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何开口打扰了猫眼一下：“我需要做什么吗？”
  猫眼哥看了他一眼：“你几几年的？”
  徐何：“98。”
  猫眼哥：“我96年的，你叫我哥吧。饮水机在那边，有一次性杯子自己接。”
  说完他就打了个哈切，整个人看着更疲惫了。
  徐何改口道：“黎大哥，昨晚加班很辛苦啊。”
  “呵呵。”猫眼哥笑了两声，很命苦的样子，然后又看向徐何，“你以前也是做这个的吧，怎么不干了？”
  徐何：“公司要转型了，总不能等着被裁。”
  “也是。”猫眼哥又打了个哈切，似乎已经遗忘了徐何，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转头指着工位侧面，“主机在那呢，你开机玩会儿游戏，都是咱们公司已经运营的游戏，虽然不是咱们工作室出的。”
  徐何应了一声，开机后选了个射击类游戏。
  金原是除了那几个恋爱游戏以外最有名的游戏大厂，六大工作室上线的游戏自然都是非常优秀的。
  徐何玩了一上午，或许是太投入，就连身边有什么动静都不知道。
  又一次通关之后，屏幕结算页面非常黑，徐何眸光一动，看到身后站着个人。
  徐何惊讶回头，看到李净生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此刻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的电脑屏幕。
  “……李总监？”徐何轻轻叫了一声。
  李净生今天穿着灰调格纹马甲和红棕色衬衫，不吭声往那一站像是被空调吹成了面瘫。
  听到声音，李净生收回目光，低头看了徐何一眼，语气平静道：“感觉怎么样。”
  怎么样？徐何回头看了眼正在结算的游戏画面。总不能是在问他游戏好不好玩，他又不是测试。
  于是徐何回答道：“融合匹配都很流畅，其他问题我没看出来，但切换精简极版本的时候会有掉帧，我没注意是网络还是ui交互的问题。”
  李净生听完后没说话，而是俯下身，右臂伸展，抢走徐何手里的鼠标，点了几下随便进了个模式。
  游戏主人公的基础福利枪架在屏幕中央，李净生按了两下开火。
  “如果给你相同的原画和建模，有信心做出更贴合更完美的特效吗？”
  李净生说话的时候已经直起身，但没完全直起来，右手撑到了旁边的工位隔板上，左手插在裤兜里，低头看他。
  徐何思考过后回答：“我想我能试试。”
  李净生点点头，拍了拍徐何的肩膀似是表达鼓励，然后冲他们对面工位的一位女员工招了招手，把人带进办公室。
  徐何看见她扶着腰从工位走出来，肚子似乎有八九个月。
  这个月份已经能休产假了。
  “那是咱们组长张灵，她这个月可能要回家了。”猫眼哥突然出声，正歪靠在椅背上看手机，“你点外卖吗？要不要跟我拼一个。”
  考虑到新房房租比以前要贵一些，徐何打开了手机：“行，先加好友，你发邀请。”
  点好午饭，徐何又问猫眼：“那是不是马上要换新组长？你不紧张吗？”
  猫眼无所谓道：“有什么可紧张的，别给我多安排任务就行。”
  ……
  中午吃完饭，徐何毫不意外看到猫眼哥又睡了，他也想休息一下，但第一天上班没准备其他东西，桌子椅子都很僵硬。
  突然，一道温柔的女声从徐何头顶响起。
  “那个，你叫徐何对吧？”
  怀孕的张灵正趴在另一边工位隔板上低头看他。
  徐何应了一声。
  张灵从另一边拿上来一个颈枕，轻声道：“给你这个，睡觉可以垫着它，脖子会舒服一些。”
  徐何双手接过，轻声道谢：“谢谢组长。”
  “不客气。”张灵又递过来一张纸，“你把这个填一下，就是个小测试，一分钟。”
  徐何接过来看了一眼，就是一些简单的问答，岗位调剂和转正期望之类的，有一条问他有没有管理经验，他选了有之后跳了几个题，问他如果有机会愿不愿意担任主美，徐何犹豫了一下，选了不考虑。
  写完之后，张灵笑着让他赶紧休息，拿着纸又去了办公室。
  徐何挂上支撑力很好的颈枕，靠在椅背上看起手机。
