江知正站在离门前不远的地方，意外的看着杨阳。
  “你怎么在这？”两个人异口同声。
  杨阳收敛了神色：“我找小璟办点事，你干嘛呢。”
  江知还没想好上去的理由，正要离开无奈正撞见两人出来，她略显局促的对着何璟：“我那个我刚好路过，想看看你上次说可以找你来帮忙拍摄的事。”
  杨阳并不知道江知这些年都在做什么，听她的话虽然没太懂要拍什么，但是眼下他有更急的事。
  他酸酸的语气带着些许不满：“何总现在哪有时间顾得上你，我这这么急还不行呢。”
  江知心里倒是无所谓，她本来就是要走的。
  何璟听了杨阳的话，心里也是窝火，但依然敛了火气耐心解释：“杨哥，你也看到了楼上现在都没人了，他们都去了禾阳市现场，我现在也着急去赶高铁，实在腾不出人手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