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受够了！”孟柯感觉到自己开口，发出的却是个女声，语调急促。
  孟柯便意识到，他现在正处于过去中宁芙的视角。
  但似乎又不完全是。
  因为，他可以听到法尔的心声。
  法尔一开始还在安抚着宁芙：“亲爱的，你不喜欢吗？不喜欢的话换一条就是了。”
  但宁芙显然并没有因为他的话冷静下来，反倒是更加崩溃了，她一把夺过法尔手中的舞裙，用尽全力将它给撕裂：“你到底是谁，你说，你说啊！”
  “我还能是谁，我当然是沃特啊。”法尔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裙子被宁芙彻底毁坏，孟柯能看到他胸膛起伏的频率明显加快。
  法尔在抑制自己的愤怒……还有不安。
  但宁芙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劲，她的声音带上了些哽咽，她平复了好几次，才缓缓开口：“如果你是我爱着的那个沃特，你怎么可能不记得我们的约定……”
  于是法尔就知道了，哦，又是自己不知道的小秘密。
  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明明是三个人鱼，他们俩却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哪怕沃特离开蓝瑚村的这几年一直是自己陪在宁芙的身边，原来，这一点也没有丝毫改变。
  他们身体的距离那么远，心的距离却那么近，和自己与宁芙正相反。
  我永远是被排除在外的那一个。
  孟柯听到法尔的内心在悲鸣。
  法尔想：他累了。他不想追问这个所谓的约定到底是什么，宁芙最终属于他，那就够了。
  只要让她忘掉就可以了吧。
  忘掉了，他们之间的间隙也就不复存在了。
  法尔一直没有说话，宁芙也渐渐感觉到了不对，她下意识向后游了一段距离，警惕着法尔的动向。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并不能以常理衡量，他只是按住那块石头，默念了一句什么，瞬息之间，宁芙就失去了意识，软软地倒了下去。
  同一时间，孟柯脱离了过去的幻象，回到了幻境之中。
  法尔还在等待他的回答，这一幕和刚才孟柯看到的一模一样，于是他骤然意识到，打破幻境，还需要改变事情发展的走向！
  不能让自己像真正的宁芙一样被抹去记忆。孟柯想，他也无法保证这种“忘记”会到什么程度。
  虽然不至于威胁到生命，但肯定会拖慢游戏通关的进度，而这是孟柯不想见到的。
  该怎么做？
  他的脑子飞速运转着，和宁芙做出相反的选择，顺着法尔的意愿，假装自己很喜欢婚服？
  这恐怕是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
  但是，这不对……现在虽然在上演一出过去重现的情景剧，但孟柯不是宁芙，法尔也不是过去那个法尔。
  法尔把自己困在幻境里，仅仅是为了让拉进来的人鱼表演一个事事顺着他的宁芙、制造一个美好却不真实的乌托邦？
  那他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做。
  “法尔他……不是这样的人鱼。”沃特哀伤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我永远是被排除在外的那一个。”
  回想起刚才窥见的法尔痛苦的心声，孟柯心头一跳，脑中顿时灵光乍现：他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亲爱的。”孟柯轻柔地唤道。
  他特地没有称呼法尔为“沃特”。
  孟柯发现，正因为法尔几度强调自己就是沃特，恰恰把自己困在了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名字里，彻底把自身从三人的情谊之中剥离。
  这正是他日后愈发失控的根源之一。
  孟柯问：“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他的声音中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约定”这个词绝对是法尔的敏感点，更严重地讲，甚至能说是雷区。
  但在法尔目前这种半失去理智的情况下，或许反而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果不其然，听到孟柯提起约定，法尔的眼珠转了转，眼神逐渐聚焦，竟然慢慢平静了下来：“……约定？”
  孟柯身处法尔制造的幻境，看到的是法尔视角的过去，自然也不可能清楚宁芙当时提到的约定是什么。
  不过，这并不重要，他不清楚，法尔同样也不清楚。
  真正重要的是，他要让法尔明白：无论是宁芙还是沃特，都从未想过将他排除在外。
