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没怎么犹豫,陆桀咬着牙开始使坏,故意将更多重量压到傅嘉安身上…
这时候,傅嘉安仰起头,在他耳边吹气一样说了句:“沈医生是我哥。”
“哈?” 陆桀差点一下子没站稳,还是被傅嘉安托了一下,才平稳坐到长椅上。
“看来真忘了。”
傅嘉安语调轻快,笑着说,特别像在嘲笑陆桀的智商。
陆桀看向别处,有细小的花瓣落下来,蹭过他高挺的鼻梁,他觉着痒,于是抬手刮了下鼻骨中心的位置,“这么多年过去,不记得很正常吧。”
这么一说,他还真想起来了,沈医生不就是那个来学校帮傅嘉安开过一次家长会的哥哥。怪不得总感觉见过。记忆的线团被拽出一个线头,那些关于傅嘉安的复杂家庭关系也在脑海中一并浮现。
傅嘉安在身边坐下了。
陆桀回头看,目视的位置刚好是傅嘉安鼻子侧面,那个熟悉的地方有一颗小痣。从前他们坐同桌时也是这样,一左一右,这一幕上演过上千次。
大概是刚刚又落了些花瓣下来,傅嘉安后脑顶的发丝上躺着半片摇摇欲坠的花。
这时几个面目青涩、带着书卷气,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女生经过,看见傅嘉安的时候几乎像遇见明星一样眼睛一亮。一群人像小鸡仔一样凑过来打招呼,“傅医生”、“傅学长”...不同称呼交错出现,充满了崇拜和恭敬。
陆桀在旁边忍不住想翻个白眼,又觉得没必要那么幼稚,于是沉默地在旁边当了透明人。那种熟悉地倒胃口的感觉回来了,在“天才”面前,再好看的皮囊都会失去吸引力。
谁说青春一去就不再来?陆桀觉得自己就算八十岁了,只要待在傅嘉安身边,那股血气上涌的怒火就会一下子回来,像十八岁一样被胜负欲和竞争欲填满。他不服,他就是没服过。
好像在聊什么关于专业的问题,年轻的实习医生和护士们得到优等生给的完美答复后便很快散开,欢声笑语地按照原路线去医院食堂吃饭去了。
旁观整个过程的陆桀适时追上一句讥讽:“怎么不给这些粉丝签名呢,是因为好用的签字笔都被人顺走了吗。”
“陆桀,你。”
陆桀觉得傅嘉安马上要说出什么骂自己的话,却听见他很诚心地说:“你没怎么变,还是很好看。”
“...”
陆桀浑身一阵恶寒:“我草,你有病吧...”
他被傅嘉安有点认真、甚至有些痴迷的目光吓到了,下意识往后躲,余光却瞥见沈如扉走了过来。
在收回余光的刹那,陆桀分明看见傅嘉安狡黠的眼神,和他几乎一致,从沈如扉的方向收回。
毫无征兆地,傅嘉安凑近了,“啵”的一下亲上陆桀的嘴唇。
又飞速离开了。
像一片花瓣擦过嘴唇一样,轻得一点痕迹都不留。
其实二十分钟前,陆桀刚遇见傅嘉安的时候是很有信心的。
这些年出于主动或被迫,他和形形色色的人都相处过,积攒的样本也足够多,有些傻逼他看一眼就知道是什么类型的。
他足够聪明,也懂得从失败里积累经验。所以类似的人他碰到第二次,根本无需多深入交流,他就能预测对方的行为,躲过那些坑。
而这一刻陆桀忽然想起,像傅嘉安那样的人,其实他后来也没见过。
全世界只有一个傅嘉安,而如果他们十年不见,那些对付傅嘉安的招数就会用进废退。再一次,被打个措手不及。
第3章 讨厌
陆桀晚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在这之前,他几乎已经习惯骨折,不会因为那条腿的限制而睡不着了。折腾了几番之后,他甚至开始感觉打了石膏的那条腿无比不适,又痒又闷,连带着浑身都不舒服。
傅嘉安今天看见自己那是什么表情,释怀?无所谓?
“高中同学”那几个字就像划清界限一样了,更不用说后面那句自我介绍——嗨,我是傅嘉安。
什么鬼?嗨个头啊?是觉得自己脑瘫了吗?想不起他名字了需要他亲自提醒?
让陆桀心里更堵的是,或许这些年来他有意无意间想象过,如果还能和傅嘉安面对面说句话,应该是什么样的场景。控诉的,愤怒的,讥讽的,云淡风轻的。
可是他一句“嗨,我是傅嘉安”,让那些耿耿于怀全被打散了。
还有亲...是不是觉得整了他一下很开心,很满足?
