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作者:三风吟      更新:2025-10-18 16:12      字数:3131
  乔星曜看着他放回东西的动作那么干脆利落,忍不住腹诽:看吧,装,明明就想让他留下。
  可这话他绝不能先说出口,那显得好像他多上赶着要留在这里似的。
  明明应该是逢煊想尽办法讨好他、挽留他才对。
  乔星曜出门前,丢下一句“呆会我要是喝醉了,记得来接我”,语气理所当然,仿佛逢煊就是要为了随时响应他的需求。
  房门关上,屋子里瞬间又只剩下逢煊一个人。他把自己缩进沙发里,裹紧毯子,忽然觉得这空间确实如乔星曜抱怨的那样,透着一股驱不散的冷清和空荡,连空气都仿佛停滞了。
  晚上,他没等来乔星曜醉醺醺的电话,反而接到了晏东的来电。
  晏东在电话里说,乔星曜在场子里被他父亲安排的人当场“拿下”了,据说他还试图反抗,一人对五个专业打手,结果毫无悬念,最终还是被强行押送回家了。
  晏东说到最后,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困惑:“也不知道他这几天到底躲哪儿去了?据我所知,他身边根本没有那种能一点风声不漏、就安心收留他的朋友。难不成是哪个我不知道的小情儿?可他也从不在不熟的人那里过夜啊……到底会是谁呢?”
  逢煊握着手机,一下子愣住了,目光飘向角落,那里还放着那天乔星曜一时兴起买回来的、还没燃放的仙女棒。
  被抓回去了?
  逢煊觉得乔星曜的性格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霸道又别扭,需要人时时刻刻围着他转,哄着他,顺着他,确实挺混蛋的。
  可若是和他过去打交道那些真正穷凶极恶、手段狠戾的人比起来,乔星曜这种直白的任性里,又透着一种奇异的、甚至称得上“可爱”的底色。
  这些日子,他没再见到那些血腥暴力的场面,没有看到人躺倒在地痛苦呻吟,生活平静得甚至像一出黑色幽默的情景剧。
  他忽然觉得,像陀螺一样围着乔星曜转,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大年三十那天,逢煊收到了妹妹逢榕发来的短信,说他们回了老家祭拜母亲,还说父亲其实心里是念着他的。
  逢煊低着头,盯着那几行字,很久都没有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母亲葬在了他们老家,是他们家最好的一块地,面前是一片开阔的田野。下葬那天,天色灰蒙蒙的,泥土的气息混着纸钱烧灼的味道,沉甸甸地压在人胸口。
  逢煊离开家的前一夜,独自去了坟前。他烧了很多纸钱,金黄的纸屑在火堆里蜷曲、翻飞,化作灰烬,被夜风簌簌卷向暗处。
  跳动的火光映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却照不进眼底深沉的黯。
  他没有哭,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坐在坟前,看那簇火一点点燃尽,最后只剩下一地残灰,和一丝缠绕不散的烟,等纸钱差不多成了一堆灰的时候,逢煊说也许我们下次见面,是在地下了。
  晚上,逢煊靠在小阳台冰冷的栏杆上抽烟,夜色沉沉。
  忽然,手机屏幕亮起,竟然是乔星曜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
  逢煊迟疑了一下,才接通,对面却是一片漆黑,只能隐约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乔神?”
  那头立刻传来乔星曜压低了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急躁和委屈:“我那袋仙女棒呢?你没给我扔了吧?”
  逢煊真是有点哭笑不得:“没动,给你收着呢。”
  他顿了顿:“听晏哥说……你回家了。”
  他体贴地略过了“被抓回去”这个不那么体面的说法。
  乔星曜的怨气几乎要透过屏幕溢出来:“他们恶心死了!把我关起来了!……不过我也绝不会去相亲的!我现在出不去,我不管,你去找个地方,点燃了给我看!”