  “嗯，我是说，你有想过我们的婚礼要请谁吗？”孟柯组织了下语言，开口道。
  法尔一愣，也顺着孟柯的话开始列举名字：“特里村长、丽莎奶奶当然是要请的，还有你以前舞团里最好的朋友希雅……”
  法尔将与沃特和宁芙关系近的好友同事一一列举，没看到孟柯点头，他甚至又忐忑地补充了很多名字，几乎把蓝瑚村村民说了个遍。
  讲了这么多人鱼，他唯独没有提到自己的名字。
  孟柯静静地听着，心中不知不觉漫上一缕悲哀：将法尔排挤的从来不是他的朋友们，而是他自己。
  孟柯打断了喋喋不休的法尔：“我们最好的朋友法尔呢？”
  法尔的声音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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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小柯宝宝有很多漂亮衣服[星星眼][星星眼]
  不知道大家发现没有，沃特=water，法尔=fire，宁芙是水妖精，所以……
  第35章 sr黑泥自海渊蔓延19
  “什么？”法尔歪了歪头,好像没听清孟柯在讲什么。他看上去有些困惑，迷茫的表情不似作伪。
  好像是在问孟柯，又好像是在问自己。
  孟柯平静地重复道：“我说,你没打算邀请我们最好的朋友法尔吗？”
  这回法尔反应过来了,他结结巴巴地说：“法尔,我……我忘了。但是，但是……”
  但是“法尔”不是早就是透明的了吗？
  为什么她还提这个名字呢？
  陡然间，法尔的眼中迸发出一丝希冀，死死地盯着孟柯,即使他自己都不知道希望孟柯说些什么。
  “你看,这条裙子，很适合跳舞吧，”孟柯不熟练地提起了裙摆,飘带随水流飘荡，像水母的触须,“小时候，法尔唱着自己编的歌，我就随着节拍起舞。”
  “我很怀念。你不想让这一幕在我们的婚礼上重现吗？”孟柯直视着法尔的眼睛，不让他逃避。
  这些话纯粹是他根据沃特的只言片语编造的，假如他猜的没错,怀念过去那段无忧无虑时光的,应该不只是沃特。
  一、二、三……
  孟柯屏住呼吸,在心里默默读秒。
  “三”还没完全落下,孟柯就看到法尔的眼神变了。
  “你好，外来者。”法尔冲孟柯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不，这恐怕不是梦吧。”法尔摇摇头,“但是，我的清醒维持不了多久。”
  “拜托你打破这个虚假的梦吧，我的惩罚，也该到来了。”法尔用力阖了阖眼，“我知道我不值得得到救赎，但是……”
  “没错，你做错了很多事。”孟柯说。
  法尔垂下了眼：“我知道了，那么，我会送你出去。谢谢……”
  话音未落，孟柯打断了他：“但我会尽力去做的。不是为了拯救你，而是为了让蓝瑚村村民从本不应该承受的痛苦中解脱。”
  法尔微微瞪大了眼，随后释然地笑了：“那就好。”
  【幻境的第一个循环节点已被打破，任务进度已提升，请玩家再接再厉。】
  “我能感觉到，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法尔的声音与系统提示音同时响起，“破坏掉秘境中的石头，它并不完全等同于真正的神石，但是它是幻境的核心之一……”
  “等等，神石？”孟柯敏锐地捕捉到了法尔话语中的关键词。但他还没来得及追问，法尔胸前的石头再次发出了刺眼的光，比前几次强得多。
  “呃啊啊啊，我是谁？我是谁？”法尔痛苦地喘息着，双眼猩红，他再次失去了理智。
  瞬间，周围的一切开始天崩地裂，孟柯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拽住同样下落的法尔，却抓了个空，很快失去了意识。
  孟柯是被一阵嘈杂声吵醒的。
  “哎呦，新娘子醒啦。”声音带着笑意。
  孟柯突然睁开了眼，反而还吓了那人鱼一跳：“小宁芙今天怎么一惊一乍的。”
  “喂，丽莎奶奶！”那人鱼喊道，“宁芙醒啦！”
  “知道了，希雅。”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大概就是人鱼口中的“丽莎奶奶”，“快帮她换好衣服吧，这孩子老是拖拖拉拉的，今天可是个重要日子。”
  “嗯！”希雅应了一声，然后坏笑着靠近孟柯，“来吧小宁芙，今天保准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见你沃特哥哥。”
  孟柯不适应有人靠自己这么近，特别还是异性，于是往后努力缩着身子：“我自己换就可以了！”
  “是吗？你笨手笨脚的。”希雅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好在没有多说些什么，捏了捏他的脸就出去了，“快点哦，给你十五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