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下有观众小声念叨着黑幕的时候，徐何自嘲地勾了下嘴角。
  创新解法……原来从另一个公式入手，拐几个麻烦又多余的步骤就是什么狗屁创新。前十名的参赛选手里，第五第六名也是大一新生，甚至第五名只和他们差0.1分，怎么就不见因为勇于挑战学姐学长而被加分。
  这些理由，全部牵强得让徐何想笑。
  在主持人宣布散场的声音中，徐何抬头看向老师和同学的位置，他们都是过来给他加油的，但徐何让他们失望了。
  眨眼间，徐何来到场外，失魂落魄地走在路边。
  为了这次竞赛，徐何准备了三年。
  他出身于经济落后的小县城，从小接触到的教育资源很差，人也不是绝顶聪明，但他最终还是靠着自己的坚持和努力一步步走出县城，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学校。进入大学的那一天，他也早早给自己的未来做好了规划，他想出国深造，他想学习更多东西，他想见识更广阔的世界。为了落实自己的梦想，徐何做了很多功课。他知道普通家庭很难供养留学生，于是他想抓住公费留学的机会，而学校每三年组织一次的数学竞赛就有公费留学的名额。
  虽然这种数学竞赛不限年龄不限专业，但徐何因不是相关专业而没办法接触专业课程，于是他只能线上寻找直播公开课，每天上完课就去自习室听直播课，并买了很多竞赛题来刷，还在大三期间兼顾着备考雅思。就是这样，他终于堪堪触及到竞赛奖励的边缘。
  但当徐何看到分数的那一刻，他的惊喜持续了不到五秒。
  李净生的出现像是他人生路上的一场暴风雨，一旦遭遇，停下来看就会淋湿，拼命往前跑还是在雨里，这让一直信奉只要努力往前跑就会看见每一场终点的徐何第一次迷茫了。
  徐何以前听到过李净生的事迹，听说他是矿业大佬的小儿子，但从小叛逆不喜欢经商，自己一个人考到离家很远的学校。也听说学校里新建的两栋楼就是李净生他爸捐的。有人还在贴吧上发过李净生报到当天的照片，看背影像是校长在陪着他走。
  当时那篇帖子底下很多人都在冷嘲热讽，说什么“大少爷来体验生活了”，“有钱人的世界我不懂”，“他是考进来的吗？校长领进来的吧”，“一看就是走后门的”。
  乱七八糟的评论很多，徐何看得皱眉，但也是看完就划走没有再关注过。
  竞赛结束之后，老师和同学来到徐何身边安慰他，说他这几年的努力大家都看在眼里，这不怪他。
  徐何被同班的好友拥抱了一下，却提不起精神，余光瞥见李净生身边围着那些满脸笑容、夸李净生后生有为的评委。
  而高傲的大一新生皱起眉，冷脸躲开了那些人的触碰，并很随意地将那么多人努力好几年都赢不来的留学名额放弃了，奖金什么的也都没要。
  就在所有评委老师露出震惊的神情时，李净生突然停顿一下，转头看向徐何这边。
  对视的一刹那，徐何的心脏因紧张和难以压抑的悲伤而砰砰直跳，这让他不自觉紧紧盯着朝他走来的李净生。
  眼睛里，脑子里，都是这个李净生。
  徐何其实很想转身就走的，因为他猜测李净生可能是想把留学名额施舍给他，这太欺辱人，但徐何深知，在李净生这样的人面前不该有那种可笑的自尊心。
  很快，李净生走到徐何面前，视线停留在他眼角，皱着眉开口：“大家都是成年人，你应该对自己的失败有正确的认知，哭没用，技不如人也没什么，继续努力，下次一定会成功。”
  徐何脑中轰的一声，整个人从头到脚像是被最细的针轻轻扎过一遍。
  评委老师和徐何的同学都用古怪的眼神看着李净生。
  但李净生似乎没有察觉自己的说话方式有什么不对，甚至张着口还要说什么。
  而徐何已经被愤怒和不甘冲昏头脑，在李净生没有任何防备的时候一拳揍了过去。
  ……
  ……
  ……
  第二天，徐何从酒店的床上醒来。
  可能是认床，昨晚没怎么休息好，一直做梦。
  徐何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地吐了口气。
  ……
  住在酒店的这几天，徐何每天照常上下班，并对许平洋的联系视而不见。
  终于在五天之后，徐何的工作交接完了，他退了酒店房间，拎着一个很小的行李箱去了火车站。
  到达h市后，徐何入住了小袁给他介绍的房子，简单打扫之后就早早休息了。
