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作者:三风吟      更新:2025-10-18 16:12      字数:3180
  逢煊被关进一间病房里。
  他是被乔星曜从湖里捞上来了,可乔星尘的骨灰却早已随水流不知所踪,再无处可寻。
  第三天的深夜,乔星曜才推开那间病房的门。
  逢煊奄奄一息地趴在病床上,半张脸还肿着,嘴角结着暗色的痂。两只手腕上都缠着厚厚的纱布,那是他之前自己咬破血管留下的伤口。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帘也没拉,惨白的月光斜照进来,在地面投下清冷的光斑。
  乔星曜还穿着订婚宴那天的西装,早已皱得不成样子,沾着泥渍和水痕。
  他像一头斗得筋疲力尽、浑身是伤的孤狼,拖着疲惫的身躯滑坐在地上,背靠着病床,目光空洞地盯着地面。
  寂静中,逢煊粗粝嘶哑的声音轻轻响起:“你不该救我的……你妈妈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他的手腕无力地垂落在床边,乔星曜忽然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般,把脸深深埋进那只缠着纱布的手中,姿态一如从前某个蜷缩的瞬间。
  逢煊指尖传来冰凉的湿意,他手指微微一动,听见耳边响起乔星曜冰冷的声音:“你以为我……就能放过你吗?”
  作者有话说:
  我愿做无忧无虑的小孩,栖身于辽阔高原的洞穴位皑皑白雪在我身边飘落,浮云在我脚下舒卷——引用至拜伦《i would i were a careless child》中译版
  第34章 没有……喜欢你,一点都没有……
  逢煊身上总是带着伤,新旧交错,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泛着红肿。
  他自己弄的。
  那晚乔星曜扔下一句“不会放过你”之后,就再没出现过。
  但逢煊出现自残行为后,乔星曜他派来的人却寸步不离地守着。逢煊几乎没什么清醒的时候,他们定期给他注射镇静药物,加上失血后的虚弱,他长时间陷在昏沉的睡眠里,意识浮浮沉沉,难辨昼夜。
  等他真正恢复些微清醒,意识到自己不在原来那间病房时,已经又是几天之后了。
  房间的装修和布置都很陌生。
  不是乔星曜那间视野开阔、装修冷硬的高档公寓,而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地方。
  窗帘是厚重的深色,地板光洁冰冷,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香薰。
  他被彻底软禁了起来。
  每天有人按时进来为他检查伤口、更换纱布,三餐也有人准时送来,摆盘精致。
  逢煊一开始拒绝吃任何东西,闭着嘴别开脸,以沉默抵抗。
  看守的人出去打了个电话请示。那边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只传来一句冰冷的回应:“乔总说,灌不下去就输营养液。”
  逢煊低垂着眼,忽然毫无预兆地暴起,扑过去抢夺那部正在通话中的手机。
  他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哽咽,只想对乔星曜说一句话,可他甚至没能碰到手机边缘,就被人轻易反拧着手臂压回床上。
  听筒里,乔星曜的声音经过电流传递,显得愈发冰冷失真:“逢煊,你连死都不怕……还怕活着吗?”
  逢煊想,他怕。
  他很早以前就想死了。
  整整一个星期后,乔星曜才终于露面。
  他看起来瘦了不少,下颌线条越发清晰,几乎透出锋利的意味。那张漂亮的脸孔更冷了,仿佛覆着一层看不见的霜,生人勿近。
  额角多了一道新鲜结痂的疤痕,暗红色,横在眉骨上方。
  不知道什么砸的。
  他眼里曾经那些轻易能读出的情绪,如今都藏得极深,沉沉的,看不出波澜。一件黑色阔挺的长大衣裹在身上,更衬得他身形挺拔,气势压人。
  他只是站在门口,目光落过来,空气就仿佛凝住了。
  他用胳膊勾住逢煊的脖颈,将人从床上半扶起来,朝旁边略一示意,立刻有人递上一碗温热的粥,煮得糜烂稀软。乔星曜拿起勺子,舀起一勺,轻轻递到逢煊唇边。
  逢煊皱着眉别开脸。他之前挣扎绝食了好几天,全靠营养液吊着命,偶尔强灌进去一点流食,很快也会吐出来。乔星曜看着他那副抗拒的样子,最终放下了勺子。瓷勺碰在碗沿,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你想把自己活活饿死的念头,最好趁早断了。”乔星曜的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留着一口气。要是你能站起来,我们还能好好谈。”
