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质一样重复很多遍之后，徐何鼻腔进水，咳嗽着关了水龙头。
  安静下来的卫生间内只剩下不正常的心跳声和下水管道流水的声音。
  那心跳鼓动着徐何的耳膜。
  他缓缓抬起头，看着镜子上的水珠，随手将其抹掉。
  干净的镜面里，徐何颇为狼狈地看着另一个“自己”。
  如果不是世界上没有分身术，徐何真的很想问问自己――
  你到底在想什么？
  你还记得你来到李净生身边的目的吗？
  为什么要在回家看不到李净生的时候不高兴？
  你爱上他了？
  “啪”的一声。
  徐何看着镜子打了自己一巴掌。
  发颤的手指蜷起又放松，徐何也终于平静下去。
  是了，徐何，你又不是什么好人，别做迷途知返的蠢事。
  一次深呼吸之后，徐何微微侧目，因为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徐何面色平静地转过身，将卫生间的门反锁，然后又将淋浴间的花洒打开。
  当李净生在家里转了一圈没看到人的时候就来到发出水声的卫生间。
  他拧了拧把手，发现打不开，于是先转身去卧室换了衣服，然后坐在客厅等待。
  但仅仅一分钟过去，李净生就听出了不对劲，卫生间的水声太规律了，一直是那样哗啦啦没半点变化。
  李净生重新走到卫生间门口，叫了几遍徐何的名字，没听到回应，于是毫不犹豫把卫生间的门踹开了。
  浴室里，淋浴间的帘子半拉半掩，一双腿出现在地板上。
  李净生快步过去，发现徐何晕倒在淋浴间一角，身上已经被水浇透了。好在是温水。
  李净生连忙将人抱了出来，匆匆给人换了衣服擦干身体，然后打120，整个过程丝毫没有察觉到徐何根本没晕。
  直到120电话即将播出的那一刻，徐何才“醒”过来，拉住李净生的手。
  “我没事，就是撞了一下脸。”
  “真的？”李净生举着电话，神色十分紧张。
  徐何坐了起来，捂着自己的脸：“真的，就是刚才调水温的时候不小心滑倒了，但脸着墙。”
  “那你怎么会晕倒？”
  “太累了，又困，本来想洗个澡躺床上等你回来的，结果摔倒了懒得起来，就睡了一会儿。”
  李净生犹豫了一下，拨开徐何的手，看了看那半边脸，又检查了他的脑袋。
  确实只有脸红红的，一道一道的印子，可能是撞到壁龛了。李净生没有多想。
  “等我。”
  李净生起身离开卧室，去厨房拿了冰袋和毛巾。徐何脸上没出血，只是有点红肿，确实不需要大半夜去医院。
  回到卧室，李净生用毛巾包着冰袋递给徐何，让他自己敷，又问他饿不饿。
  徐何敷着脸摇摇头。
  然后李净生想起来，刚才情急之下直接把人抱进了自己的卧室。
  为了避免徐何有任何不高兴，李净生准备把徐何再抱回去。
  但还没行动，徐何就拍了拍他的胳膊。
  “我们聊聊天。”
  李净生当然同意：“想聊什么？”
  主卧里灯光明亮，映着徐何另半边脸上的苍白憔悴。
  “你喜欢我吗？”徐何用很轻的声音问。
  李净生先是沉默，然后眯眼皱眉，最终拿起手机重新拨打120。
  徐何失笑地按住他的手：“我没开玩笑，也没病。”
  李净生凝视着他，开口道：“那看来你是失忆了，我们亲过抱过撸过就差上床，你说那个问题的答案会是什么？”
  徐何笑了笑：“喜欢我，是吗？”
  李净生：“不是。”
  徐何一愣。
  “是爱上你了。”李净生十分严肃且郑重地补充。
  徐何张了张口，右手又隐隐有想要扇自己一巴掌的冲动。
  他喃喃地问：“那爱到什么程度呢？”
  李净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出手抹掉了徐何完好的那半边脸上残留的水珠。是从眼角处滑下来的，徐何的表情太过平淡，应该不是痛得流眼泪。
  “只要你没有通敌卖国，任何事情我都可以原谅你。”
  徐何另一边脸上流下来的水珠越来越多了，李净生擦不完，索性把冰袋上的毛巾扯过去擦。
  徐何又问他：“那如果我骗了你呢？”
  李净生手上擦水珠的动作不停，平静反问：“骗我什么？”
  徐何哑着嗓音开口：“其实我不喜欢你。”