  刚打开【有约】，一堆来自【aaa单身小李】的轰炸消息从顶部一条条弹了出来，徐何这才想起来，刚下载这个软件的时候他下意识点了不允许消息通知。
  看向这些消息最右边的头像，徐何毫不意外看到李净生的脸。
  点进这个头像之后，徐何滑了两三下才滑到好几天前的对话位置。
  【［打招呼消息］：你们已成功添加为好友，继续聊天增加心动值哦！】
  【aaa单身小李：你好。】
  【徐何：你好，头像是本人吗？】
  【aaa单身小李：对，是我，你叫徐何吗？比我大两岁？那你接受年下吗？我可以叫你小何哥哥吗？】
  【徐何：头像真的是本人吗？［微笑.jpg］】
  【aaa单身小李：对呀，就是我本人呀，我叫李净生，很高兴认识你，你头像也很好看。［呲个大牙.jpg］】
  这段聊天结束之后徐何就没再回复消息了，因为他知道这个人不是李净生。
  虽然很多人线上线下完全不是一个类型，但徐何很确定，李净生就是个表里如一的人。况且这个三a开头的有约人并没有实名，只是贴了个李净生的脸当头像而已。
  徐何现在打开这个软件也不是为了和这人聊天的，就是想上来随便看看。
  无视那些叽里咕噜等待他回复的信息，徐何退出了软件，闭上眼继续休息。
  ……
  在枫信工作的第七天，徐何和另一名新员工一起被叫到了会议室。
  会议室的墙面是磨砂玻璃，终于不透明了，隔音也很好，就在李净生办公室的旁边。
  此刻安静的会议室内只有三个人。
  刘助理将准备好的两份正式合同放在徐何和另一个程序面前，至于为什么少了一个程序，听说那个人是第三天受不了工作强度自己走了。
  但签合同的时候刘助理让徐何先不要按手印。
  几分钟后，那名程序好奇地看了眼徐何，然后起身走了。
  徐何看向刘助理，刘助理没说什么，让他拿着合同去办公室一趟，徐何不明所以，但也只能照做。
  再次进入李净生的办公室，对方正盯着电脑忙碌。他今天只穿了白衬衫，头发也比之前凌乱一些。
  但看见徐何进来之后，李净生突然停下了正在忙碌的事，指着椅子让徐何坐下。
  “有考虑做主美吗？”李净生这个人似乎很喜欢开门见山。
  他端过一旁的杯子喝水，等待徐何的反应。
  徐何心里并不意外，但他并没有这个想法，他在原公司当过两年主美，虽然只是个小公司，但工作强度也是非常可怕的，这是最后一年待在国内了，他希望轻松度过。
  于是徐何摇了摇头：“不太考虑。”
  李净生并不意外，只把杯子放下，拿走徐何手里的合同，换了份新的。
  “美术都不是很忙，黎青木也不需要其他特效师分担工作，如果你接受不了主美强度，可以走。”
  这个可以走肯定不是走出这个门回到工位的意思，但徐何莫名想到了猫眼哥的熊猫眼，对李净生口中的“不是很忙”有了新的认知。
  徐何犹豫道：“但我刚转正，去主美的位置是不是太……”
  “太什么？”李净生抬起头，面色不解。
  徐何看着他的脸，突然语塞。
  是了，李净生这个人很奇怪的，他有时候是真的听不懂一些隐喻，又或者不屑去懂。
  徐何换了一个角度：“这可能对于美术组其他成员来说非常不适应。”
  “张灵要休产假了，他们早一个月就知道她要离开，有什么不适应？”李净生顿了顿，似乎猜到什么，“你不能适应吗？”
  徐何轻轻吸了口气：“我确实有相关经验，但是……”
  李净生用冷淡的声音打断他：“这个位置是给你用的，又不是给他们，你做好你自己的工作就行。”
  徐何闭了闭嘴。
  话是这么说，但这里是工作室，而且是非常注重团队合作的游戏工作室，各个组之间不需要配合吗？组长和组员之间不需要沟通吗？他才刚到岗，本来大家都是陌生同事，彼此正在磨合，他这个外人一来就蹦到组长的位置，未来一段时间不知要花多少心思才能把同事之间的和谐关系建立起来。而很可能，这些问题就完全不在李净生的考虑范畴，他只知道资源最优化，把什么样的人才放到什么样的位置，大家不应该有怨言，而应该第二天就一起笑盈盈地跟他说：‘总监我们已经磨合好了，准备好共同完成新项目了！’
  李净生见他考虑的时间太长，就把新合同放在了桌子边上：“要么去主美，要么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