  第二天，徐何电话联系快递公司，让他们去他原来的公司找他同事拿他的房间门钥匙，去曾经和许平洋一起住的公寓搬东西。
  挂断电话后，徐何已经能想象到许平洋开门的时候以为来的是他，然后又失望无比的神情。
  果不其然，一个小时后许平洋又开始了电话轰炸，被徐何拉黑后又换了个手机号开始打，徐何以为是外卖接了一次，结果听到许平洋的声音，于是警告他再打就把那些视频发到他单位，许平洋终于安静了。
  解决完许平洋，徐何开始准备面试的事。
  按照面试时间，明天上午九点半他要前往枫信所在的办公楼。
  如果找不到地方，他可以拨打负责人电话。
  徐何看着已经存入通讯录的号码，眯着眼回忆起什么。
  四年了，不知道李净生是否还像曾经那样，自负，高傲，让人一想起来就想再揍他一顿。
  第3章 3这身衣服有点眼熟
  面试当天，徐何穿了一套精心准备的衣服，还戴了眼镜，但与其他西装革履的面试者坐在一起的时候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下一位，徐何。”
  枫信包的楼层不大，毕竟刚成立没多久，面试者都是等在走廊里。且面试环节只有一轮直面领导，与金原娱乐其他成熟工作室的两轮甚至三轮面试略有不同。
  徐何进入工作室内部，发现几乎全是开放工位，但分工区域明显，员工很少，徐何一眼扫过去，大概只有二十多个人。
  带着徐何进来的是刘助理，走得很快，徐何没有更多时间观察别的地方。
  “来，进去吧。里面是我们的负责人，你喊李总监就行，不用紧张。”
  刘助理将徐何带到一个被两面全透明玻璃墙围出来的办公室，推开门让他自己进去。
  徐何扶了扶眼镜，进去之后发现某位李总监正在讲电话。
  对方很快注意到有人进来了，微微转头，目光落在徐何身上半秒，可能连人都没看清就收回目光，然后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
  徐何安静地拉开椅子，坐下，抬眸注视着李净生。
  李净生现在的样貌之于四年前并没有太大变化，有变化也是在身型和气质上，更健硕成熟。他左手举着电话，微微偏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垂眼时睫毛浓密又卷长。似是察觉到视线，李净生的办公椅转了三分之一圈面对另一半桌子上的绿植，西装的某些部位因他的动作微微撑起。
  从徐何的角度看，李净生的胸肌应该练得不错。
  “行，你到了在外面等。”李净生说完最后一句，挂断电话。
  手机放在办公桌上时发出很轻的声音，徐何听的清楚，也几乎听不见外面的声音，足以证明这间办公室隔音很不错。
  李净生转了过来，右手拨过一个文件夹，翻开到某一页，折起，放在桌面上。
  “徐何。”
  隔了这么多年再次听到李净生的声音，徐何感觉有一股细微的电流从耳朵爬到心脏再爬到大脑皮层。
  有点诡异，像是一瞬间拥有了几秒很兴奋的情绪，徐何镜片后的那双眼睛直直盯着李净生。
  “是的，是我。”
  “自我介绍。”李净生说完后没再抬头，只继续翻简历。
  徐何停顿半秒，然后开始自我介绍。
  时间大概一分半，他的嗓音不疾不徐，也不说废话，但李净生很明显没在听，或者没听几句，因为这些都是简历上有的内容。
  徐何说完了，一抬眸，却发现李净生正看着自己。
  短暂怔愣过后，徐何直视李净生的眼睛，微笑着说：“李总监，我说完了。”
  李净生把目光从徐何的黑框眼镜上挪开，又落到他的蓝色条纹衬衫上。
  但这奇怪的视线轨迹很快消失，徐何听到李净生开始问他问题。
  李净生：“为什么选择来这里？”
  徐何：“其实大学毕业的时候我就想来金原，但那时候我资质不够，投简历时就被拒绝了，今年听说金原新成立第七工作室，就想来试试。”
  李净生又看了他一眼。
  面前的青年相貌优越，压在鼻梁上的大黑框眼镜挡不住镜片后精致的眉眼，发型打理得简单利落，空调风正好落在人家头顶，轻轻一吹，这人头顶的旋就软软地塌了塌。
  但李净生并不很在意青年的脸，他只是觉得这个人穿的衣服有点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