  逢煊眼睫颤了颤,眼珠缓缓转向他。
  乔星曜重新舀起一勺粥,再次递到他嘴边。这一次,逢煊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张开了嘴,咽了下去。虽然吃得慢,但到底勉强喝了小半碗。
  两天后,逢煊虽然仍旧头晕腿软,浑身虚得厉害,但总算能勉强下床走几步。
  乔星曜推门进来,一言不发地将他打横抱起,放进早已准备好的轮椅里。
  逢煊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一路只是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轮椅的扶手。
  直到轮椅停在一片寂静的墓园里,迎面一块黑色墓碑上赫然刻着“乔星尘”的名字,照片里的人眉眼温和,正静静对着他微笑。
  逢煊整个人骤然僵住。
  乔星曜弯下腰,手臂从身后搂住他的肩膀,掌心一下下抚着他的后背,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贴着他耳廓响起:“多亏你啊……我哥总算入土为安了。”
  “我本来以为,我妈会守着他的骨灰盒直到她死。”他顿了顿,语气听不出是嘲是叹,“虽然这里面……只有一点紫荆花湖底的泥,她恨不得要了你的命。”
  “他的骨灰,现在大概早就沉进湖心……或者不知道被水流冲到哪里去了。”
  乔星曜的声音又冷又沉,像淬了冰的刀,一字一句剖开过往:“逢煊,你现在又在装什么深情呢?那天晚上,是我陪我哥去的电话亭。他在雨里等你到半夜,最后高烧不退,住进重症监护室……然后他就自杀了,你从头到尾都没出现。”
  “一句‘对不起’,就碎了他所有的念想。他到死还求我别去打扰你生活。”他嗤笑一声,指尖用力抹过逢煊湿漉漉的脸颊,“现在摆出这副至死不渝的样子给谁看?当初怎么不干脆跟他一起死了?”
  逢煊咬紧牙关,身体却止不住地发抖。
  “有什么好哭的?”乔星曜的手指粗粝地擦过他眼角,语气却缓了下来,近乎一种残忍的温柔,“你可以收了我妈的支票抛弃我哥,也可以为了二十万爬上我的床……一步步处心积虑走到今天,你还有什么做不到?”
  他自嘲地扯了下嘴角:“我过去一定是疯了,才会觉得你老实。”
  “严驰说得没错……你就是个婊//子。”
  起初乔星曜还勉强维持着冷静,可说到最后,像是彻底失了控,手指死死掐进逢煊胳膊里,几乎要捏碎骨头。
  逢煊摇着头,呼吸急促,眼泪不受控地往下掉:“不是……不是这样的……”
  乔星曜笑着撑住轮椅扶手,俯身逼近他,眼底全是讥讽:“不是什么?我真是奇怪……beta没有发情期吧?你他妈是卖过多少人,才能在我身下骚成那样?”
  逢煊脸色惨白,气得浑身发颤,乔星曜说话太难听了,他想推开他,却被乔星曜一只手就轻易扣住手腕,动弹不得。
  乔星曜深吸一口气,像是耗尽最后一点耐心,声音哑得厉害:“我问你,你接近我,是不是就只是为了我哥的骨灰?”
  他停顿了很久,才低声问出下一句,像怕听到答案,又像非要知道不可:“有没有哪怕一点……是因为喜欢我?”
  “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他盯着逢煊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不是他……没那么多善心给你。”
  逢煊那时脑子里一片混乱,只觉得乔星曜的话像刀子,一句比一句毒,往他心口捅。他恍惚地想,如果像从前那样温顺一点、服个软,也许乔星曜就不会这么生气。
  可不知哪来的倔劲,逢煊偏偏梗着脖子,迎着对方的目光哑声说:“没有……喜欢你,一点都没有……你以为你是谁?是你一开始强//迫我的!你跟乔星尘没有一点像的地方。”
  所以根本就没有喜欢,一开始就是强//奸。
  乔星曜说过自己永远不会变成乔星尘那种可怜虫,不会对一个beta鞠躬屈膝地请求,谁要是伤害了他,他就要让那个人下地狱。
  乔星曜像是没料到他会这么答,整个人顿了一下。随即毫无预兆地抬手,狠狠给了逢煊一巴掌。
  清脆的一声响。
  逢煊的头猛地偏向一侧,脸颊迅速红肿起来,嘴角渗出一道血丝。
  乔星曜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可眼底却翻涌着浓烈的恨与怒,瘆人得可怕。他死死盯着逢煊的眼睛,低头用手指重重地点了点他心口的位置。
  “逢煊,我觉得你是没有心的。”他声音低得发冷,“你不是要当婊//子吗?行,我成全你。”
  逢煊浑身发抖,再也忍不住,猛地低头一口咬上乔星曜的手臂。牙齿深深陷进皮肉里,带着一股绝望的狠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