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作者:瘦山寒      更新:2025-10-18 15:45      字数:3129
  依靠合欢蛊指路,谢问很快踏着清凌凌的月光寻来。银白月光下,青年锋利的轮廓变得柔和,瞧着……没平日碍眼,反凸显出几分纯然的青涩气息。
  想起青年午间酒后委屈巴巴的一句“是不是我还不够强”,沈疑之衣袖下垂放的手指颤了颤,随即又下意识把手藏进身后,不愿承认这一刻道心的动摇。
  “沈疑之?”谢问很快注意到他,见他站在暗处,停在距离他两步远的位置,不解问:“你怎么,来这里……没事吧?”
  沈疑之听他一句话都有三个转折,不由笑了声:“谢问,这里是沈家,我去哪里还要和你汇报吗?你是不是问错了人?反倒是你,为什么来后院?”
  谢问倒是不藏事,“来找你。”
  沈疑之一默,好半晌才蜷了蜷手指,佯装不大在意地问:“有事?”
  谢:“没事。”
  沈疑之一嗤,起身向院外走去,然后在与谢问擦肩而过的瞬间,被谢问从后拥住。
  沈疑之心跳一顿,没料到谢问会用这个姿势拥抱他。青年滚躺的胸膛贴上后背,他的心一瞬间乱得更厉害,好一阵才平复过来凉凉道:“别闹,我今夜没空陪你。”
  谢问下巴抵上他的肩头,闷声:“今日死了两个人。”
  “所以呢?”沈疑之不明所以:“这世道天天都在死人。还是你在同情那些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命的世家之人?”
  谢问沉默,灼热的呼吸洒在他耳廓,平白催生点热意。沈疑之偏了下头,想要挣开谢问,却又听谢问沉声问:“你也会死吗沈疑之?你死了我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难道合欢蛊还能要你的命?”沈疑之实难理解谢问这话里的恐惧,也不爱听这些丧气话,正常安抚一句后又没忍住反驳:“不过你放心,我一定死你后面。”
  “是吗?”谢问听了这话竟然笑起来,亲昵地贴着他侧脸蹭蹭,又吻了下他的鬓角,柔声:“好,一言为定。”
  沈疑之瞬间哑然。他握住谢问覆在自己小腹的手,喉结动了动,好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
  他觉得谢问的酒没醒才说这些疯话。
  可听见谢问这样说,他又莫名想起自己前世杀谢问时,谢问隔着细密的雨帘,沉沉望向他的那个眼神。
  电光火石,生死一线,谢问看他为什么能那么……温柔?
  难道……
  沈疑之一瞬睁开谢问,转身揪住他的衣领,仇恨并愤怒地盯着他。
  “谢问!”沈疑之深吸一口气,颤声问:“那一战……你是不是让了我?”
  “什么?”显然,此时的谢问并不知他在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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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大法一笔勾销太多东西,以至于他如今根本无法寻觅答案。
  可原本已然遗忘的场景再次浮现,如心魔一般堵在他的胸口挥之不去,频频扰乱他的道心。
  沈疑之咬着后槽牙,看着眼前对一切一无所知的罪魁祸首,突然将人一推。
  谢问撞上身后的假山,闷哼一声,然后就见沈疑之如一头发怒的漂亮白狼,照着他的脖颈咬来。
  “嗯……”尖牙刺入肌肤,谢问抿唇,垂落的双手抬起,轻轻落在沈疑之的腰与后颈,是个拥抱的姿势。
  只是他的温柔与纵容,并没有换来沈疑之的嘴下留情。
  脖颈间的痛楚不断传来。谢问前几日才用灵力抚平的伤口,又被沈疑之咬得鲜血淋漓。
  但沈疑之已经没别的方法释放怒气了。
  他之死死抓着谢问胳膊,等饮够谢问的血,才再次抬起头,认真打量谢问。可是谢问看向他的眼神里,仍旧没有丝毫被欺负的不甘与怒意。
  谢问真的变了,这让他恐惧,于是猛地伸出双手用力绞紧谢问的脖颈。
  谢问一瞬仰起头,下颌绷紧,眉头因窒息一拧,但这样的状态仅持续一瞬。谢问很快放松下来,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仿佛甘愿就死。
  前世谢问死前看向他的眼神,与此刻完全重合。
  沈疑之瞬间僵住,疑惑解开的瞬间,他的心脏也跟着被撕裂。
  他颤手松开谢问,少顷又把自己埋进谢问的肩窝,紧紧抱着人近乎崩溃地问:“谢问……为什么!”
  仙盟之巅的沈盟主,诛杀宿敌后洋洋自得一百年,如今方知,自己从未胜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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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感谢阅读。
  第32章 富贵债十三
  “沈疑之……你怎么了?”
