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
  杜梦溪漫不经心地翻阅着资料, 嘴角轻轻扬起一个浅淡的弧度。
  我倒是认为, 这是一种直白的挑衅。
  秦管家抬眼看过去, 心想二爷好像并不怎么意外的样子。
  红蛇杜梦溪低声哼道，随手将资料扔在一边, 眼底是止不住的杀意, 蛇又怎么能与龙相提并论既然是蛇, 就该老实点乖乖躲在暗处才是。
  他当然记得红蛇这个组织，前世红蛇组织出现的时间很晚，也并未敢直接敢与青龙帮作对, 直到后面青龙帮被那对男女捣得水深火热时，红蛇才出来伺机啃咬一口。
  那年江云13岁，杜梦溪终于松口让江云去上初中，却在某天心血来潮去接他放学之际, 被仇家发现了行踪。
  杜梦溪依旧能清晰回忆起当时每一个细节。那天的天空是灰蒙蒙的，他坐在车上，看着身穿校服的漂亮少年与身边的同学们有说有笑地从校门口出来，少年似乎很受欢迎，因为每一个与他道别的同学都会面露不舍。
  看着闪闪发光的少年，杜梦溪当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下车走向他，想看看少年发现自己时，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迸发出欣喜的光芒。
  如他所想的那样，少年满心欢喜地朝自己的方向奔来，却在最后即将扑向自己时，不知看见了什么脸色骤变。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声划破了天际。
  然后，男人眼前便是一片血红。
  那片血红似乎让他从不知名的浑噩中惊醒，却也让他再次陷入疯魔。
  他不知道是谁泄露了他的行踪，但那股痛彻心扉的恨意逼迫得他无差别对每一个与他作对的人赶尽杀绝。
  一头暴怒的猛兽让人心生恐惧，却也会被有心人抓住破绽。
  红蛇组织便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它与警方合作了。
  这终究是一个法治的时代，随着身边的人背叛的背叛、牺牲的牺牲，这个长期令人闻风丧胆的青龙帮最终在法律与正义的围攻下轰然坍塌，湮灭在时代变迁的尘埃之中。
  最后一天，疯魔的猛兽清醒了过来。
  当祁天锐带领警方人员前来逮捕这位青龙帮最大的头目时，却发现他早已坐在一间富有童趣的卧室里开枪自杀了。
  张辉那小子最近行踪有些异常，有人看见他曾出现在双堰市，十有八九是他再给红蛇透露信息。
  张辉是赌场那边的二把手，双堰市是红蛇出现过的地方，这段时间青龙帮因为要转变性质，像赌场等娱乐场所都低调了起来，所取得的利益与往日相比自然是大大减少。
  杜梦溪沉吟片刻，缓缓抬眸看向秦管家：让阿k派人盯着他，再安排个懂事的找个时机潜入红蛇内部。
  秦管家点点头，是。
  秦管家走后，旁边的电脑突然传来接收消息的声音。
  是一封加密邮件，里面的内容是关于林棠雪与青龙帮的渊源。
  上一世他还未来得及调查那个女人为什么针对青龙帮就自杀了，他自认与林棠雪认识之前并无半点瓜葛，却不知那个女人对自己的杀意是从何而来。或许也有几分心灰意冷吧，只想握住那最后一线希望，按照脑海里突然响起来的那道声音所说的去赌一把。
  好在，他赌对了。
  不论是内部的敌人还是外部的敌人、林棠雪还是祁天锐，如今的他一个都不会轻易放过。
  杜梦溪点开了那份邮件。
  庭院这边的林棠雪眼见江云与阿清离开，虽然心里隐隐察觉有几分不对劲，但还是没多想跟了上去。
  然而在经过拐角时，却意外撞见了一张眼熟的面孔。
  那是?!
