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涵甚至没来得及说话，也没在心底避开阿弗雷德悄悄默念，他只是在意识到这个问题存在的瞬间，下意识地给了它一个正向的回答。
  念随心动。
  林涵面前，维持着微微屈身朝他伸出手的姿势的阿弗雷德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颗林涵有些熟悉的白菜。
  和林涵印象中那颗相比，它似乎要更瘦长些，也因此它菜叶绿色的部分要更多，当然还在一棵正常白菜的合理范畴内。
  而它伸到林涵面前的手也还在，甚至更为精细地分出了五根手指，指一片叶子上裂开四道豁口，不过豁口的边缘是光滑微微翻卷的，不是病变的黄色，看起来很健康。
  要知道当初那颗拿着剪刀的白菜，建模粗糙到连手都没有，只是用叶片卷住了剪刀而已。
  林涵再往上，看到了它的脸。
  它的脸上也是线条组成的简单的表情，两条带着弧度的弯曲的短线条是眼睛，还有平直的更短的线条，大概是嘴，连弧度都没有。
  阿弗雷德一直是用温柔的语气和他说话的，他先前似乎还带着笑容，林涵其实记不太清了，但从他见到阿弗雷德以来，他总是那副微笑的表情。
  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他的面具从没有崩过。
  但他现在在林涵的眼里变成了一颗白菜，这颗白菜有着带笑的眼睛和没有情绪的嘴角。
  或许是为了解答林涵的疑惑，白菜开口了，用阿弗雷德的声音。
  林涵，恭喜你通过入学考核，这是你的通关奖励专属视角。只要你想，你可以将你选中的任何人都变成你想变成的样子，在后续的游戏过程中，不需要再畏惧。
  因为丢失了人的形象，所以林涵可以把游戏当成他的想象，做什么都可以，而不会有心理负担。
  他会知道他在一个游戏里，把自己从恐惧里剥离出来的林涵会更冷静。
  或许是因为林涵迟迟没有伸出手，白菜收回了他空了半天的手，再度蹲在了林涵的身边，只是它下方那看起来相当干净洁白的根须，让它即便是蹲下了，下降幅度也不超过五厘米。
  林涵还是要仰着头看它。
  那么，我在你的眼中，现在是什么样的呢?
  林涵真的很难想象，这样温柔的声音从这样一颗白菜的嘴里发出来，而那样柔和甚至带着笑的声音，最后会消失在那张毫无波澜的平直线条里。
  阿弗雷德总装出一副老好人、笑容晏晏的模样，但他其实一点都不高兴。
  人的外表在笑，白菜的内里连笑都没有。
  他死装死装的。
  这就是所谓的割裂感吗?
  发现了这一点，林涵没忍住笑了。
  第六十章 体验卡
  因为林涵的笑,白菜的脸上露出几分疑惑。
  林涵看它微微弯曲的眉眼变成圆形，过分简陋的表情设计让那个0_0瞧着格外呆萌，是一颗迷惑不解的水嫩大白菜。
  一想象到这个表情在阿弗雷德的脸上,林涵笑得更灿烂了。
  其实他进新世界以来,还没有笑得这么自在过的时候，他总是在想问题,然后因为考虑怎么扮演自己在对方心中的角色而紧张。
  专属视角创造的割裂感,还没来得及在副本中发挥作用，就先在林涵和阿弗雷德身上起了效。
  只要记住眼前的这张脸,日后林涵再和阿弗雷德站在一块，即便他板着脸再生人勿近,林涵都怕不起来,说不准底下就是0_0呢。
  林涵这么想着,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还好他笑起来没什么声音,嘲讽性没那么强，但得不到的回答的白菜还是扭转了身子,越发地凑近了林涵。
  刚抹掉眼泪,林涵就看到了放大的圈圈眼，喉咙里哽了一下，林涵还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他捂嘴的时候眨了眨眼，眼前的白菜短暂地变回了阿弗雷德原本的模样，就只是一瞬间，但林涵还是看清了他的模样。
  直到这一刻,面对林涵毫不遮掩的笑意，阿弗雷德依然维持着自己那得体的笑容，温柔和关切，加上他本身优秀的外表,是能最大限度让人放松警惕，拉近双方之间距离的神情。
  和林涵印象里的阿弗雷德一模一样。
  阿弗雷德似乎总被安排做这样的事情，充满耐心且善于伪装的他似乎也很擅长做这样的事情，这大概就是江旭辰自己跑了却要把他留下来的原因，要他来和再次回到游戏的林涵沟通。
  那张脸只是一闪而过，冲进林涵视野里的脸又变成了那张白菜脸，脸上的表情没了之前的疑惑，嘴角还有些不开心地向下。
  只是一点点，并不明显，但那样简单的线条，弯曲一点都藏不住。
  它瞧着有些不高兴。
  于是林涵笑得更大声了。
  专属视角不仅能将林涵眼中指定的人变成白菜模样，剥掉了人形外表的伪装，还能暴露他心底的真实情绪。
  就算是阿弗雷德也会将他真实的情绪暴露出来。
  林涵知道这样笑话他不好，但这还真的是他第一次觉得他和阿弗雷德之间的距离被拉近了阿弗雷德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就像是给领导办事的员工，心里不情不愿但面上却不露声色。
  被派来和他对接的阿弗雷德指不定怎么在心里蛐蛐他，但想象到那样的画面，林涵都没有一点生气的想法。
  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嘛!
