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作者:瘦山寒      更新:2025-10-18 15:45      字数:3083
  “这是……”谢问显然没料到是这样的情况。
  沈疑之的看着笼中的鼠妖,许久后缓声道:“我好像明白这魇的作用了……林大哥!”
  ……
  在药谷安心修养数日,沈疑之的内府总算痊愈,可以继续修炼。
  自从取了魔魇,谢问的修行速度似乎慢了些。
  沈疑之很快赶上,历经两世,终于和谢问的修为持平。
  意识到自己前世是在和一只魇较量,沈疑之就觉好笑,每每拉着谢问修炼都不忘戏谑他几句。
  谢问听了,只是笑笑不说话。直到沈疑之发现这事儿根本和魇没有关系。
  谢问修行速度放缓是因为故意放水!
  为的就是逗他开心。
  沈疑之发现真相后气得够呛,拒绝搭理谢问,一直到二人准备前往青蓬,才勉强翻过这篇。
  *
  “疑之,这是你要的东西。”
  临行前夕,林延准备好沈疑之需要的丹药,让梁圣手给他。
  梁圣手只知沈疑之要外出,还不知他们要去做什么,因此千叮咛万嘱咐,说此药虽有提升修为的作用,却很伤内府,让他们不要随意使用。
  “一定要记得啊。”梁圣手不放心,絮絮叨叨,直将两人送出山谷才幽幽叹了口气,转过身抱住林延。
  “师尊,我怎么有种不安的预感。疑之他们要去干什么?和你说了吗?”
  “历练吧。”林延摸摸他的头,说完不动声色转开话题:“喜欢漂亮孩子吗?”
  梁圣手立即抬起头。
  林延:“那咱们养一个?”
  “可……”梁圣手:“师尊不是觉得养徒弟都麻烦吗?”
  林延一瞬笑起来,握住梁圣手扣在自己腰间的手,缓声道:“因为那时只有余力照顾你一个。”
  *
  另一边,离开药谷的谢问与沈疑之很快绕过东洲腹地,来到东海沿岸的码头。
  御剑渡海未免太招摇。
  沈疑之联系过沈琅后,与谢问混进一艘商船,扮作行脚商偷渡青蓬。
  由于剑尊与明尊在东洲一战之事迅速传开,仙门的气氛已经变得十分紧张。
  常年游走于东洲与十六洲的船夫和行商也受到影响。众人上船后无所事事,聚在一起抱怨没了生意,还不知道自己这商能走几次。
  话说到密处,人们的情绪也涌上来。有人骂明尊与剑尊吃饱了没事干,一天净打架,把财气都打没了。也有人骂沈期尸位素餐,若非他贪下这么多灵石,仙门根本不至于动荡至此。
  不过事实真相究竟如何,这些在漂洋过海讨生活的低阶散修、凡人又如何知晓,他们不过是各说各话,期待明天能变得更好。
  沈疑之混在人群中默默听着,等太阳下山,人群散去,方才与谢问返回船舱。
  商船不比客船,船舱不仅昏暗无光,还十分狭小,两人进去都得错开站,一张破破烂烂的单人木床就占据了整个空间。
  沈疑之进门后顿了顿,看谢问将满是汗渍、污垢的床单全都换下,才进屋落座。
  谢问解释:“最近来往十六洲的世家修士颇多,好一点的商船、客船都有世家之人,所以……”
  沈疑之睨他一眼:“难道前世我逃出青蓬是游到东洲的?”
  谢问不说话了,坐到沈疑之身边,把人往自己怀里拢。
  沈疑之:“又心疼了?”
