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姐，你这是给孙姨买的吗？”江知看了一眼袋子上的标识好像是什么补品，自然的以为是王芸给父母买的。
  “对。”王芸还有些发愣，随机又立刻清醒道：“哦这个不是，不全是，这个袋子是给那个，容姨的，我妈说容姨摔着了，我这正好买了点阿胶，养血止血的，买的多，给容姨送点。”
  江知看出她的走神，说话也不像平时那么利索，猜想她是不是刚刚看到什么了。
  王芸：“你是去？”
  江知：“我，我也去看看容姨。”
  沉默片刻。
  “要不我帮你提点吧，芸姐。”江知向她伸手想替她拿一个袋子。
  王芸有些僵硬的躲了一下，随后又迅速恢复成平时的样子，把袋子挂在她手上：“哦，好啊好。”
  两个人并排走着，从巷子尾一直走到巷子前头，眼看前面就是何璟家。
  王芸终于还是没忍住：“小知，刚才那个是何璟的车吗？”
  终于还是来了，江知默默呼出一口气：“是的芸姐，她去上班。”
  “噢噢，是，咱们还在放假，她们没有，她们还要上班哈哈。”
  江知点头应着她生硬的对话，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
  看她这样的反应更确定她一定是看到什么了，不然她平时说话不会这么拐弯抹角，即使没有看到，何璟的车停在这里去上班，而自己还从她的车上下来，怎么看都很可疑。
  江知没有姐姐，王芸算是待她最好的了，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王芸一直把她当做自己的妹妹一样照顾，一想到她可能会因为接受不了自己的性取向而厌恶自己，不自觉的有些难受。
  两个人不尴不尬的到了何璟家门前，江知掏出钥匙开门。
  王芸更震惊了，也忘记了掩饰直接道：“你还有钥匙？”
  江知让自己尽量显的自然：“最近容姨不是不方便嘛，我中午的时候来给她做饭，有空就在这陪陪她。”
  两个人一起进了屋子，江知换上自己的专属拖鞋，给王芸另找了一双干净的。
  “是小知来了吗？”方容的声音从客厅传出来，她坐在轮椅上缓慢转动。餐桌上还有刚吃完的早饭餐盘。
  “是我，容姨，还有芸姐，芸姐也来看你了。”
  方容招呼着王芸坐下聊天，江知自然的递过来一杯水，又去收拾桌子上的餐盘，方容好像也习以为常，有那么一瞬间王芸恍惚眼前的人应该是何璟假扮的。
  王芸本来并没有打算在那待很久的，但是她总想有话和江知说，真的对上了又不知道从哪开口，不知不觉竟然就耽误到了中午。
  她干脆也不走了，和江知一起做饭，一直等到方容去午休，才和江知面对面的坐下。
  “你这几天都这样替何璟照顾容姨？”
  一上午的时间，又是端饭洗碗，又是做操活动，上厕所都要搭把手，王芸自知自己是做不到这一步的。
  “嗯，”江知犹豫着点头，她不想让王芸觉得何璟在苛待她：“也还好，容姨对我也很好啊，我帮一下忙应该的。而且容姨脑子清醒，又不是那种很难沟通的老人，我只是来做顿午饭，不费什么事。”
  王芸看着她露出一个很复杂的神色。不知道为什么，听着江知嘴里说出这种话，总觉得很耳熟，但是又不像是她应该说出来的。哦想起来了，她们小区楼下那个小姑娘前几天刚跟家里闹一场，因为她非要嫁给一个打工认识的黄毛，说什么他们家就是穷一点远一点，但都是老实人，对自己又好，挺着个大肚子扬言自己在他们家过得很幸福，铁了心的要嫁过去。
  王芸勉强挤了个笑。她一直把江知当做自己的妹妹看，总想着小知哪一天也能组建一个自己的小家庭，再生一个漂亮的小孩，像她自己小时候那样的，一定会很可爱，比李秋莹的小孩可爱一百倍。
  可是现在算怎么回事。她早上看的真切，她又不是不懂，两个人都抱着啃了不可能只是朋友吧，再想想这段时间的种种，越想越像真的。
  时代变了，王芸自认是一个与时俱进的人，她出去玩的时候也见过那种拉着手的男男女女，除了有些看起来真的长的很好看，其实没什么感觉的，但是，为什么放在江知身上她就这么不愿意承认呢。
  王芸的头朝主卧的方向抬了下下巴：“容姨知道吗？”
  江知：“知道什么？”
  王芸瞪眼：“你别跟我装傻哈。”
  江知老实了，低头扣了扣大拇指的甲面低声道：“不知道。”
  “哼，我就知道她不知道。”知道了俩人还能跑那么远去亲嘴？何璟停那个位置偏，早上的时候那个地方又没什么人，明摆着是躲人的，要不是她另辟蹊径想抄个近路，又受到好奇心驱使，现在还蒙在鼓里。
  江知感觉王芸有点气鼓鼓的，没敢先开口说话。