  逢煊看着外面漆黑的天色,刚想说什么,屏幕那头的黑暗忽然晃动了一下,紧接着,乔星曜的脸凑近了镜头。
  他似乎是团在被子里,光线昏暗,但依然能清晰地看到,他一边脸颊上印着一个颇深的、尚未完全消退的巴掌印。
  逢煊先前那点哭笑不得的情绪瞬间消散,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落忍。
  怎么说呢,以前逢煊常跟些混混之流打交道,一言不合拳脚相向也是家常便饭。
  alpha这种生物,天生好斗,打输了架,躺在地上也只能自认技不如人,没什么可委屈的。
  但乔星曜不同,他那张脸生得太好,细皮嫩肉,哪怕只是多了道红痕,也莫名会让人觉得他受了天大的委屈。
  其实他根本不算会打架,说白了,骨子里娇纵任性,更像只被惯坏了、只会虚张声势的猫。
  于是逢煊说了声“好吧”。
  他拿着那袋仙女棒下了楼,在小区里找了处僻静无人的空地,将手机架在不远处的台阶上,镜头对准了自己。
  逢煊感觉有点别扭和微妙。
  低矮的灌木丛覆着一层薄雪,夜空是浓得化不开的墨色。
  细小的雪粒还在飘洒,被昏黄的路灯光笼罩,仿佛蒙上了一层浅灰色的纱。
  忽然,一道纤细明亮的火花从逢煊手中腾起,嘶嘶作响,在黑夜里骤然炸开成一朵小小的、灿烂的橙色花朵,瞬间照亮了一小片黑暗。
  那晚风很大,吹得逢煊额前的头发有些凌乱,不知不觉,他的头发已经和乔星曜的头发都长得差不多长了。
  灰色的旧棉服被风吹得紧贴在身上,更衬得他脸色有些苍白。
  他怕风把火花吹熄,下意识地用手小心地拢着。
  跳跃的火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在明暗交织的光线下,他半边脸庞隐在阴影里,另一半则被映照出一种罕见的、淡淡的温情和笑意。
  逢煊凑近手机镜头,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看见了吗?虽然很快就灭了,但挺漂亮的,对吧?”
  屏幕那头的乔星曜看见了,微微愣了一下。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里那簇微弱却执着的光亮,心里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一种陌生的情绪悄然涌动。
  过了几秒,他才像是忽然反应过来,手指匆忙地点了录屏键。
  也许是为了留住这转瞬即逝的画面。
  逢煊尽职尽责地、一根接一根地燃尽了所有的烟花棒。最后一点火星熄灭后,他蹲下身,对着镜头那边的人,很轻地说了一句:“新年快乐,乔神。”
  年后,逢煊开始收拾乔星曜那个不小的行李箱。
  他有点想不通,一个离家出走的人,怎么还能带这么多东西。他把所有物品归整好,扣上锁扣,一回头,却看见小阳台的晾衣架上还挂着乔星曜忘带走的两条黑色内裤。
  他不知道行李箱的密码,又打乱了数字,没法再打开塞进去。
  于是,他带着行李箱和一个小小的塑料袋,去了乔星曜的公寓,他有这里的钥匙。打开门时,却没想到乔星曜正和晏东在客厅里。
  晏东看到逢煊手里的箱子,有些疑惑地问这怎么回事。
  乔星曜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自然,随即不耐烦地解释说是之前落在车里的,又顺势让逢煊帮他把箱子拿进卧室。
  晏东没有起疑。
  逢煊把箱子放在卧室角落,然后从自己外套里悄悄掏出那个装着内裤的塑料袋,快步走到衣柜前。
  正当他拉开存放内裤的那层抽屉,准备迅速把东西放回去时,卧室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乔星曜站在门口,恰好将逢煊正翻动他内衣抽屉的一幕尽收眼底。
  乔星曜:“…………”
  透过门缝,他看到逢煊像是猛地松了一口气,随后手指飞快地将那层抽屉关了回去,转而欲盖弥彰地开始整理旁边挂着的其他衣物。
  乔星曜心头猛地一震,之前所有的猜测和怀疑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骇人的证实。
  逢煊这暗恋已经彻底出了问题,发展到变态的地步了!
  竟然都手脚不干净到偷他内裤了!
  如果他此刻冲进去,人赃并获,厉声质问,以逢煊那种薄脸皮,肯定无地自容,连句狡辩都说不出来,只会灰溜溜地逃跑。
  说不定连工作都不要了。
  算了,他不是还有弟妹要养吗?没了工作他怎么办。
  乔星曜觉得自己真是善良至极。
  逢煊出来的时候,原本想问乔星曜他箱子的密码,谁知被瞪了好几眼,又冷哼了几声。
  他都不知道说好了。
  突然,乔星曜蹙起眉头,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你身上……什么味道?”
  逢煊完全没料到他会有此一问,他踌躇了片刻,下意识以为是他床头的香水残留的气味,可他每次只会在腕间极轻微地沾上一点,味道很淡,也消散得很快,不应该被闻出来才对。
  他下意识地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衣领,并没有闻到任何特殊的气味,只能抬起眼,茫然地看向乔星曜,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