  林棠雪慢慢停下了脚步，漂亮的眼眸因惊诧而微微睁大。
  来者似乎察觉到视线，警觉地朝她所在的地方看过来，在看到林棠雪身穿白大褂的模样后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她的身份，朝她露出一个礼貌性的笑容。
  林棠雪怔怔地望着那个男人越走越远，直至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
  此刻她的心里满是错愕和迷惑。
  这不是何钲警官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这张脸的，因为这张脸的主人，曾在她大学期间救了差点出车祸的自己。
  *
  江云的身体因为小七的干预恢复得比林棠雪预计的快很多，她也没理由继续在杜宅待下去了，不过最主要的是她想去寻找何钲警官。
  如果她没有认错的话，何钲警官或许是警方派来的卧底。
  一切都在同前世那般发展着，但在看不见的地方似乎有了某些方面的改变。
  不过这段时间对江云而言却是非常难过的，因为他换牙了。
  那是一个稀疏平常的早上，小家伙照常拖拖拉拉地起床，在阿清给他换好衣服后去卫生间洗漱。
  卫生间里的镜子对现在的他而言还是太高了，他踏上准备好的小凳子，晃晃悠悠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刷牙洗脸。
  小少爷，需要阿清姐姐帮你吗?阿清在外头寻问道。
  小家伙往洗手池里吐出一口泡沫，呸呸了几下后回她：不用，阿清姐姐我自己可以的!
  门外的阿清似乎有些不放心，小少爷这阵子老觉得自己长大了，凡事都要亲力亲为，不肯让下人接手伺候。刚刚还说什么男女有别，阿清姐姐不能看他上厕所，然后把卫生间的门关得严严实实的，唯有刚起床时睡得懵懵地不在状态，阿清才有机会帮他换衣服。
  小少爷有什么需要，记得喊我哦。阿清叮嘱道。
  嗯嗯!江云不太在意地回答，他含了一口清水，鼓着包子脸左右渡来渡去，然后低头噗的一声像水枪一样将嘴巴里的水吐出来。
  接着拿起毛巾囫囵地擦了一下自己脸蛋，擦完便随手将它扔在一旁，开始沉浸式地欣赏镜子里自己那张可爱又帅气的小脸来。
  看着看着，他突然笑得眼眸弯弯，冲镜子里的自己说道：
  嘿嘿~你长得真可爱!
  说完，他努力踮起脚尖，靠近镜子露出自己那一排洁白的小乳牙，伸出食指按了按其中一颗有些松动的门牙。
  那颗门牙有些摇摇欲坠，看得江云心里既有些害怕又带着一丝期待，他不敢再摸了，生怕它嘎嘣一声就掉了下来。
  然而，就在他打算从凳子上下来时，他的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失去了平衡。
  砰!的一声，小凳子翻倒，江云也随之摔倒在地。他的门牙恰好磕在了洗手池的边缘，一股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他下意识地用手捂住嘴巴，然后就感受到自己手掌心里掉落了一块硬硬的东西。
  门外的阿清听到里面的响声，脸色骤然一变，连忙推开门冲了进去。
  就见小家伙正捂着嘴巴，呆呆地坐在地板上。
  小少爷!你怎么了?有没有受伤?阿清焦急地问道，目光在江云身上来回扫视，然后落在他紧紧捂着的嘴巴上。
  江云似乎是摔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缓缓摊开手掌。
  一颗带着血丝的乳牙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小小的，白白的，却已经不再属于他了。
  阿清惊讶地张了张嘴，她连忙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检查江云的嘴巴：小少爷，你的牙齿掉了，疼不疼啊?
  不说还好，一说小家伙便立马回过神来，呆呆地看着手里的牙齿，又看了看阿清。他用舌头去顶自己缺了牙齿的豁口，空空的，还有一股铁锈味，下一秒眼眶里便渐渐泛起了泪花。
  呜呜呜哇我的牙齿掉了!
  杜梦溪正在楼下等江云下来吃早餐，他刚打开报纸，就先听到了楼上传来一道悲伤的呜咽，然后见阿清满脸焦急地带着小家伙下楼。
  怎么了?
  杜梦溪眉头不禁微微皱起，将报纸随意地放在一旁，起身快步走过去，蹲在哭得满脸泪痕的江云身前。
  二爷，小少爷刷牙时摔了一跤，磕到牙齿了。
  江云配合地张大嘴，满脸茫然而伤心地看着杜梦溪。
  杜梦溪陡然见他一排门牙里多出了个黑洞，也不由一怔。
  豁口那里还在流血，江云张着嘴，任由杜梦溪皱着眉头仔细检查他的牙龈，然后接过阿清手里的棉花给他止血。
  江云吸了下鼻子，声音有些漏风：舅舅，窝系不系要洗了?
  杜梦溪看了他一眼，努力忍住眼里露出笑意：没事，不会死，你只是换牙了。
  每个人都会换牙，你已经快六岁了，也该换牙了。
  江云发了会愣，用舌头顶那个缺口，心情又好了起来：换牙?是不是云儿要长大了?
  嗯，要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