  王芸张了张嘴又犹豫，最后还是没忍住：“你真的知道你在干嘛吗？嗯？是不是何璟她...”话没说完，她及时拉了把理智的缰绳。何璟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她不能这样说何璟，真要算起来，这么些年跟何璟打交道的时间比跟江知长，虽然她就是感觉跟何璟亲近不起来，没那么热络。
  王芸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客观一点：“难道是你...？”
  江知不知道她的心路历程，听的不是很明白，但是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她担心两个人声音太大吵醒了方容，特意往那边凑近了些。
  “你你，你干嘛。”王芸反常的反应有点大，往后面缩了缩。
  这个举动无疑刺痛了江知，但她依然保持着冷静：“芸姐，你知道这是同性恋是吗？”
  “嗯。”
  “那你应该知道它和其它的感情没什么不同，只是发生在一个人和另一个人之间的，爱情的一种形式。我们都是思想健全的成年人，谁也不可能轻易的影响谁。”
  话是这么说，世界这么大当然可以有不同的人，不同的爱，也应该有，但是为什么偏偏就是你呢？王芸皱了皱眉，她还是无法接受。
  “我不管你之前怎么样，说到底我又不是你妈管不了你什么，你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不管你怎么看芸姐，芸姐一直把你当妹妹看的，是希望你好的。”
  “我现在只想知道，你真的打算就这样吗？当一个同性恋？跟那个谁就这么偷偷摸摸的过？你不觉得对不起江叔他们吗？还有容姨，她如果知道了你跟她女儿搞同性恋，还是在她眼皮子底下，你们想过后果吗？”
  当然想过，王芸问的每一个问题江知都想过，但是她没有想过有一个天会这样一股脑的被问出来。
  “我不是那种老古董，我知道现在网上的环境什么的看上去都很好，你们这种人也有很多，但是小知，人是活在生活里的呀，它不是懂点道理就能过明白了，网上的生活再漂亮再好，可生活是很现实很丑陋的，到你老了病了，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真正还能有多少种说辞来支持你说不后悔，嗯？”
  王芸缓了口气，没再继续输出。江知被她一连串的发言堵的有些发愣，有些话她确实答不上来，但是即便能答上来，王芸也没想给她机会。
  还剩下半杯的水一饮而尽：“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还要回家，先走了。”
  江知后知后觉的站起身：“我送你。”
  “不用送我，我认路，你好意思在这待就继续待着吧。”
  第63章
  夜幕深沉，像一块巨大的黑布，盖住整个老街。
  画室里，台灯的光线洒在一本厚重的画册上，江知的指尖抵在书页的一角，尖锐厚实的纸张在指腹上扎出一个小小的坑洼，久久没有翻页。
  这是一张满版的画面，画面中两个女性一左一右，坐在一个石砌的池边，中间是嬉戏的小爱神丘比特。
  这是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威尼斯画派画家提香创作的布面油画《天上人间的爱》。
  江知不是第一次看了，除了技巧层面，她还看过一些解读。事实上它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样好像有什么禁忌之恋在发生。
  这幅画是做为新婚礼物被定制的，画面中两位女性分别代表着天上的爱和人间的爱。
  左边的女人美狄亚，她穿着华丽的服装，象征着世俗之爱情，这种爱情是具体而实际的，与日常生活紧密相连，她的衣着华丽，象征着物质和世俗的富足，同时也暗示了人间爱情的复杂性和多样性。右边的女神阿弗洛狄忒是裸体的，象征着神圣之爱，她代表了理想化的爱情，这种爱情纯粹而高尚，她的裸体展现自然之美和人性的纯粹，也象征着爱情的无私与永恒。
  之所以作为美好的祝福，大概任何爱情都是要取两者之间。
  江知看的入迷，没有注意到何璟已经上楼。
  何璟换了一件轻便的衣服刚从家里过来，在画室敞开的门前，正看到她低着头的侧脸。
  书桌的椅子比较大，江知两条腿屈着抱在胸前，窝在宽大的椅子里，睫毛垂着却几乎不颤，眼神钉在书页上像落了根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