是,他当年也亲过傅嘉安一次,可那是有原因的,他虽然不喜欢傅嘉安,但也绝对没有存捉弄的心思。现在算什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就好像你不小心打翻了一个小朋友的冰淇淋,你怕他误会自己是故意要为难他,想过很多次要跟他好好解释一下,结果后来再见面,他一上来就把你手上的冰淇淋踹翻了。
被无端报复的感觉真他妈不爽,尤其是时隔十二年的回旋镖。
这种总是算不到、总是输的感觉让陆桀久违地烦躁起来。
“小陆,怎么还没睡呢?是我们吵到你了?”
隔壁老杜的闺女杜珍珍难得有时间陪床,今晚就留下,在小沙发上蜷着腿和衣而睡,自己带了个小毯子来就算是被子。
条件如此简陋,也不影响父女俩的温馨氛围。在一帘之隔的对面,陆桀听到他们一直在聊天,不过是一些生活上很琐碎的事,却不断传来低低的笑声。
其实如果真的困,这些声音根本也不会造成困扰,只是陆桀今天怎么都酝酿不出睡意,入夜后又太安静,于是老杜和女儿杜珍珍的对话几乎句句都能传到耳朵里。
“没有,我就是晚上有点失眠。”
“那我们小点声,真不好意思啊陆哥。”杜珍珍道。
陆桀只是觉得,这世界上竟然有这样和谐的父女关系,真好。
这样想着,陆桀手机里躺着的那些来自母亲的未读消息又让他头疼起来,既然睡不着,挑一些无伤大雅的话回过去也好。
陆桀坐起来,拿了个软枕靠在背后,解锁了手机。
这次住院是他给自己难得的假期,所以他关上了所有消息提醒,有急事的话就打电话,剩下的消息全都随缘分回。
刚一打开,陆桀就看到一个好友申请:沈如扉。
陆桀在这个界面敏锐地留意到,对方是通过搜索自己手机号的方式添加过来的,那就说明,不是其他人把自己的微信推给沈医生的,而是沈医生在患者信息里找到了他的手机号。
他点了通过键,优先打了招呼:【沈医生?您好啊】
陆桀加了个emoji笑脸表示友好,即使他不知道这么晚了,沈医生不来病房找他,而是迂回用手机找自己是为了什么。多半是私事,和自己的病情无关,而说到私事...陆桀只能想到白天和傅嘉安的那个插曲了。
果然,沈如扉开门见山:【陆先生,今天的事,我替嘉安给你道歉,他是做给我看的】
陆桀的手指停在对话框的键盘上,无语地笑了一下,他眼前是沈医生每次查房时镜框后如沐春风的笑脸,配上这两句话,真是讨厌得可以。
陆桀:【什么叫做给你看的?】
沈如扉:【我只是前阵子给他安排了个相亲,他可能觉得,这样我就不会催他谈恋爱了】
沈如扉:【很抱歉给你造成困扰了】
陆桀的眉心紧紧皱起,这叫什么,他闯入了他们兄弟俩play的一环?他们是亲密无间的自家人,自己是一个路过被利用的工具人?
这叫什么事儿,“度假”的心情完全被搅和了。
或许是不想掺合别人的家事,又或许是陆桀就想给傅嘉安拆台,他很果断地回复沈如扉:【我是异性恋】
又输入了一句:【傅嘉安倒是不一定,你多关心他一下吧】
关上和沈医生的对话框,陆桀在联系人目录中翻找,因为已经过了十多年,他有点不太记得那个人的昵称了。翻找过程很长,陆桀的强迫症又来了,他在模糊的记忆里隐约看见四个字,可实在又想不起具体是什么。
直到滑动的指尖找到了正确答案——临期罐头,傅嘉安的昵称。
陆桀顺手点进临期罐头的头像,翻了翻他的朋友圈,虽然空空如也,但他不觉得对方会把自己删了。因为像积灰一样被遗忘的人,是没必要删除的。可如果发条消息过去,不会收获一个红点吧?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他给临期罐头发了条消息:【我明天就出院了】
没有红点,但也没有回复。现在是晚上十点,虽然知道傅嘉安睡眠质量一向很好,可睡得有点过早了吧?
想来想去,陆桀还是不爽。自己失眠,始作俑者在呼呼睡大觉?既利用了自己又报复了自己,真是一箭双雕。
到了凌晨一点,老杜和杜珍珍都睡着了。陆桀连翻来覆去的动作都要小心地做轻一点,烦躁被压抑着,滋生出不理智的情绪,让他甚至想冲动之下抓起手机再发一条什么消息过去。