  我不是有意...咳咳...笑你的。林涵花了点时间才平复自己的呼吸，被口水呛到让他喉咙有些难受，忍不住断断续续地低咳。
  阿弗雷德没说话，只是用他白菜叶的手给林涵拍背，还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杯温水递给他，好让他舒服一些。
  白菜的表情还是没变，嘴角倒是平了。
  林涵这会儿终于没再笑了，但因为之前笑过，他情绪高涨，眼角眉梢都带着喜色。
  刚才阿弗雷德问他，自己在他眼里是什么样的，林涵扭头又仔细地看了他一会儿，在心里组织语言准备给他描述一下，但也是在他冷静下来以后，他的视野又开始跳动。
  还是那个几乎没变过的黄昏，但阿弗雷德的身影开始变化，像旧电视上白屏的雪花，一会儿是人，一会儿是白菜，跳得林涵都有些眼花。
  他闭了闭眼，但并没有好转。
  难道是专属视角的持续时间这么短，这就要结束了?
  还来不及林涵多想，下一秒，林涵看到的阿弗雷德就变回了那个即便半跪着依然身形挺拔的男人。
  现在在林涵的心里，阿弗雷德已经没有那么让他紧张，但比起人，他还是更愿意和一颗白菜对话。
  专属视角的使用随林涵的心意，他没主动去想，那道熟悉的光边又开始蔓延，逐渐要将阿弗雷德再度包裹起来，却始终没法收拢。
  【失败】
  不等林涵做出反应，专属视角已经自动开始第二次尝试，但结局依然不变。
  【失败】
  【失败】
  【失败】
  ......
  林涵脑海里冒出一连串的失败提醒，前一个还来不及消失，后面的就叠了上来，像源源不断的警报弹窗，最后终于跳了个不一样的。
  【目标角色拒绝被使用】
  【已将该角色加入黑名单】
  林涵：?
  不是?等等!什么情况!
  怎么突然就加进黑名单了!怎么突然就不让用了!
  还有一个视角为什么会有黑名单这种东西!
  没有人能回答林涵的问题，他呆呆地坐在那，因为被转移了注意力，他已经彻底地不咳嗽了。
  阿弗雷德原本是半蹲在他面前的，这会儿也干脆坐在了草坪上。
  林涵离他那么近，本就在盯着他还想找找为什么，就见他笑容越来越灿烂，终于多了点真心实意的感觉。
  阿弗雷德：其实我本就不在你的目标群体内。
  林涵：......
  懂了。
  是他搞小动作把自己摘出去了。
  就说他明明看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让看了，怎么还带当场调整游戏数据的?
  作弊!这是作弊!
  但林涵能说什么，他什么都说不了，只是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阿弗雷德又笑了，林涵听到他轻笑的声音，没看他，只摸了一把身边的毯子。
  专属视角是你通关鬼屋副本的奖励道具，需要我代为转交的，还有你的入学礼物。
  听到这个，林涵还是看了过去。
  他本身实力就不强，不像其他的玩家那样有努力的方向，虽然他进了学院，按理后续是要上课的，怎么也该有提升实力的方法，不至于让他还像在之前的两个副本里那样面对危险束手无策，但入学礼物，多半就是道具，总是不嫌多的。
  林涵，欢迎你加入学院，成为学院的一份子。阿弗雷德正色道，正式介绍一下，我是学院荣誉教师，阿弗雷德，同时负责新生入学事宜，往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随时联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