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作者:淮砚生      更新:2025-10-18 15:40      字数:3031
  江向阳觍着脸,迎面而来就是一个狗腿赔笑,语气那是一个谄媚:
  “都怕都怕,大哥您老待会儿要上的时候,提前说一声啊,提前说一声。”
  张彦生非常不耻江向阳这种能屈能伸的作风。
  他认为,男子汉大丈夫的就应该顶天立地,哪能这般谄媚!
  但前边那个躺着的,是人是鬼都不知道,现在又是哭丧又是烧纸钱的,小朋友看到这种,心底难免会有一点点的本能发怵。
  虽然按照时间推算,张彦生死了也有几百年了,但人家一点当鬼的自觉都没有。
  俩人就这么齐刷刷的,揪住大哥衣角,江向阳揪左,张彦生揪右,分配十分合理,一人一边互不干扰。
  女人的哭声停了。
  三人眼睁睁看着她转过头来,白烛“啪”一声爆鸣,屋顶的瓦片应声落下。
  “哗啦啦——”
  几只耗子争先恐后,在碎片中“吱”声四起,从棺材里钻出来,争相逃窜。
  屋顶漏出一个破洞,月光透过缝隙,尽数倾洒。
  他们看清了,女人的脸上,根本没有五官。
  她身后的棺椁,在此时砰然炸开,官袍僵尸直挺挺站了起来,在月光下两手平举过胸。
  女人不见了。
  月光照射下,僵尸青面獠牙,只见它从棺材板上跳下,“哈”了一声,对准三人直扑飞来。
  “我靠!你爹棺材板压不住了!”
  “你爹才棺材板压不住了!那不是我爹!”
  时不悔甩开两人桎梏,从袖中抖出黑线一击,生生将僵尸逼退回去,摸出三枚铜钱往墙垣一掷。
  瞬间,土坯房里红光大作。
  “快!去把屋顶堵上!”
  一声令下,江向阳调头就往门口跑,谁料刚跑出几步,僵尸径直朝他袭来。
  江向阳忙不迭地捂住口鼻。
  僵尸电影里边说了,只要没有呼吸,僵尸就看不见自己。
  僵尸见他动作,非但没有停止脚步,反倒速度更快了。
  眼看马上要扑到江向阳,张彦生从地上奋力抱起棺材板,朝着老僵尸就是一顿抡。
  “靠,敢情电影里边都是骗人的!”
  “快!”
  江向阳不再吐槽,扭头就往外边跑。
  屋外的月光,已经变成了幽绿色,洒在地面诡异至极。
  江向阳不敢停留,屋外他记得有棵歪脖子树,顺着树干能直达屋顶。
  江向阳脱掉原装绣花鞋,撸起袖子,攀上树干就开始爬。
  屋里乒乒乓乓的,江向阳从小爬树就在行,就算现在换了具身体,童子功也不是开玩笑的。
  江向阳三下五除二爬到了屋顶,顺着屋脊一路摸到破洞。
  屋内时不悔在提笔画阵,张彦生满屋乱跑,跟溜僵尸一样疯狂给队友争取时间。
  土房里漏出来的一缕红光,在夜里十分显眼,江向阳迅速脱下外衫,对准破洞就堵了上去。
  屋内顷刻间安静了。
  江向阳等了会儿,底下传来时不悔的声音:
  “可以了,下来吧。”
  江向阳应了声,手上还摁着那件外衫,往四处找了找,瞧见屋顶上正好有几截小木枝。
  江向阳将木枝全部薅了过来,在外衫上额外加固一层,生怕一股妖风给衣服吹跑喽,直接前功尽弃。
  又上手试了试,确认没有问题后,才从树上原路返回。
  回到屋里时,僵尸已经被制住了,躺在阵眼中央,一动不动。
  有了前几次的经历,江向阳一时不敢上前,先开口问道:
  “大哥,确定没事儿了啊?”