  谢问闷声:“嗯。”
  沈疑之当即笑起来,捏捏谢问的脸道:“前世是我草木皆兵,见沈琅遭遇怕祸及己身,察觉后院有异动就自己逃了。如今想想,那时不逃也没事,我这算自讨苦吃。”
  “祸兮福所倚,逃了也算避祸。”自从魔魇离体,谢问前世的记忆就不断涌现。
  他这段时间又想起些前世的事情,如今听疑之说起此事,后怕道:“前世沈家为明尊所屠。你若未曾遁走,怕也……”
  “明尊屠了沈家?”沈疑之诧异:“那为何后世仙史未曾记载。”
  “因为没有证据。”
  彼时沈疑之寒毒痊愈、正为冲击炼虚境闭关修炼。
  谢问在神剑宫当值,听闻沈家出事便立即赶了过去。
  他到时,沈家老小连带奴仆尽皆被屠,只是死状奇怪,每个人的身上都没有打斗的痕迹,唯眉心有一道细细的伤口。
  前世谢问尚且不知是何人动的手。
  直到今生陷入天月幻境,他才明白沈家众人死于何种手段。
  只是不知明尊为何突然屠灭沈家。
  沈疑之闻言沉默,思虑许久后也摇了摇头,“硬要推断,可能是那时的沈期暗中倒向了剑尊。明尊有所察觉,怕剑尊坐大,便暗中下了杀手。毕竟沈期掌着青蓬的灵脉,若是他真偏向剑尊,那前世便轮不到你杀明尊、我来补天了。”
  谢问点头,在这千丝万缕的因果中窥见一点不幸中的万幸。
  二人聊到这里,各有所思,不约而同安静下来。
  然而就因这一瞬的安静,极不隔音的船舱木板竟然放任“嘎吱嘎吱”地摇床声传入他二人的耳中。
  沈疑之略一蹙眉,转瞬便听到一两声呻.吟和粗.喘。
  伴着连绵不绝的海浪声,这些与夜晚和欲望有关的声音已经被压到极低极低。
  但由于响声众多,他俩一安静,这点微小的声音便连成片,声势浩大起来。
  想起这些人方才还在甲板控诉世道之艰,如今又沉溺进个体的欲望之中,沈疑之不由轻笑了声。
  不过这笑里并没有多少冷意,只是单纯觉得反差。
  但人好像就是这样矛盾的生物,七尺血肉之躯纠缠着欲望、罪恶、情感、希望。
  可这是错吗?
  前世他踏上仙门之巅,只觉脚下芸芸众生不过蝼蚁。他们的生老病死、喜怒哀乐就如同朝生暮死的蜉蝣不值一提。
  对于不服从他的散修、世家,他能武力镇压的,绝不考虑绥靖。
  是以他入主仙盟后,手上沾染的血腥绝不比任何一任盟主少。因为不拿人当人,所以也不觉得自己在滥杀。
  可至如今,他明白人为何物之后,又忽然觉得前世的自己过于冷漠了。
  人并非无知的群体,也并非独立的个体。
  他们,与他、与谢问,并无任何区别。
  他随手杀一人,就可能是杀了另一人的“谢问”。
  如果谢问死了他会难过,那另一人的死,也可能让另一个沈疑之痛不欲生。
  所以仙门入道第一则,便是告诉所有修士,强者当怜弱,立世当慎杀。
  可惜近百年来,人世间的强者好像都忘了,自己入道时听过的训诫。
  意识到这里,沈疑之忽觉眉间一烫。
  随即,他在谢问担忧的双眼中,看见自己眉心的金印正逐渐逸散。
  *
  “疑之!”
  谢问当即扣上他的手腕,“你没事吧?”
  沈疑之摸摸自己眉心,又运起灵力探了探自己的内府,最终摇了摇头。
  除了运起灵力时眉间代表他沈家血脉身份的金印不复存在外,他什么异样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
  沈疑之想不明白,见自己确实没有任何不适,又暂将这一变化按下不查,扭头安抚谢问:“待杀了沈期回沈家翻翻书,看看有没有先辈出现类似情况。”
  谢问点头,粗糙的手指拂过他眉心,忧色难消。
  “行了。”沈疑之拍怕他的脸,“说不定是好事,别多想,来修炼。”
  谢文应下,沈疑之很快盘坐一定。
  夜晚一下变得更加寂静,伴着这一船浑浊的杂声,谢问的心难以安定。
  相较前世,今生的变数太多了。
  他与沈疑之重生还不到一年,但前世那些足以灭世的秘辛已经逐渐在他们的面前展开。
  世界的动线已乱,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如果,他是想如果,这一世沈疑之走在他前面呢?
  谢问垂眼,忽然覆上沈疑之的手,将他左手无名指上的玉制纳戒取了下来。
  沈疑之眼也不睁,只动动嘴唇:“干什么?”
  “取东西。”
  “那放你那儿,别打扰我。”
  谢问轻声应下,拿走梁圣手给沈疑之的药丸后,举着纳戒往自己的手指上戴。
  高阶纳戒认主后便会固定为主人的圈口。谢问举着疑之的纳戒给自己试了试,发现哪怕是给自己的小指也戴不上。
  试了一阵,实在没办法,他只能悄悄捏住疑之的一根手指,准备把纳戒给疑之。纳戒不比其它灵器,修士一应物件俱在其中,最好是不离手。
  但谢问才碰上那细细长长的手指的尖儿,沈疑之合上的眼皮便颤了颤。
  其实,谢问这极其轻微的动作根本不足以打扰入定的修士。
  但沈疑之还是太在意谢问,有谢问在身边,他便格外注意谢问的一举一动。因此当谢问再一次触碰他的手,他便分了神,睁开眼无奈问:“你又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