  李净生手上动作一顿，然后恢复正常：“你果然骗我。”
  徐何：“不生气吗？”
  李净生：“不生。”
  徐何：“为什么？”
  李净生看着他的眼睛道：“因为你刚才那句话就是在骗我，你明明也很爱我。”
  徐何眼中流出更多温热的水珠，李净生怔愣之后刚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就被徐何扑过来抱住。
  冰袋和毛巾都掉在地上。
  李净生心里有很多疑惑，但还是没问，只慢慢地抬起手，有些不熟练地抚摸着徐何的后脑勺。
  “你别哭，我不是说不喜欢你，我……”
  李净生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徐何扭头堵住了他的嘴。
  李净生很快推开他：“你脸上有伤。”
  徐何眼里含着泪说：“我又不用脸做什么。”
  他又亲上来，情绪看着很不对。
  李净生被挑起了一点火苗，但保持着理智，又把徐何推开。
  这次他还没说话，徐何就吩咐他：“抱我去沙发。”
  李净生只能照做。
  两人跌跌撞撞地倒在沙发上，徐何不知何时变成了主动位置，把李净生压在沙发里亲，边亲边脱自己的衣服。
  他很少这么热情，李净生心里的火苗越窜越高，理智那根线也越绷越紧。
  当徐何开始脱李净生的衣服时，李净生抓住他的手腕：“徐何，你现在情绪不对，我们冷静一下。”
  徐何甩开他的手，力气大到李净生都不可思议，然后他从茶几上的袋子里摸出一个瓶子。
  李净生看清瓶身上的图标，目光有些发紧，还是在劝徐何冷静一点。
  徐何没理他，用嘴把瓶盖咬开，挤了一些倒在自己手心里，绕到管道口开始进行服务器扩容。
  客厅里声音比较杂，有喘息声，小仓鼠跑轮子声，还有李净生听得最清楚的，来自徐何手上菇滋菇滋的声音。
  李净生抿紧了唇，由于角度原因，他只能看到徐何吃力地扶住沙发椅背，另一只手的任务十分艰难。
  “你……”李净生开口后感觉嗓子干涩无比，咽了一下才继续，“在干什么？”
  徐何动作一顿，浑身不知是冻得还是怎么，皮肤红了好几个度。
  他俯下身子趴在李净生耳边，说了几句话。
  这样的语言太不像话，李净生就低声打断他：“你别说了。”
  徐何停顿一秒，尾音很婉转地嗯了一声。
  “可是，做饭之前都要先调味的。”徐何歪头，把唇瓣贴在他耳边碰了下，“你不知道吗？”
  “……”李净生有些耳朵痒，紧接着那半边脑袋都不知道该怎么运作，他强装镇定，面上也一派冷静，刚想开口却意识到自己根本没听清徐何刚才说的话。
  他眼中闪过一丝肉眼可见的心虚，为了掩饰，只好侧过头吻住徐何。
  那根理智的弦早他爹该断了。
  ……
  李净生是什么样的人？
  傲慢自负，天真愚蠢，绝对的功利主义，却又被边缘化的产物，他不谙世事，做任何事都能放手一搏，因为他不害怕失败，他背后有无数的资源为他的下一次成功铺路，哪怕他知道自己会失败，也永远确信会在下一个路口收获成功，他绝对是住在理想国，能说出何不食肉糜的人。
  得到这样一个人，玩弄这样一个人。
  徐何会作何感想？
  哈。
  他想笑，想哭，想利用侵入身体的疼痛掩盖他内心意义不明的喜悦。
  他心脏跳得很快，他高兴得发抖，因那隐秘而阴暗的愿望即将实现。
  只是……
  或许是最初的期望太高，徐何对接下来的计划第一次产生了茫然和动摇。
  身体通过情欲带领徐何的灵魂前往更高的山峰，那瞬间，他是快乐的。可坠落时产生的不应又让他心口堵得喘不上气，仿佛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如潮水般将他吞没，逼他就范。
  李净生察觉到他分心，消防栓拧紧了往里顶，磨得整个消防管道变得红软不堪。
  徐何呼吸变得杂乱，无意识抓紧了李净生的肩膀。
  沙发嘎吱一响，李净生坐了起来，抬手捧住徐何的脸。
  “哭得比刚才更狠了。”李净生沙哑着嗓音，心疼道，“很疼吗？”
  徐何摇摇头，然后偏头一口咬在他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