  时不悔抬头,看了眼堵得严严实实的屋顶。
  “嗯,只要没有月光,他就不会动。”
  “哦对。”江向阳听见“月光”二字,指着门口道,“刚刚我出去的时候,看见外面的月亮变成了绿色。”
  时不悔闻言,手上动作加快了,他常用的那根黑线,此时又变成了一把利刃。
  只见他持剑对准僵尸心脏位置,狠狠刺下——
  一枚扳指,落在了时不悔手里。
  僵尸的躯体在淡化,渐渐变成了一堆粉末。
  周围环境又开始变了。
  不断溶解、糅杂,天地颜色似乎又融成一团。
  江向阳只觉得面前队友的面孔,也逐渐变得模糊,随着那团颜色不断分解交织。
  是了,熟悉的眩晕感,又来了。
  江向阳心中苦笑,如果现在还在直播,此时的弹幕里,一定会飘一众“穿越成就*n”的字样。
  计数君能不能记清楚他不知道,反正现在,他自己已经没有任何概念了。
  第26章 南河村(十)
  张实千被阵法反噬, 捂着胸口,跌坐在虚无之中。
  “噗”一声,吐出一大滩黑血。
  江向阳视线恢复时, 感觉自己轻飘飘的, 脚下没有任何实感。
  看了看周围, 这里不是破庙,不是张府,也不是南河村祠堂。
  旁边只有一众众环绕起来的门,上头泛着不同颜色的光圈,图案各异。
  时不悔站在正中央,手持朱笔, 如同一位审判者, 居高临下, 俾睨众生。
  “张实千。”
  一声呵斥, 老鬼止不住颤抖, 头上的发髻早已散乱, 白发耷在肩上,面如枯槁, 一下子苍老了十多岁。
  “孽镜门前, 尔罪昭然!”
  时不悔厉声间, 手中那本书烁起金光。
  江向阳从来没见过这般模样的大哥,挖空肚里那点墨水,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
  威严。
  对, 威严,气场实在太强大了。
  可以说,江向阳这辈子都没见到过第二个,气场能这么顶的人。
  老鬼大势已去, 简直像耗子见了猫一样,匍匐在地上,抖若筛糠。
  “贩盐牟暴,伪善欺天,你可知罪?”
  “鬻女求荣,草芥人命,你可知罪?”
  “私炼邪阵,逆乱阴阳,你可知罪!”
  时不悔声色俱厉,条条罪状,字字珠玑。
  随他念词越来越快,江向阳耳边的声音似乎出现了两个、三个……仿佛有一百个和尚坐在自己耳边诵经。
  有老、有少,无数道声音叠加在一起,如梵音降耳。
  每念一句,万斤铁锁便在老鬼身上钳压一寸,四方神于他头顶盘绕,鬼相、神相,皆放声肆笑,张实千惊恐万状,跪在地上不断后退。
  “六罪当前,尔罪弥天!”
  张实千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声嘶力竭:
  “大人!小的知错了大人!求大人看在我一家老小的面上,网开一面啊大人!”
  “今判尔堕刀山火海,受铜蛇蚀心,铁狗嚼骨之刑,尔可伏诛?”
  时不悔怒目圆睁,莲花在他额前显影,浑身笼罩起一层金光。
  睥睨众生的佛性消失了,现在的时不悔,完完全全是一尊杀神,只杀不渡的神。
  随他一语落下,四方神皆变作鬼相,嘶吼着朝老鬼压下。
  张实千被逼入绝境,不断挥掌驱散,身上官袍被怨魂尽数撕咬,披头散发的,冲着周遭鬼神吼叫,跟发了疯似的,指着时不悔,破口大骂:
  “是你!你小小一方地府差吏,能奈我何!”
  “待我锁魂阵成,我看这世间谁又能奈我何!”
  “还有你!”
  张实千突然指向江向阳,眼神恶狠。
  那副嘴脸,比恶鬼还像恶鬼,恨不得抽他的筋、扒他的皮、喝他的血。
  “我只恨第一眼,没有锁你的魂!”
  随后,张实千像精神失常一样,神情从愤恨秒转痴迷,贪婪浮面。
  “多美味啊,你闻闻。”张实千冲着江向阳的方向,深吸一口气,面上餍足。
  “多香啊,小子,把你这幅躯体让给我吧,那些觊觎你的鬼魂,我都统统帮你赶走,给我吧,给我吧……”
  时不悔抽出黑鞭,往张实千面露痴狂的脸上,狠狠抽了一记。
  “啪——”
  张实千应声倒地,捧着脸痛苦哀嚎。
  在投生门里,时不悔的黑鞭,可比外面恐怖得多。
  就这么一鞭下去,老鬼灵体都险些被他抽散。
  可张实千却跟不知道痛一样,嚎着嚎着,披头散发的从地上重新爬起,高举两臂,仰天长啸:
  “哈哈哈——锁魂,锁魂,要成了,要成了!”
  张实千身后的门里,不断涌出鬼手,如阿鼻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争先恐后抓着他,疯狂往里拉拽。
  “大人——判官大人!小的知错了大人!求您行行好——”
  张实千的哭喊声,消失在黑压压的门里,再无踪迹。
  江向阳抬头看了一眼时不悔,出奇的没有吭声。
  那本烁着金光的书不见了,四方神也不见了,虚无回归了寂静。
  时不悔又变回了熟悉的模样,带着一个黑口罩,额前莲花仿佛从未出现过,眼里无波无澜,只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