  谢问清清嗓, 不顾脖颈的淤痕,抬手揽住了怀中青年。
  他不明白沈疑之因何难过,只能结合沈疑之的话猜测, “你还对扶摇大会的事情耿耿于怀?”
  “我……”谢问莫名心虚道:“没让你。”不仅没让,下手还有些……
  但沈疑之没做声, 只是沉默地靠在他肩头, 直至沈家主院响起兵戈之声。
  不远处, 沈家防御法阵亮了又灭。
  留宿的宾客惊醒,不顾沈家仙侍劝阻, 纷纷前往主院。
  沈疑之听见动静, 也一瞬从情绪中抽离出来, 叮嘱谢问去找风萧瑟后, 转身离去。
  海岛星月之下, 沈家主院已经热闹起来。
  几名沈家剑侍压着被封住喉舌的沈夫人,正等待沈期的定夺。
  主屋台阶之上, 身着单衣的沈期推开受惊缠着自己的外室, 迅速披上衣服。
  他看着逐渐向这边靠拢的人群,眸色一厉,一改平日温和无害的性子, 覆手祭出灵力,直击沈夫人要害。
  他要沈夫人的命!但……
  一道灵力忽然从院外飞来, 稳稳截断沈期的攻势。
  转瞬, 明尊揽着个清秀青年施施然落在主院。
  他一把拂开羁押沈夫人的仙侍, 似笑非笑看向沈期,好奇问:“沈郎,为何事大动干戈,竟要诛杀自家主母?”
  沈期一瞬压下眼底的狠戾, 走下台阶颇为委屈地望向明尊,欲言又止。
  明尊奇了:“作何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
  沈期叹口气,“尊上,此为家丑。”
  “哦,家丑?”明尊一瞬来了兴致,施法解了沈夫人的喉舌禁制,肆意笑道:“那本尊可得好好听听。”
  沈期满脸愕然,不及阻止,没了禁制的沈夫人已经扬声骂道:“沈期,你这不能人道的阉人!既无法生儿育女,当初为何向我家求亲?”
  “不能人道!?”
  不同于周遭面色各异的宾客,明尊放声大笑,轻浮的眼神直往沈期关键部位瞄去,“沈郎,此言可属实?”
  沈期无奈扶额,看着周遭一齐射向自己的视线,只得坦白,“尊上休听疯妇胡言。是她与人私通一事败露,方才疯言疯语胡乱攀扯。”
  “私通?”沈夫人厉声:“你整日寻花问柳,外室养了一个又一个,这难道就不是私通!?”
  沈期眯眼,看着院中状若疯癫的妇人,沉声:“云芝,我待你够宽容了。你若要这么说,我就得问问你腹中孽种的父亲是谁了。”
  沈夫人脸色一变,视线一瞬落在了躲在人群之后的某个男人。
  男人对上她的视线,眼神躲闪,慌忙揽过自家的夫人,漠然别过脸去。
  沈夫人瞧见这一幕,瞬间跌坐在地。她看着周遭一张张陌生的脸,凄厉哭诉:“你说要助我杀他,如今怎么……置身事外?”
  然而她的话仿佛石沉大海,根本无人回应。
  众人面面相觑,怀疑是祸起萧墙,视线不断在沈家几兄弟之间逡巡。
  沈家几兄弟纷纷向后躲避,生怕和此事沾上关系。
  沈期阴沉沉向后扫了一眼,随即心下有数,平复情绪后佯装悲痛,红眼对家中仙侍道:“先把夫人带下去。”
  沈夫人低垂着头,垂落身侧的双手缓缓攥紧。
  她本生在自家最鼎盛的时期,自幼被金尊玉贵地养着,原本看不上沈期这个窝窝囊囊的男人,只因他生得好看,她才勉强点头。
  然而等她嫁过来,她才发现沈期并非如表面那般温柔无害。这人分明是一条阴险的毒蛇,惯于将所有的坏事都推给别人,自己来做好人。
  沈夫人早年见沈疑之这孩子粉雕玉琢,未尝没有过怜悯之心。
  可沈期竟然让沈疑之认她为母,还要占她膝下嫡长子之位好顺理成章做沈家的嗣子,这让她还如何以平常心看待这个鸠占鹊巢的继子?
  没多久,她悍妇的名声的就传遍东南十六洲。他母家因此蒙羞,她家中未婚女孩儿也再难寻到合适的良配。
  家中的指责,沈期从未停歇的算计,都让沈夫人怨气日甚。
  幸得沈家二伯温柔以待,她才捏着鼻子忍受沈期,没提和离,继续做这个空有其名的沈夫人。
  然而事关人生的选择,往往一步错,步步错。
  原本她家势大,她在沈家有极大的自主权,甚至能踹掉沈期,自立门户,可她太贪恋沈二给的那点温存和可能落在自己手中的家族权利,使得自己错失逃离沈家的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